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罂粟哥哥》余阿臻

4、节假日

　　夜已深，万籁俱寂。

　　兰澜无力地瘫软到床上，妈妈还没回来，估计现在还被可怖的郝管事不依不饶刁难着。

　　即使累到了极致，放空到了彻底，妈妈不在身旁陪她，她根本睡不着。百无聊赖间，她凝神遐思。尹琼……

　　那个极高大的男孩，确切来说，他们也只有过一面之缘吧？因为，很可笑的是，昨天晚上，她竟紧张到了不曾抬头看他的地步。

　　不过，初时，那远远地，踏着夕阳眷念的金光不疾不徐走来的白衣少年，该是很美好了。真的很可惜呀，自己不受他的待见。

　　可是，她现在也讨厌死他了，差点，就真的差点，她同她心心念念的小家伙失之交臂，从此，形同陌路。

　　不要怪她妄自把屎盆子往尹琼的脑袋上扣哦，她可没有胡乱揣测――先前元依人都没能阻挡了小家伙向自己飞奔而来的步伐，就是他尹琼一回来，泽熙就一大上午都有意无意、避着躲着自己！

　　而她却无能为力，只能看着唯一的好朋友同自己渐行渐远，好在，小家伙对她情比金坚，终于回来了。

　　失而复得的狂喜，她很感激老天爷！即使命运也算得上捉弄，折磨她了，但因为这，她愿意暂时先抛开那些埋怨憎恨，诚心感谢它的手下留情。

　　兰澜小脸尽数埋进妈妈的枕头里，嗅着那股子淡而独特好闻的馨香，心情是自来尹家后鲜少有过的惬意。

　　擦地板几乎快变成兰澜的专职了。

　　她向来清楚明白，元依人就是故意给她使坏呢，尹家的拖把、扫把、吸尘器样样齐全，偏生元依人让她用手擦。尹家别墅多大呀，她一小块一小块地擦，一跪起码是个把小时，久而久之，膝盖起了淤青，却还只能又直直跪下去，疼痛直刺进骨子里，又钻到心里的疼。

　　可是疼着疼着，她竟悲哀而幸运地习惯了，有时还麻木了。

　　踢踏――踢踏――

　　门那边传来一阵似有若无的脚步声，紧接着，是元依人往日如雷贯耳此时却轻如蚊呐的声音：“大少爷，您回来啦，要喝水吗？”

　　再接着，是本身凉薄却因欢喜而染上陌生而矛盾的温意的女声：“琼少爷，您喝水。”

　　“谢谢阿碧姐姐。”矜贵清冷的话语声出，尹琼接过王碧手中的姜茶，热而不烫，被寒风肆虐得冰冷的身躯渐渐回暖，他惬意地弯了明亮的眼。

　　“不客气。”看他尽数喝光了，王碧赶紧将杯子接回，握着还暖暖的杯身，心里就觉着很幸福，嗯，自他上次离家的一个月以来，她此刻就最幸福。

　　元依人默不作声，余光却将王碧的一举一动瞧得一清二楚，她嫉恨极了，也不甘极了，明明自己比王碧长得漂亮，凭的琼少爷对王碧就是更好些？

　　心里想着，她便怒冲冲回了自己的岗位，继续擦厅堂里那些琳琅满目，却极令她厌烦的名贵饰品去。王碧也转身往厨房走。

　　漫不经意一抬首，尹琼拿拖鞋的动作登时顿住。

　　身姿窈窕的少女正两手一齐，提着极沉重的水桶，桶边还搭块长长的毛巾，她走的一顿一顿，似乎太艰难；尹琼顺其自然又瞥见油光可鉴的地板……

　　他轻扬起嘴角，却是皮笑肉不笑，眼里带着不怀好意的凉意。

　　拖鞋重重拍打上地面，发出啪啪的声响，在寂静的大堂里显得尤为突凹，所有人，都自然而然下意识看过来。紧接着，尹琼直接踩着脚下沾了外面不少风尘的帆布鞋，直直走进去，越过还艰难提着水桶的女孩，上了楼。

