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光》未降

115、章一百一十五 失控

　　*

　　即便云霜万般不愿离开齐州，但归京之日总有时限。

　　他们临行这一日，天色方才蒙蒙亮，吉光便睁开了眼。她睡在魏迟怀中，他的两只手臂自然地环抱着她，魏迟的眼睫颤了颤，睁开惺忪的双眼，将脸埋进她颈窝里揉了揉。

　　“小端儿怎么起这么早，再睡会儿……”

　　魏迟一年到头也只有冬日的清晨会百般耍赖撒娇，就是不愿意起床。

　　他的体温源源不断地染到吉光身上，一阵浓烈的睡意袭来，吉光强撑着让自己打起精神，轻轻摸了摸他的脸，“长渊，今日要送公主归京。”

　　魏迟仰面看着她，睁开一只眼眨巴眨巴，似乎反应过来她方才说的是什么。

　　谁知片刻之后他却嗤笑一声，重新将她裹紧怀中：“再睡会儿吧，他俩万一还有什么话没说完，你这会儿过去岂不是打扰他们了。”

　　吉光眨巴了一下眼睛，翻身跨坐在他腰上，手脚并用开始挠魏迟的痒痒肉：“魏长渊，我看你就是想找个理由赖床吧？”

　　魏迟一遍求饶一边哀嚎，在床榻上拼命地打滚，直到被折腾得气喘吁吁，吉光才轻飘飘看他一眼：“认输就快点起来。”

　　说罢，从他身上翻下去穿鞋，谁知她才弯下腰去，一只力大无比的手却抱住她的小肚子，一把将吉光拽回被窝里。

　　“再睡一下，就一下……”魏迟哀求着将她的手腕扣紧。

　　吉光：“……魏迟你松开我！”

　　迟到的结果是所有人都穿戴整齐站在平昌府门口等他们，似有若无的暧昧眼神投在他们身上。

　　吉光窘然地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襟有没有整理好。
　　魏迟倒是丝毫没有丝毫窘态，反倒像是所有人等他是理所当然一样。

　　只有李慎看了他一眼，嗤了一声：“妹婿起的可真早啊，这平昌府的公鸡都叫了三遍了。”

　　魏迟也不甘示弱，凑上去仔细看了看李慎的脸，李慎竟像心虚似的被他唬得连连往后退了两步：“……看什么？”

　　魏迟嗤笑：“怎么，一晚上看月亮没睡？眼圈怎么那么黑。”

　　“……”

　　吉光狐疑地看着他们：“看月亮？兄长什么时候也有这样的闲情雅致了。”

　　“……”李慎一甩鞭子，“就你话多。”说罢他便扭头去命人膏车秣马，副官战战兢兢地开口：“将军，已经喂了好多了，再喂这马都走不动路了。”

　　李慎一瞪眼珠，副官立刻吓得去侍弄马匹。魏迟走上去不由分说地将他拽到一边：“昨夜你说的话我可都记着的，小心我告诉小端儿。”

　　“小……”李慎一愣，接着鄙夷地看着他，“少在我面前说你们的暖阁私话，也不嫌臊得慌。”

　　“李慎，你就是因为这样才娶不到老婆的。”

　　“？”李慎作势拔剑：“信不信我砍了你。”

　　“你看，一两句说不对你就上脸。你既然也有心思，难道还眼巴巴等着人家姑娘亲口跟你说出来？”魏迟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李慎，我看错你了，我没想到你竟然是个怂货。”

　　李慎像赶苍蝇一样将魏迟的手拍开：“那你说我该怎么做？”

　　魏迟朝他勾勾手，附耳送了几句悄悄话。

　　李慎听得瞪圆了眼睛，“魏迟你不要脸！”

　　“？”魏迟怒其不争地叹了口气：“算了，你回京以后跟圣上请旨，允你出家去当武僧算了。”

　　“我只是没你那么不要脸。”李慎别扭地活动了一下脖子，似乎是想把浑身的鸡皮疙瘩抖下去。

　　“反正解决办法已经告诉你了，你愿不愿意做都看你。”魏迟看着他，“李慎，有些事情一辈子就只有一次选择的机会。”

　　另一边，吉光看着云霜挂一张惨白的脸，不由地蹙起眉来：“你昨夜是不是没怎么睡？”

　　云霜撇过脸：“你从哪儿看出来的？我昨天睡得可香了。”

　　“真是奇了，你刚来齐州的时候，我特意把这边特产的珍珠粉为你搜罗了一大堆，你连看都不看一眼。今日好好的，怎么突然想起来傅粉了？”

　　云霜：“自然是因为我如今身份是大殷公主，凡事都要有体面。”

　　“难道不是因为你熬夜熬得眼圈儿发黑？”

　　“……就你多嘴！”云霜气鼓鼓地将一甩马鞭，“来人，将本公主的马拉来，我要骑马回京！”

　　李慎脸色一变，走过来：“不行。你乘马车。”

