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色如秋（GL）》明长卿

38、第三十八章 风云突变

　　醉梦楼不仅是平康坊最大的青楼，也是长安城里最大的风月场所，一到夜里，整座醉梦楼便像从梦里醒来一样，变得热闹非凡。姑娘们的莺啼燕语，恩客们的醉生梦死，楼里每一个角落都充斥着靡靡之音。

　　长安城人人都知道醉梦楼的后台权势滔天，能进来这座温柔乡的人都是非富即贵。平日里这些人道貌岸然，翩翩如玉，到了这里俱都露出了本性，纵情声色，寻欢作乐。不管家中是否有娇妻美妾，更不记得对谁说过天长地久，在这里，赤裸裸的只剩下喷薄的欲望，只见得才子风流，美人多娇，一个个沉沦在这荒□□烂的销金窟里。

　　秋澜来到平康坊，站在醉梦楼不远处仔细观察了一番，身后一个不显眼的黑影恭敬道：“赵公子在尊字号二楼西边的房间，阎罗剑则在对面守着。”

　　秋澜顺着他的指引看过去，尊字号楼远离人来人往的前院楼阁，设在靠近后院的地方，这里较为安静，环境极佳，每一个房间都有固定的尊客，是醉梦楼为常来的贵客特设的宝地。秋澜又朝尊字号楼对面看去，果然看见一个人影坐在对面房顶，正抱了一壶酒在慢悠悠小酌自饮，想来那就是阎罗剑莫崖山。

　　他看似一派悠闲，却时不时看向尊字号楼二楼的一个房间，浑身充满了戒备。

　　秋澜“嗯”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那黑影便静悄悄隐去。

　　秋澜把剑背在身后，径直朝醉梦楼大门走去，门口迎客的老鸨见一位如花似玉的姑娘直冲冲过来，一脚就要踏进大门了，连忙拦住她。

　　“姑娘，可莫要进错门了，我这醉梦楼可不是闹事的地儿。”

　　平日里也有一些有名的江湖侠客光临醉梦楼，老鸨见她身带佩剑，也不感到奇怪，只道她是哪位侠客的相好，来捉奸的。

　　“我只寻人，不闹事。”秋澜往老鸨手里塞了一锭金子，淡淡道。

　　那老鸨见到金子眼睛一亮，又悄悄掂了掂分量，想到醉梦楼后台强硬，开了这么久都没有人敢前来闹事，遂笑逐颜开道：“这位姑娘若有事要办，请自便罢。”

　　秋澜也不多说，越过她进门去了。醉梦楼里人头攒动，灯火通明，耳边尽是男女调笑的声音，间或还有几声难耐喘息，鼻端涌入浓重的脂粉和酒气，令秋澜不适地皱紧了眉头，加快了脚步。

　　好在这里多的是艳若桃李的美人儿，秋澜那张颇有姿色的脸庞倒也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看到她的人惊艳一下，见她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进的寒气，识相地不敢上前搭讪，也就散了。

　　她穿过热闹的人群，走过昏暗曲折的楼道，躲过醉醺醺的男女，顺利摸到尊字号楼底下。

　　秋澜快步上了二楼，楼道里闪烁着昏黄暧昧的灯光，两边的数个房间隐隐传来嬉闹的声响，她记得赵尤所在房间的方位，一眼看去，楼道尽头的房间门口果然守着两个跨着腰刀的随从。

　　他们守在这里许久，又不能随意离开去寻乐子，十分无聊地端来一些花生瓜子和酒，懒洋洋靠在墙上，饮着小酒，一边竖起耳朵听着房里的动静，间或脸上露出猥琐的渴望，讲一些坊间的黄段子。

　　听到楼梯有动静，他们下意识瞥了一眼，见是一个身姿娉婷的美人儿，眼睛便黏住了，忍不住想调戏两句。

　　能出现在这里的女人，可不就是醉梦楼里的姑娘么，不知是不是酒意上头，他们竟自动忽略了秋澜背上的那把剑。

　　“美人儿，过来，陪哥俩玩玩。”

　　没想到那美人真的直直朝他们走来，脸上还勾起了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

　　两名随从被美色迷了眼，兴奋起来了，狠狠嘬一口酒，伸出手就要往秋澜腰间摸去。

　　秋澜眸底一寒，啪啪两声，飞快地出手点了他们的昏睡穴，可怜两名随从还没反应过来便昏死过去，软软倒在了地上，发出轻微的动静。

　　房里正热闹着，根本没人留意到外面的情况，秋澜侧耳听了一下，确定赵尤就在里面，除了他的声音，还有三四个娇软的女声，一个个媚着嗓子，在与赵尤调笑。

　　房门关着，但不严，秋澜稍稍推了推，发现门没拴紧，于是暗运内劲，用力一推，“砰”地一声，强行打开了门。

　　赵尤肩上有伤，并没有跟人行云雨之事，只是左拥右抱陶醉地听着小曲儿，突如其来的巨响震惊了所有人。姑娘们尖叫一声，抱作一团，惊恐地看向来人，赵尤也吓了一跳，随之怒气上涌，待看清门口女子的面容，顿时吓得面如土色，两股战战。

