《不完整的你》公子如

8、八条鱼

　　兴许是她太过安静了，刘亮话说了没两句也跟着沉默了下来，陪她站在一起干等着。

　　桑鱼意识到之后有些过意不去，侧头对他说：“刘工，如果你有事的话，就先去忙吧，我一个人到这里等就行。”

　　“那不行！”刘亮直接拒绝说，“上头说了，必须要我招待好你。”

　　桑鱼：“上头？”

　　刘亮憨憨地点了下头：“啊！这栋大楼的老板直接吩咐下来的，可不是上头嘛。”

　　桑鱼舔了舔唇，环顾一圈，目测完占地大小之后，问道：“这栋楼总共要盖多少层？”

　　刘亮说：“总共计划28层，现在已经盖了一半了，加上装修和园艺设计，估计到年底就能竣工。”

　　桑鱼愣了愣，又问道：“这里以后全是思宇投资公司的办公楼吗？”

　　问到这里，刘亮终于挠了挠头，哂笑着说：“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我也只是个包工头。”

　　这时，不远处的一个工人打趣说：“刘工你不止是个包工头，你还是充话费送的！”

　　“我去你的！别想耍滑偷懒，赶紧给我干活！”刘亮粗着脖子喷了那个工人一口。

　　周围的人开始嘿嘿地笑。

　　他们之间的反应太欢乐，桑鱼也有点被感人，不免好奇，问道：“为什么他们要说你是充话费送的？”

　　“这个嘛......”刘亮脸色黑里透红，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这时，另外一个工人大声替他回道：“充话费，送流量！”

　　刘亮弯了腰就甩过去一个拖鞋：“我去你妈的！”

　　这么一闹腾，原先还在干活的几个人一起停下手中的活计，直起腰开始哈哈大笑了起来。

　　桑鱼也跟着开始笑，眉眼弯起，看着他们嬉戏打闹的画面，眼角笑得都有些泛泪，但就是停不下来。

　　她好像已经很久都没有这么笑过了。

　　思宇投资安排接桑鱼的人二十分钟之后到达了工地，是个二十五六岁的帅小伙。

　　他往工地的楼内看了两眼，很快从清一色的光杆子大汉中找出桑鱼，为了不出错，还是礼貌性地问了一遍：“你好，我是思宇投资的总经理助理赵久，请问您是桑鱼小姐吗？”

　　桑鱼愣怔了下。

　　桑鱼小姐......

　　又是这个称呼。

　　“叫我桑鱼就好。”桑鱼不自然地扶了扶自己的单肩包。

　　赵久笑着点点头，递过自己的名片，说：“好的，桑小姐。”

　　桑鱼：“......”

　　简单相互介绍完之后，桑鱼辞别刘工，跟着赵久离开了工地。

　　因为过了早高峰，路上不堵，再加上赵久车开得快，不过二十分钟，桑鱼便成功地到达了准确的思宇投资公司办公地点。

　　是一座商用的写字楼，思宇投资公司包了18和19两层，其他楼层则是其他的公司。

　　赵久在前头领路，电梯到达19楼之后，他先一步走出去，用手挡着电梯门，说：“桑小姐，我们到了。”

　　“嗯，麻烦了。”

　　桑鱼走出了电梯，赵久又将她带着逛了一圈办公室，最后才把她领到了工位。

　　“这里就是您以后的办公室，茶水间和洗手间在楼层的西侧，东侧是会议室。”

　　赵久全程利落地给桑鱼介绍着19楼的布局，他说得非常细致耐心，最后还是有所不放心，又复印了一张楼层的布局图给她。

　　桑鱼：“......谢谢。”

　　“不客气。”赵久笑得很亲和，指了指不远处，“我的办公室就在那儿，桑小姐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事都可以找我。”

　　桑鱼点头，再次表示感谢。最后赵久要走的时候，她才突然叫住他，轻声问道：“请问，请问......”

　　赵久回过了头，看着欲言又止的桑鱼。

　　桑鱼隐忍了下，终究没能将话问出口，而是说：“请问贵公司安排了什么时间开始跟我对接工作上的事情？”

　　赵久听完一笑，说：“这个不急，桑小姐您先熟悉一下我们公司的工作环境，项目的相关资料我都已经放到您桌上的电脑里了，您慢慢看。”

　　赵久说完就回了自己的办公室，留下桑鱼一人呆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愣神。

　　她刚刚其实是想问一些关于顾斯年的事情的，可到底是觉得唐突，话到嘴边，生生被她咽下了。

　　来日方长。

　　桑鱼如此安慰着自己，看了眼自己未来要待好几个月的会议室，最后坐下身，打开了桌上的电脑。

　　的确像赵久说的那般，一切关于项目的资料都被分门别类地放到了电脑的桌面上，桑鱼快速地过了一遍那几个文件夹的名字，最后点开其中一个叫做“需求设计”的文档，开始认真地看了起来。

　　她的工作时间异常规律，午饭过后会休息半小时，除此之外，所有时间都在专注地看着思宇投资给她提供的资料。

　　如此不知不觉就到了下班时间，因为是独立的办公室，桑鱼听见门外的脚步声才抬起了头。

　　一看窗外，天全黑了。而经过一天的努力，项目计划已经成型，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将计划汇报给思宇投资的领导，也就是顾斯年听。

　　她去到了赵久办公室门口，过去的时候，赵久正在收拾桌上的几份文件。

　　“桑小姐，不好意思，今天实在太忙了。”赵久笑着朝桑鱼走过去，“我们公司早中晚三餐都有供应，就在您中午吃的那个餐厅，因为待会还有个紧急会议，我需要准备，您看......”