　　云霜扭头瞪视着他，一张巴掌大的小脸上因为傅粉而显得格外白皙透亮，因为生气而圆鼓鼓的脸颊透着红晕，她的眼睛眨巴眨巴，李慎老脸一红，撇开头道：“请公主殿下不要嬉闹，这一路并不安全，还是马车更为……”

　　“那我问你，兖州孟阳山一带的山匪善用火器，这种马车对他们而言毫无抵抗之力。到时候你又如何能保障本公主的安全？”

　　李慎支吾片刻，却见云霜已经翻身跨上了他的马：“你走不走？”

　　说罢，她一夹马腹，纵马扬长而去。

　　魏迟忙推了李慎一把：“愣着干什么，去追啊！”

　　李慎不咸不淡地看了他一眼，圈起手指吹出一声响亮的马哨，只听那声音悠悠传出老远，方才绝尘而去的马又驮着云霜回来了。

　　云霜一边纵马一边想要调转方向，却发现那马只听李慎的哨声，她大骂着折返回来：“李慎！你是故意的吧？”

　　吉光和魏迟相视一笑，她上前劝道：“兄长不要再戏弄公主殿下了！齐州多崎岖山路，还是早些上路为妙。”

　　李慎冷哼一声，一把拽过马头，云霜下意识地叫出声来：“李慎你要干什么？！我才不要跟你同骑一乘！”

　　还不等她说完，李慎便跨坐于她身后，回头朝魏迟吉光微微点头，随即纵马带着车队扬长而去。

　　魏迟看着马蹄扬起的阵阵飞尘，忍不住叹道：“你兄长他，终于开窍了啊……嗯？小端儿，想什么呢这么严肃？”

　　吉光：“我在可怜那匹马。”

　　魏迟：“？”

　　只听吉光叹息了一声：“他们两个人同骑，应该挺重的吧。那可是慎哥儿的爱驹，也不知道多备的那几匹马能不能吃得消。”

　　魏迟：“……”

　　再说李慎和云霜骑马离开平昌城，在齐州境内一路畅行。

　　颠簸了一路之后，缄默了一路的云霜总算憋不住开口道：“放我下来。”

　　“不行。”李慎干脆地回绝，“除非你跟我说清楚要去干什么。”

　　云霜涨红了脸，低声骂道：“李慎你要不要脸！你放我下去，我要自己骑一匹马。”

　　“是你质疑我不能保护你的，既然你非要骑马，我只能这样贴身保护你，防止你出了事又要赖我。”

　　云霜从小到大第一次气得想哭，她红着眼睛骂道：“李慎你个王八蛋，放我下来！”

　　“不放。队里没有多余的马给你骑。”

　　“后面那几匹没驮辎重的马是怎么回事？”

　　李慎面不改色：“那是野马，你骑不了。”

　　云霜：“？”

　　云霜下意识想跳下马去，谁知李慎攥紧缰绳的手臂卡在她腰侧一两寸余的地方，既没挨着她，也阻拦了她的去路。

　　云霜不说话了，她瞬时觉得有些委屈，李慎不懂她，又故意说这些话来气她。云霜没忍住，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下来，正巧落在李慎手背上。

　　李慎一僵，马步渐渐放缓，他几乎能听见怀中的少女啜泣的声音。

　　他双眸渐深，下意识作出手势命亲兵原地修整，自己则纵着马慢慢地走在林间小路当中，静静地听着云霜啜泣。

　　“烦死了，烦死了！”云霜一边抹眼泪一边骂道，“李慎你是个莽夫，是一头大蠢牛！”

　　“……”李慎轻声嗯了一下。

　　“你非要来齐州找我干什么，我又没盼着你来找我，我跑出来只不过是不想嫁给沈放！那孙子有什么好，父皇竟然能看得上他？！什么狗屁婚事，我一点都不想沾！”

　　“嗯。”

　　“我好讨厌你，你能不能离我远点。”云霜的骂声渐渐小了下去。

　　这次李慎没应，他顺着云霜垂落的发丝看过去，只见她的脸颊上沾着晶莹的泪水。他从怀中掏出一块干净的手帕递给她。

　　“你能不能不要管我了。李慎。”云霜没接他的手帕，“我不想回灏京，不想再回那个四四方方的笼子。”

　　李慎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忽然翻身下马，牵着马绳往林中走去。

　　云霜不知他要干什么，只是任由着他牵着马带着自己往越来越深的林中而去。

　　天色渐渐深了，林中更有些昏黑，云霜也只有勉强才能辨别得出李慎的轮廓。

　　不知走了多远，李慎忽然朝她伸出手，云霜下意识地握住，被他轻轻带下马背。

　　她被枯枝绊了一跤，往前趔趄两步，撞进了李慎怀中。云霜尴尬地想要拉开距离，谁知李慎忽然握住她的腰将她往自己身上带。

　　云霜一怔，还来不及将他推开，李慎却用力扣紧她的手腕，将她抵在树上，呼吸交错，湿热的唇带着长久的贪恋和几近失控的力道吻上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