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系妖》小蛮仙

52、第 52 章

　　唐宝宁的手颤抖着接过这封信，缓缓拆开。这封信的落笔很淡，字显得得很无力，可是唐宝宁还是可以认出来，这正是苏灵运的笔记。

　　宝宁亲启：

　　这几日神志越来越不清，赫连祁告诉我并不是因为洗魂草，可是我追问许久，他都不告诉我是为何，我猜大概猜到是何缘故。说来惭愧，医者不自医。
　　我自年少，醉心医学，悬壶济世救人无数，自诩以救治天下病人为己任。无奈如今这样，也无可挽回。幸而遇得知音赫连祁，倾其所有，爱我如命。我自知大行将至，苏家已无我牵挂之人，唯有表弟宝宁，时刻惦记，我知你定要来寻我。我与赫连祁已结发为夫妻，他至始至终只想为我续命，从未要加害于我。我与他已经行过礼，拜过堂，结为夫妻，我此生之大幸。我满心欢喜终于能嫁于他为妻，只可惜并不能与其举案齐眉，白头偕□□度一生。故人若能读的此信，请满足我葬于大月氏与我夫君相伴的心愿。珍重。

　　苏灵运留

　　读毕。
　　“是她，是她的字迹。”唐宝宁揪着这薄薄的信纸泪流满面。
　　而常乐跪在地上始终没有再起来。他以为是救赎，没想到是深渊。

　　苏灵运葬在赫连家族的陵园里，赫连祁说自己百年后也会与她葬在一起。等到真见着了墓碑，元夕也终于肯相信苏灵运已经不在人世了。众人一一拜祭，没想到心急火燎的赶来营救苏灵运，最后看到的只是一块墓碑，真真是天意弄人。

　　临行前的晚上，阿卜撇开众人，独自去大祭司府去见赫连祁。
　　赫连祁像是早料到了一般接见了阿卜。
　　“赫连祭祀，我想带常乐回中原”阿卜大胆开口，不卑不亢“他于你来说只是一个随从，我愿将他买下。“
　　赫连祁甚至都没有看阿卜一眼，独自喝着酒道“不行”
　　“为何？”阿卜质问道。
　　“他于我是骨肉至亲，其次，他才是我的随从，你让我卖掉我的亲弟弟？”赫连祁字字有力。

　　“若你真的将他当做亲弟弟，那为何他当日在宫中差点将他杀死？！”阿卜毫不示弱，他怕若是自己不带走常乐，赫连祁很有可能等他们一走便杀了他。

　　“我可从未要杀了他。” 赫连祁平淡的语气里听不出喜怒
　　“你当日将他打的遍体鳞伤还放出狮子来要吃了他 ，现在却口口声声说从未想过要杀他？”阿卜有些恼怒了。

　　赫连祁叹息“其实，常乐根本就不是什么婢女所生，他与我一母同胞，常乐的八字太弱，如果从小锦衣玉食，于他反而不利，越容易早夭，唯有让他从小作为仆人活着，才能保他活到成年。所以我们对他撒谎，说他是婢女所出。而母亲为了让他相信，每天都是躲在角落里看他。从未敢上去与他相认。母亲流连之际，始终放不下的便是他。父亲亦是如此。”
　　赫连祁停了下来，看了看对面一脸惊讶的阿卜。

　　“有时候，所见并非真。加害你的人，未必不是为了你好，对你好的人，未必不是要加害于你。你们中原有句话叫做，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放在我们大月氏也很贴切。你是个能力出众的晚辈，只可惜，世间人心太复杂，你还是顾好你自己吧。而我，是不会害自己亲弟的。”

　　“那，即使这样，我想带他回中原，你也没有理由阻止。”阿卜坚定道。
　　“哎，看来常乐确实交到了良师益友。”赫连祁为自己倒了一杯酒，一口饮尽。又为阿卜倒了一杯。
　　“在下有不得已留下他的理由。我家千年来所守护的返魂香只足够救六个人，如今已经救了五个人，其中一个是我弟弟救起的女孩，一个是我妻苏灵运，当时我在中原时，也发现了两个。如今唐星云手里的返魂香，估计只够救活一个人。”
　　“不对，你算错了，应该至少还有两段返魂香”阿卜道。
　　“其中有一段，用在了常乐身上”赫连祁道。
　　看似稀松平常的一句话，阿卜却在他眼中看到了巨大的哀伤。赫连祁又为自己斟上一杯酒，再次一饮而尽。

