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光》未降

116、章一百一十六 分道扬镳

　　*

　　夜色逐渐淡去他们身上的轮廓，常日不可得之人如今触手可及，如今显得尤为可贵。

　　二人交缠的身影如藤蔓一般，他们肆意的吻浓烈而汹涌，一字君一字臣在交缠的呼吸中逐渐消弭。

　　李慎吻得愈发深时，动作情不自禁地有些粗暴，他轻轻抓住她的头发，用力地按住她的后脑，追逐着她撬开齿关，一路追击，蛮横地掠夺着，吮吸着。

　　她强忍着，不由地轻哼出声，却激得他更加深地吻下去。

　　云霜感觉到他们彼此的体温渐渐灼热起来，而李慎的手却没有逾距半步，只是攥拳撑在树干上。

　　云霜故意挪了挪位置，她几乎感受到李慎浑身紧绷的肌肉如一头即将崩溃的凶兽一般坚硬。

　　她故意啃咬了李慎一口，唇齿间传来一股血腥味。

　　适时一阵夜风袭来，李慎感觉后颈一阵凉意，头脑逐渐清醒过来，这才发现云霜被他吻得泪眼朦胧，心头不由地浮起一阵悔意。

　　他逐渐变得温柔许多，轻轻地舔舐着她方才被自己吻得发肿的唇。

　　谁知动作轻柔下来，云霜眼角却滚下一滴泪来。

　　李慎下意识后退一步，紧抿着唇：“云霜……”说罢，抬起手来轻轻擦拭她的眼泪：“别哭。”

　　谁知云霜上前环住他的脖颈，比方才他的力道有过之而无不及，她主动将唇送了上来，一边咬一边哭着道：“李慎，我恨你。”

　　李慎轻轻吻着她，从唇角吻到眼睛，他看着云霜晶亮的眼眸，轻声说：“我也喜欢你。”

　　“那你为什么不说！”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刚来齐州的时候，你竟然还说我在跟人私奔……你是诚心要气死我吗？……”

　　“你不是说了吗？”

　　“？”

　　“李慎是个不会说话的莽夫。”

　　“……”

　　李慎轻轻将她和粗糙的树干隔开：“人在害怕的时候，会把心里最恐惧的事情说出来。”他轻轻摸了摸云霜的脸，帮她拭去泪痕，“现在我知道你的心意了，所以也应该让你知道我的。”

　　“那你会怎么做，还会把我送回灏京城吗？”

　　李慎苦笑一声，“知道你的心意以后，我怎么可能还会眼睁睁地看着你和别人成婚？”

　　“你既然看不下去，那不如去跟父皇……”

　　李慎忽然捂住她的嘴唇，“云霜，我知道你很要强。但有些话只能让男人亲口说出来，你应该永远骄傲，永远是我心目中尊贵的公主。”

　　听到这句话，云霜脸色一变，眼见又要生气，谁知又听见李慎道：“像你这样的凤凰，不该被囿于四方的牢笼。”

　　云霜愣了片刻，忽见他抱住了自己的腰，轻轻一抬，便将她送到马背上。

　　云霜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于是用力抓紧他的手臂：“李慎，你要抛下我独自回灏京，是不是？”

　　李慎拉住她的手，耐心道：“马袋的行囊里装了散银、干粮和换洗衣物。你记着沿官道走，一路南下前往幽州，逢驿站便停下歇息，不要赶夜路。听说幽州有极多长公主旧部，亦有许多女将，她们会接纳你的。”

　　云霜大声道：“你难道……昨夜就已经想好了，要放我走？”

　　李慎点了点头，笑道：“原本是想不通的，我始终觉得女子应该被保护在身后，怎么能出去涉险。直到魏迟那厮问我愿不愿意做你的驸马，成日在后宅与你的面首争宠，不能出去抛头露面，更不能出去为国效力。”

　　云霜嘟囔着：“……婚都未成，我哪儿来的什么面首。”

　　“他就喜欢信口胡诌。”李慎笑道：“但我由此想到了你的处境，虽说不上来为什么，但总觉得不当如此。”

　　云霜：“……”

　　“你天性弓马娴熟，人人都道你最像那位长公主。”李慎看着她，眼眸仿佛坠入星子温柔明亮：“所以去吧，去更远的地方，实现你的抱负，实现你的雄心壮志。来日倘若家国有难，李慎必千里驰援，做公主殿下最坚实的后盾。”

　　云霜发愣了片刻，忽然听见身后官道上有亲兵们打着灯火寻找他们二人，李慎压低嗓音：“快走。”

　　云霜下意识一夹马肚，纵马疾驰了起来，她穿过黝黑浓密的森林，走向了与李慎截然不同的分叉路，她将一路南下，奔向已经逐渐温暖的南境去。

　　浓烈的春意随着北归的雁群逐渐烧过辽阔的齐州平原，在这本应酒酽春浓的时节，平昌府却迎来了意料之外的噩耗。

　　吉光缓缓放下手中的家书，闭了闭眼睛。

　　魏迟见状，蹙眉道：“是李慎？”