　　那人他认得!今天就是她冲进自己的别院，宛如杀神一般杀伤杀死自己许多人，救走了柳璃墨。

　　此刻她正冷冷盯着自己，背上的剑已经出鞘。

　　感受到了强烈的杀意，赵尤惊得立刻拉着旁边一个姑娘挡在自己身前，往墙角缩去，大喊了一声：“莫公救我——”虽然他平时痛恨莫崖山时刻监管着他，此时却无比渴望这颗救命稻草的出现。

　　莫崖山动了！就在房门被破开的一刹那，他就感觉到了不对劲，飞身向这边扑来！

　　他快，秋澜比他更快。秋澜杀意腾腾，在赵尤喊出的一瞬间便来到他跟前，左手抓起那个姑娘毫不怜惜往身后一扔，赵尤没了阻挡，顷刻暴露在她眼前。

　　“赵不凡，你不该动她的。”秋澜的声音冷冰冰的，看赵尤的眼神像在看一个死人。

　　赵不凡是赵尤曾经的名字，已弃用了近十年，鲜少有人知。赵尤惊恐地瞪着她，恍惚间耳边想起一道稚嫩的声音：“赵不凡，你竟敢扎死我辛辛苦苦养大的鸟儿，我要你付出代价!”

　　“郡...”他张了张嘴，艰难地吐出一个字，秋澜的剑已经提起，手腕一拧，狠狠扎向赵尤心口。

　　一切都在电光火石间发生，这时，莫崖山已经破窗而入，见来不及救下赵尤，大急，唯有全力刺向秋澜，企图围魏救赵。

　　秋澜如果不避，必然中剑，如果她避了，赵尤便可脱险!

　　情急之下莫崖山打的一手好算盘，可惜他低估了秋澜的决心。

　　秋澜冷冷一哼，坚定地一剑深深扎入赵尤的身体，与此同时，莫崖山的剑也到了，秋澜微微侧了身，躲过了要害，那剑带着凌厉的剑气从她肋下一穿而过。

　　疼是真的疼，秋澜怕赵尤没有死绝，咬牙忍着痛，利剑一翻，便在赵尤心口处上剐了个窟窿，赵尤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头一歪便死得透透的了。

　　那姑娘被扔出去，摔在其他几位姑娘身边，几人见状更是吓得花容失色，尖叫着连滚带爬地涌出了房门。

　　莫崖山想不到秋澜这么狠绝，气的目眦欲裂，而秋澜则反应神速，杀了赵尤后身形暴退，将自己的身体从莫崖山剑下抽了出来。

　　剑伤极深，鲜血汨汨流出，染红了衣裳。秋澜倒抽一口冷气，飞快地点了周边几个穴位，堪堪止住了血流。

　　莫崖山哪里还容得她处理伤口，骤然欺身上前，招式辛辣，剑光如流星划过，重重剑影顿生，裹挟着强大的气劲罩住了秋澜全身。

　　如果自己没有受伤，秋澜自信能略胜“阎罗剑”一筹，但她中了剑，气血在急速流失，况且刺杀赵尤的目的已经达到，便无心缠斗，凭着奇巧的身法从重重剑影中闪了出来，接着虚晃一招，纵身跃出了窗外，身形一扭，转眼便钻入昏暗的后院里。

　　后院是居住区，姑娘们和仆役们都住在这里，夜里大家都往前院去接客了，后院便显得孤寂冷清，偶有几盏灯光亮着，几个人影走动着，倒与寻常人家没有什么不同。

　　莫崖山紧紧追着她，秋澜有伤走不快，险些被追上，好在后院阁楼众多，庭院曲折，花草树木一丛丛一片片，秋澜好像对这里地形非常熟悉，专往黑暗难走的地方钻，莫崖山追了片刻就失去了她的踪影。

　　莫崖山当然不甘心就此放弃，循着她身上散发的血气愣是紧追不舍，最后追到了一座假山跟前。

　　四周一片死寂，浓重的血腥味源源不断从假山后面传出，莫崖山以为那刺客终于失血过多跑不动了，心中一喜，提着剑跃了过去，却只见到一堆脏污的血衣扔在地上，哪里还有刺客的影子!

　　好一个金蝉脱壳之计!

　　莫崖山怒吼一声，知道再追也没用了，只好返回尊字号楼。

　　赵将军的独子死在了醉梦楼，楼里早就乱成了一团，京兆尹领着官兵很快赶来。此时任职京兆尹的是楚王武攸宁。武攸宁是太平公主夫定王武攸暨的哥哥，作为家中长子继承爵位成了楚王，因为人机警圆滑，善于阿谀奉承，颇得当今皇帝也就是他堂兄武三思的重用，被任命为京兆尹，在朝中跟赵密属于一个派系的人。

　　赵密的儿子死了，这可不得了，武攸宁赶紧亲自带人赶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