　　兰澜眼睁睁看着他的所作所为，似是麻木了。她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只是反应得把水桶放下，将抹布拧干，沿着那脏污的印记极麻利地擦拭起来。

　　而元依人心情登时犹如雨过天晴，她赶忙走上前，却是急不可待地落井下石：“活该！”大少爷都这么对她，那她以后可真不用忌惮什么啦，她就是看兰澜极不爽，整个尹宅除了王碧之外她最讨厌她！

　　而王碧只是淡淡地瞧了眼趴跪着擦而略有些卑微的女孩，又沉默着继续离开了。

　　夜半三更，手机铃声徒然响起，倾泻了一室清灵，却不合时宜地突凹极了，扰人清梦。

　　尹耀阳极不耐地伸手够过电话，却在睡眼惺忪瞥见亮闪屏幕上的名字时，困意，睡意，顷刻间皆烟消云散。

　　“怎么了？”匆匆忙忙按下接听键，他却尽可能使自己的声线平稳。结果却不称心极了，就算是他，也能听出自己声音里极明显的起伏。

　　可电话另一端的女人却根本不晓得，或者说，一点不在意。因为，她只担心――

　　“耀阳。”林姝丽颤巍巍地开口，他却是听到鼻头发酸，多少个辗转难眠的夜晚，他都想着她能再这么叫他一声，如今，竟然成了，此生足矣，他喜不自胜，就快要热泪盈眶。

　　她却还一点不晓得，还想着、为着自己的烦恼而难为情地出声：“那个……兰澜上学……”

　　“耀阳，谁啊？”娇滴滴的似曾相识的女声，……是向曼珍！林姝丽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给我一点时间，就这样。”他急急答复她，又匆忙挂断电话，□□美艳的女人适时走近，尹耀阳裸露着的时不时被冷空气侵袭着的躯体登时凉得彻底，该是人都困顿的大半夜，他却被骇到呼吸都快要停止。

　　而阳光明媚的早晨，千里之外的尹家，大小公子皆端坐在早餐桌上，尹泽熙吃饭速度简直突飞猛进。

　　尹琼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吃完，极乖巧地放好了碗筷，又小动静地从椅子上滑下去，紧接着，就不带一丝留恋地，他走了！

　　尹琼面上端的是气定神闲，心里早炸开了锅――他这是……失宠了？

　　想什么呢！尹琼被自己本能的念头骇到心惊肉跳，赶忙否决。尹泽熙这只还没他的三分之一大的小东西，算什么玩意，能够本让他记挂着，还心心念念着？

　　可这越想，心里怎么就越不对滋味？

　　其实尹琼从大清早起床就感觉贼不对劲，不对，他觉得尹泽熙这家伙不对极了。

　　明天他就要回市高中读书，而这个归属假他回尹家统共就待四天，就整整有三天除了在饭桌上他根本没见过他的影儿，他真就怀疑，小家伙是不是移情别恋了？

　　对，兰澜！

　　想法一出，尹琼极利落地否决了它，谅尹泽熙有这颗雄心也没那颗熊胆！

　　正想得入神，书桌上的手机响了，尹琼长臂一伸，远远地就够着了它。习惯性地瞄了眼手机屏幕，果断拿远点再按下接听键，果不其然――

　　“尹琼啊――”那头人声鼎沸，电音刺耳，颜如玉也简直是用大嗓门嚎的。

　　“怎么了？来南城了？”尹琼悠悠出声。果不其然――

　　“哇，你神算子啊，那我们在墨森酒吧，你过来吧！”颜如玉咋呼着。

　　“不来。”尹琼想当然就拒绝了他。

　　开玩笑，上回二哥生日，他好不容易肯安心陪他们疯一场，就是对他们极放心极信任的，想着就算他醉死，这些哥哥们也肯定不会对他不管不顾。

　　结果如若那天不是好友徐峰华出手相助，他还真就被个路上偶遇还一直垂涎他美色的风流少妇给夺了贞洁去。守身如玉这么多年，他纯洁得跟多百合花似的，他容易么他！那些个不怀好意的哥哥们尽把他往火坑里推，这次说什么他也不要同他们疯了！