　　阿卜不能接受这个事实，竟然连常乐也是被返魂香复活的人？？？

　　“唐星云知道返魂香，也逐渐发现返魂香会带来恶果，只是他不知是何恶果，所以估计先复生了两个人，以作观察。那晚他发现常乐也是复生的人，便伪装成我，抓了常乐折磨他，想要让他说出返魂香的恶果，我弟弟他其实也并不清楚恶果。那天晚上。我用实话换得了常乐的命，唐宝宁党羽众多，我势单力薄肯定斗不过他们。”

　　阿卜抓起眼前的酒杯，一饮而尽。他本是为常乐求一条命的，而如今赫连祁却告诉他，常乐其实也早就不在人世了。哈哈哈哈，真是荒唐可笑。

　　“常乐是如何死的？”阿卜一脸死灰地问。
　　赫连祁为两个人都斟上酒。“那个被他第一次用返魂香复活的小女孩你知道的吧，她妖化之后便一直跟着那树精。在失去最后一丝理智之前，那个女孩心中怨恨常乐，以为他明知道返魂香会有这样的效果，还对她用。尽管那个身躯后来被别的邪灵给占据了，可是心中的那份怨恨一直在。”
　　赫连祁有饮尽了杯中酒，“那个黑衣人在常乐离家出走之后一直在跟踪他，后来黑衣人找准时机，将他杀了。”回忆到此处，赫连祁撑着额头，低声哭泣起来。
　　不光是他，阿卜也想哭。

　　“我的弟弟，早在三年前就不在人世了，是我执念太深，一直想要留住他，如今，所剩的日子不多了，到了必要的时候我会动手的。”
　　阿卜从震惊中缓过神来，缓缓道“常乐一直以为是你要杀了他。”
　　“呵，他想的没错，我是要杀了他。只是我想着能拖一日便是一日，却没想到他会如此痛苦。其实好几次他身临险境的时候我都想要不就这样让他去了算了。可是每次都狠不下心来。”

　　返魂香所复生的人，会自然吸引一些恶灵，这些恶灵也会想要进驻这具尸体，慢慢地，恶灵会占据这尸体，这个人会失去神智，变成一个强大的鬼怪。这鬼怪有着着身躯的容貌，这才是最让人崩溃的。

　　阿卜细细琢磨他的话，他似乎是懂了。赫连祁之前说自己有非要留下常乐的理由，那便是常乐也是用了返魂香复活之人，终有一天，他也会变成。。。
　　一路以来。赫连祁都是在救常乐，宫里，止心寺。常乐在大月氏的吃穿住行都很好，他曾说说过，别的仆人不用读书，他却被赫连祁逼着读书，赫连祁的家傀始终认得常乐，不曾伤害他一分。。。一切早就有了答案，是常乐自己并没有发现而已。

　　那一晚，阿卜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回去的。浑浑噩噩的，脑子里满是这件事，他该如何面对常乐，可怜的常乐，更可怜的是赫连祁。他要亲手杀了自己心爱的妻子还有弟弟，如何才能下的去手啊，往后又该怎么活下去。这三年来，他内心的悲痛更是常人无法想象的。

　　阿卜一夜无眠，本能地想要逃离，他不想眼睁睁看着常乐妖化，更不想让唐宝宁和元夕知道这件事。于是第二天天一亮，他便催促着唐宝宁和元夕起来，准备回皇城。

　　“常乐不跟我们一起去？？”唐宝宁惊讶道，若是不将他带走，赫连祁肯定不会放过他。

　　“是啊，大家毕竟共生死过，将他也带走吧”元夕起得早，整个人迷迷糊糊，却也不忘记要带着常乐走，带他脱离火坑。

　　阿卜摇摇头，拉着缰绳驾车开始走。“常乐说了他想留在这里。”
　　宝宁一下子跳下马车，难以置信阿卜真的就将常乐丢下了“卜哥，小乞丐一直想离开大月氏去看看外面，他怎么会要呆在这。我去找他，肯定让他跟我们一起回去！”

　　“回来！”阿卜说道。
　　阿卜张了张嘴，还是很难说出口，正如常乐所言，有些真相太凄惨，还是不说出来的好。
　　唐宝宁没有听话，还是执意往屋子里走去。
　　常乐早就听到了动静，正站在院子里。
　　“你为何不跟我们一起去，难道你要继续给赫连祁当随从？？我敢保证我们一走他肯定将你打死你信不。跟我们走吧，好歹离开这再说。”宝宁真情实意地劝说。