　　她点了点头：“兄长刚一回到灏京城，便被圣上秘密召入宫中询问云霜的下落。不久后便被连降三级，依然前往青州赴任。”

　　魏迟深吸一口气：“薙玉公主作为圣上钦使在齐州露面的消息已经传遍天下，恐怕圣上忌惮的正是悠悠众口。”

　　他话音刚落，却看见吉光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看，魏迟轻笑一声：“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兄长将正式前来青州赴任，圣上势必不允有姻亲之联的两姓大族同时在青州身居要职。”

　　魏迟脸上的笑容并未消失，“虽然以交接庶务为由拖了数月，如今也该到前往幽州赴任的时候了。”

　　吉光道：“说不定继任知州已经在来的路上了，正在门前下马呢。”

　　魏迟嗤笑一声：“哪有那么巧的事，若是真这么早来了，我将他打出去。”

　　话音未落，却听招福在门外道：“爷，夫人，外面有客来了。”

　　魏迟：“……”

　　吉光转身往书房里走去，魏迟忙问：“你做什么去？”

　　吉光回头：“替你拿刀，你不是要将人赶出去？”

　　魏迟干咳了两声，一挥袖口连道晦气，却到底还是乖乖出去迎接。

　　来人正是来顶替魏迟知州之位的人，不知是否因为魏迟如今即将赴任幽州牧，对方的态度十分客气，连连劝魏迟晚些动身，还主动在府外客栈住下。

　　直到接风宴上，魏迟多灌了对方几杯酒，对方才偷偷表示自己实际上是兆王一路作保才到如今的位置，日后与魏迟同为兆王幕僚，也要守望相助。

　　他又偷偷告诉魏迟，圣上如今已经属意将兆王册封为太子，或许过不了多久就会将他从幽州调回京城任职。

　　魏迟说了两句客气话，将人彻底灌倒，便回去将此事讲给吉光听。

　　吉光掐指一算，却道：“兆王玉体不宁已久，如今怕是已经到了油尽灯枯之时，生怕大权旁落，这才急着将自己的枝叶伸到齐州去。”

　　魏迟抿了抿唇称是，忽然一愣，抬起头问：“你怎么知道兆王已到了油尽灯枯之时？”

　　吉光正在喝茶，被他猛然一问，灵机一动道：“大川秋狝时便看得出他面容憔悴，恐难享常人之寿。如今兆王声望高，政绩又出众，圣上却迟迟不肯昭告天下册立太子，那就只有担心他身体一种可能了。”

　　说罢，她趁魏迟恍然大悟的时机擦了擦额前的汗珠。

　　幸好魏迟不曾怀疑过她的推论，如今也算是圆了过去。

　　在齐州剩下的时日不多，魏迟加紧处理了一些政务，将齐州城外的良田千亩均分给了附近的农户和齐州军。

　　他又将浚县的海匪全部归为良籍，并向朝廷推举了周敏为浚县知县。

　　为保万无一失，魏迟又为继任知州写下了十分详实的手书，专门应对各种突发情况。

　　终于到了临别这一日，为了不惊动百姓，魏迟和吉光决定凌晨出发，从城西离开。

　　车马齐备，一行人马正准备出发，吉光坐在马车里见车队迟迟未动，远处隐约传来擂鼓之声。

　　听见魏迟叫她，吉光掀开车帘，却见远处彩幄翠帱，人声鼎沸，平昌府的百姓们自发分成两道，为他们让出一条通往城外的坦途。

　　魏迟轻策乌骓马，带领着车队慢慢从众人眼前走过。

　　众人簇拥着他们一直从西门而出，一路如雁群一般向西而行，仿佛像是要跟着他们前往幽州一般。

　　魏迟几次派遣亲兵将百姓们送回平昌城，人们却又自发地送行。

　　告别数次，才得远行。

　　十数日后，一行人离开齐州边境之际，正巧路过一处古城堡垒无棣关。这里是兖、齐、幽三州交界之地，如今已经逐渐发展成一处枢纽，繁华异常。

　　吉光见魏迟有些走不动路，于是便劝道：“下一个官驿也不知还要走多久，我看这无棣关繁盛，寻处客栈住下，比官驿不知强多少。”

　　魏迟眼睛一亮，忙命人进城修整。

　　二人到客栈休息过后，换了一身便衣上街闲逛。

　　无棣关离幽州不过百里之程，如今日渐和暖，烟水明媚，倒有一番江南小镇的风貌。

　　换了便装，魏迟大大方方地牵着吉光的手走在街上，又因他们二人容貌太过出众，引得众人目光艳羡。

　　吉光脸颊微微发烫，她不由地有些紧张，下意识地捏了捏魏迟的手。

　　魏迟回握住她的手，侧目看过来，眨巴了眼睛看了她片刻：“你也有这么害羞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