　　幸得颜如玉有先见之明，把牟媚妍这尊佛也给请过来，将套小弟同手撕绿茶婊搁一块解决了。颜如玉的声音还笑嘻嘻的，声量却轻了：“妍姐姐也来了。”

　　尹琼云淡风轻的神色终于一顿，半晌，他开口：“我马上过来。”

　　好像是自从颜如玉出去打了个电话起，牟媚妍就觉着自己右眼皮跳的厉害。果不其然――

　　“咚咚咚――”敲门声响，素来对着她就十分阴沉的颜如玉今儿个不停地笑啊笑，此时更是诡异得笑靥如花了。

　　“我去开门啊。”他长腿一跨，便把落锁的门打开，“小弟来啦！”

　　沙发里自她来就一脸死相的男人们闻言，脸上皆染上意味不明的笑意。

　　“呦呵，都在呢！”尹琼那张漂亮到女孩们都嫉妒的脸笑得灿烂，在暗沉沉的包厢中亦是熠熠生辉，牟媚妍却因他而浑身战栗。

　　那双顾盼生辉的桃花眼灵动地转来转去，终于，定格在她身上，像是才看到她似的，徒然顿住。半晌，他又笑开来，却是明眼人都瞧得出地，不如刚才那般开怀了。

　　“妍姐姐，你也在呢？”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矜贵清冷，而分外好听。

　　她双唇哆嗦着，硬着头皮想答应他声，却被人倏然抢话：“叫什么妍姐姐，叫三嫂！”说话那人，正是他身边的颜如玉。

　　尹琼也真是才发觉，陈涛不在。他便问：“我三哥呢？”

　　“说是去南非那边看钻石去。”连峥觉得自己窝沙发里久了人也昏沉，不舒服极了，他赶紧起来拍拍身边的位子，“尹琼快过来，哥几个多久没聚了。”

　　尹琼便踱步过去，坐在连峥同牟媚妍之间，就在她咫尺之距的眼前。牟媚妍时不时自认不动声色地打量他，这个自己日也思夜也想的男孩，半年不见，他成长了，成熟了，也更能蛊惑人心了……天，瞧这只罂粟，饶是牟媚妍都快不能自已。

　　“三嫂，三哥不在，你代他同我们几个弟兄喝几杯？”尹琼声色平平，却像尖锐的利刃般直刺她心房。他该是知晓自己酒精过敏的啊？不，他肯定不知道，他不会舍得为难她，他定同陈涛一样爱护她。

　　可是――

　　她不敢拒绝了他们，她难为情极了，无助极了，少顷，眸中便泛上楚楚可怜的泪花。沙发座里的陈峰华终是不忍，出声：“尹琼……”

　　“唉，三嫂，你给不给面子啊，我明年可能出国啦，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聚。”男孩笑着，满面春风。

　　牟媚妍听着他要出国，可能再也见不到了，她心如刀绞，干脆心一狠，她接过他手中的酒杯，那酒红的液体便被她尽数吞咽下去。真是记事以来喝酒次数屈指可数，这一次直直灌下一整杯，饶是度数较低的红酒，她也觉得辛辣燥热。

　　“尹琼……”陈峰华吓到了，没想这女人还真喝了它。他刚想要制止，颜如玉却倏然出声：“大哥，阿珊姐告诉过我她在南城，刚才我似乎看到一个女人，像极了她！”

　　陈峰华的心思便当即飞到颜如玉那边去：“你怎么不早说！”

　　“阿珊姐不想你知道。”颜如玉反驳他，意料之中地，冷沉的男人更冷沉了。
　　颜如玉继续道：“况且，刚才只是一闪而过，我不一点也确定。不过看她穿服务员的制服，是阿珊姐的话我们肯定找得到！”

　　“那我们先找！”男人沉吟半晌，还是出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