　　“赫连祁说到是我哥哥，虽然我一直与你们说怕他杀了我。但是其实我打心里觉得他下不了手，我现在这陪陪他，你们先走。等开春了，我再出来找你们”常乐笑笑，催促宝宁快走。

　　宝宁还想接着劝说，却被常乐推出了门外。
　　元夕撩开马车的帘子，探出头道。“小乞丐，你是真的要留在这吗？不是说等事情了结以后，要云游四海去吗？”
　　“云游四海是肯定要去的。你们先回皇城，我随后来找你们便是了！卜哥，那房间你给我留着啊！我开春便去找你们！”常乐看了看阿卜道。

　　阿卜并不解释为何要这么匆匆离开，也没有解释为何没有想要与他道别。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脑子里反复重复着赫连祁与他的对话。阿卜点点头，还是没有与常乐说一句话，甚至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唐宝宁看常乐如此坚定，便没有再继续劝说，跳上了马车，一挥手道“明年开春在皇城等你！”
　　元夕朝着常乐挥挥手。
　　这算是道别完了，阿卜拉紧了缰绳，驱车往前走去。
　　唐宝宁看了看身边的阿卜，想问他怎么说走就走，临走也不和那小乞丐说一句话。连他都没有因为苏灵运的事情责怪过常乐，阿卜又在不高兴什么。话还未说出口，唐宝宁便吓了一跳，阿卜居然在哭？？？

　　阿卜摸了摸眼泪，依旧没有再回头看一眼，他怕看到常乐站在那里望着他们远去的孤苦伶仃的样子，与他当初他在雨中摆摊的样子一样，像盘桓在空中无家可归的飞燕，十分可怜。他也知道，这次离别就是一场生死离别了。从今往后，他们与常乐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

　　常乐在门口看着马车行出好远好远的距离才回屋子。阿卜是在生自己的气吗？气他擅自用返魂香复活了苏灵运？没关系的，自己来年开春肯定逃到皇城去，阿卜这个人很心软，自己到时候三言两语肯定让他气全消了。转身回到到屋子里，发现真的太冷清了，常乐便坏心眼地将木偶们全叫醒了。

　　一路上，宝宁和元夕还是弄不懂为何常乐执意留下，实在太危险了，这是不要小命了。只有阿卜沉默着驾着车，对常乐而言，留下来是唯一正确的道路，因为他没有来年开春了，也没有以后了。

　　“玉石和不思，赫连祁与苏灵运，为何真正相爱之人却要天人永隔。而那些貌合神离的夫妻，却是过了一辈子。”元夕躺在马车里感叹。

　　“都说能做一世的恩爱夫妻，是有先前几百世的错过。今生不成，就等下辈子吧。”阿卜道。
　　“我这辈子要吃喝玩乐，下辈子也是这样，什么情什么爱，情爱这种东西伤心又伤身。活着才是最重要的。”唐宝宁叼着不知从何处摘来的狗尾巴草，翘着二郎腿感叹道。先别说别人了，他们这趟回去，要面对的还不知道是什么腥风血雨呢。

　　正如唐宝宁所料，公主私自出皇城的后果很严重。原本还想一边游玩一边回皇城去，只是刚出发才半天，他们和皇上派来接元夕的人马就碰个正着，阿卜这才知道唐宝宁并没有夸大其词，元夕自行离开皇城之后，皇城几乎乱套了。皇帝不见了女儿，心急如焚，自己带着人四处寻找，后来打听出公主行踪，方才有些安心，派了袁义带大队人马人来接公主回去。

　　袁义见着问了公主安好，行了大礼。说是皇帝下令，若是公主不能毫发无伤的回来，便要降罪了。
　　私自带公主出皇城，这可是大罪啊，而唐宝宁找到公主以后并未将她带回而是跟着去了大月氏，那是罪加一等。元夕是皇帝最宠爱的女儿，最多被禁足，唐宝宁和阿卜怕是几条命都不够死的。

　　元夕是被大队人马护送着直接进皇宫的，连着唐宝宁和阿卜也跟着被带到了皇帝跟前。唐宝宁在阿卜身边小声道“完了完了，公主最多被训话软禁一阵子。皇上震怒，我们两个怕是小命难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