　　“没关系，你忙你的，我自己知道去的。”桑鱼看了看他身后的那堆文件，问道：“你们需要开会到几点啊？”

　　“这个说不准，也许几十分钟就够了，也许要几个小时。”

　　“顾斯......”桑鱼咬了咬舌，手心不自觉紧了紧，“顾总也要参加么？”

　　“对，这个会议很重要，不仅顾总，还有我们公司的赵总和李总也会一起参加。”说完，赵久低头发现桑鱼手中拿着的资料，“桑小姐是找顾总有事吗？”

　　“没，没事......”桑鱼飞快地说着，“我不打扰了，你先忙。”

　　她说完，逃离似的抱着资料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门一关，开始闭着眼睛大口喘着气。

　　她对自己说，这样不行。

　　等到紊乱的心脏重新归于平静，她才敢重新睁开眼睛，一遍又一遍地告诫自己：这样不行。

　　工作归工作，感情归感情。而今她却将两者完全地混在了一起，甚至说，从一开始她来这个公司的目的就是不纯的，再这么继续下去，手头的这个项目，必然会被她搞得一团糟，到时候又拿什么向公司、向老刘交代。

　　恐怕还会将顾斯年给拉下水，染得一身黑。

　　桑鱼靠着办公室的实木门站了足足十几分钟，最后职业素养让她振作了起来。她坐回办公桌，将手中的项目计划放到了一旁，然后打开电脑，开始就着电子文档重新进行评估和安排。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晚上十点，桑鱼终于修完了项目计划，满意地坐在办公椅上伸了个懒腰。

　　她再次将视线望向了窗外，此时外面的天色已经很深了，除了马路两旁亮着的几盏路灯，其他地方都是黑漆漆的。

　　这么晚了，他应该早就下班了吧。

　　桑鱼再一次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顾斯年，来这里上班已经一天了，明明隔得这么近，却依旧，一面都没有碰上。

　　他应该是在有意躲着自己的。

　　桑鱼如此心想着，背上自己的包，准备回家。

　　刚开门，隔壁办公室几乎同时响起了门把手的“咔嚓”声响，一个西装革领的男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夜色深沉，晚上十点的办公室走道，静谧得有些不像话。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两人同时愣住了。他们的手都还扶在门把手上，像是谁也没有料到，会在这个时候狭路相逢。

　　【你好，顾斯年，我们又见面了。】

　　【嘿！顾斯年，好久不见！你还好吗？】

　　【顾斯年......】

　　桑鱼预演过无数次跟顾斯年重逢时第一句要说的话，她定定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努力张了张嘴，最后却发现，自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终究不再是以前的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了。

　　两人静默地站在原地愣了许久，最后打破沉默的，是桑鱼。

　　她的肚子发出了抗议，咕咕叫了几声。

　　桑鱼简直无地自容。

　　她万万没想到第一次和顾斯年私下见面，会发生这种窘境，她当即低下了头，飞速地用关门声掩盖自己的尴尬，而后她果断放弃在这样的场合跟顾斯年说话，逃离似地奔向了走廊尽头的电梯口。

　　顾斯年眼睑垂下，跟着关上了办公室的门，他拄着手杖，默默走在桑鱼的身后。

　　电梯没过多久便“叮”地一声提示到达，门自动打开，走廊上焦灼等着的女人快速走了进去。

　　可她终究没有来得及将电梯门阖上，一只手掌挡住了即将关上的电梯门。

　　桑鱼明显感觉自己的心脏漏跳了一拍，紧接着，顾斯年慢慢走了进来，手杖落在电梯的木质地板上，发出“嘟嘟”的声音，一下又一下，震得她的心尖微颤。

　　电梯开始往下运行，狭小的空间，两人站得不远不近，气氛沉默到几近诡谲。

　　电梯墙面上显示的楼层数字越变越小，当电梯下到第十层的时候，两人终于不约而同地侧过头，看着彼此说：“你......”

　　话刚说出一个字，两人又同时闭了嘴，纷纷别过了头。

　　“你没吃饭？”顾斯年低沉着嗓音，终是第一个开口打破了沉默。

　　桑鱼的头依旧低着，想起自己刚刚在楼上的窘态，脸色红了红，轻声说：“嗯......”

　　她本来还想解释一下为什么没吃饭的，谁知顾斯年一听，立马说：“我也没吃。”

　　他的声音听上去很沙哑，带着一向的低沉，侧头看着她，说：“一起么？”

　　桑鱼愣愣地抬头看着他，没等她反应过来，电梯又是“叮”地一声，提示乘客已经到了一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