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审美被颠覆》零六零八

1、我叫阿福

　　你记得自己叫什么吗？

　　李一一不知道，是的，李一一不是李一一，他只是记得自己不叫李一一，但是不记得自己叫什么。这是一个辨证的问题，就好比哲学家一直在思考的：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到哪里去？

　　“阿福，吃鸡蛋羹了……这小混球又跑哪去了，一天不打上房揭瓦……”前一秒还慈祥的声音在看到被尿湿的床单后直接破了功，李阿麽头上的皱纹可以叠成出五线谱。

　　“在这里列，来啦来啦。”刚还沉思的李一一头皮发麻，但是听到有鸡蛋羹还是不由的分泌口水，内心还在窃想：我应该也不叫阿福，听着就想到了柯基。李一一，这么没有技术含量的名字绝对不是喊自己。边想也不耽误那小粗腿倒腾的飞快，再不快点，被隔壁的花花听到了就该和自己抢了。

　　“阿麽，我就知道你最最最最喜欢阿福了，太幸福了，有鸡蛋羹吃，哈哈哈哈哈”李一一的心在颤抖手在抖，嘴角也在颤抖。感觉好久都没碰荤腥了，今天总算可以吃到鸡蛋啦……

　　“你别笑，你给老子滚过来，”李阿麽直接一手拿碗一手把半米高的李一一拧了起来，duang的一下放到了小床上，“你已经不是六岁的孩子了，还尿床，尿了床还有心思出去玩，玩个腿啊，”

　　“阿麽，我昨天才过六岁生日，阿麽阿麽，嘶嘶，我错啦……耳朵要掉啊”李一一的半个身子悬空扭成S型，把大脑袋的中心往阿麽手上靠，希望能减轻耳朵的疼痛感，清秀的五官已经彻底扭曲。

　　“还犟嘴，一天没收拾，浑身痒痒啊，我这是欠了你们一家子了，一个个的要上天啊，”李阿麽看到李一一的耳朵通红的发亮才松了手，“尿床的还不说，这天都快黑了，不是老子过来，你今天咋睡，你看看这被子，糟蹋东西的玩意，滚远点，”李阿麽头上的五线谱又加了一行，“给老子走远点，一个个讨债鬼，好好端着碗，一边站着去。”

　　说着把李一一往床边一推，房间很小，李一一的小腿没走开两步就到了墙角，小心护着巴掌大的小瓷碗，眼看着小心肝鸡蛋要碰到墙了，猛的一下子来了一个回身转，偷偷瞅了一眼李阿麽，悄悄舒了一口气。两眼发光盯着黄灿灿的鸡蛋，脚步要轻，嗯嗯。铁勺子轻点，对滴，再轻点，不要嚼，咽下去嗯啊，声音小点。一口下肚，李一一感觉自己幸福的要上天了，天啊，今天阿麽还放了香油，再来一口，嗯啊，再来一小口……

　　“小崽子，你要是再尿床，看我不打得你屁股开花，”一分钟的功夫李阿麽把被单换好了，“幸好被子没湿，不然我让你今天和隔壁的花花一起睡。”把边角的床单拉平整，抱着湿掉的床单转过身，看到墙角那一坨，是的现在墙角的一坨李一一被阿麽抓了个正着。那堪比鸟窝的发型一点一点的，隐约可以听见吧唧嘴的声音，李阿麽感觉自己头上的青筋在跳动，忍住，他还小，不抗揍，忍住。

　　感觉没几口就吃完了鸡蛋小心肝的李一一，不舍的伸出小舌头衔着碗边不放，太香了，没忍住吃的太快了。幸福回味着的李一一感觉到了危险，是的，不是都说小孩子的第六感最准吗？完了完了，阿麽要出手了，没忍住，鸡蛋吃完了，李一一因为感知到危险脑袋皮一紧。

　　这时门口的大铁门从外被推开，进来一个老头，正是老李头是也，身高一米八二，瘦萧的脸庞，笔直的脊背，手上握着一卷小学的语文试卷，本来僵直的嘴角看向房内的两个，眼里不由得泛起了笑意，干净的衬衣印衬着昏黄的灯光，透着股暖意。

　　老李头全名李牧之，五十有二，和李阿麽杨氏结婚三十四年了，据说李氏族谱和唐朝李氏的某个王爷渊源颇深，现住H省一个三线城镇的中李村，育有一子一女，儿子李家栋今年三十有一，在省里做生意。女儿李清清二十八，嫁到了隔壁村，夫家是户屠户。老李头现在在中李村的中心小学任低年级教务主任兼二年级语文老师，为人正直且严厉，在学校颇有威名。老李年轻时是十里八村的一枝花，高个帅气有学识有气质，与妻子杨氏性格截然相反，结婚三十余年一直非常恩爱。

　　李一一眼尖看到了李老头，一个躲闪避开了李阿麽的魔爪，直扑向李老头，“爷爷爷爷，快救我，阿麽要打我。”老李头护住小豆丁，眼睛笑眯眯的看向李阿麽。

　　“好啊，你个小崽子，还敢告我状，不收拾你，你要上天了今天，”李阿麽气的跳脚，干瘦的手直奔李一一，李一一忍不住的叫了起来。

　　“好了，别气了，晚饭做了吗，要不要帮忙？”李老头挡住了李阿麽的手，支开了话题。

　　“哎呦，我做的汤。”李阿麽顾不上生气，转身去了厨房。

　　看到老伴去了厨房，老李头也不由的松了口气，平了嘴角，把藏在身后偷笑的李，把李一一提溜到面前，拧了把凳子坐下，皱了眉头，平静地和李一一说到：“李一一，”

　　“哎，到！”看到发火的李一一看到李阿麽去了厨房，李一一浑身上下包括头上的鸡窝都感到放松和喜悦。

　　“不要嬉皮笑脸的，”被抢话的老李头压了压嘴角，“你今天干了什么好事，把你阿麽气成这个样子，你已经不是六岁的小孩子了，要长大了。”

　　“我才六岁多一天，”意识到被教育的李一一忍不住顶嘴到。

　　“呵，额，”压住快溢出的笑意，老李头慈爱的看着小豆丁，缓了口气，“爷爷不在家，你是家里面的男子汉，要替爷爷照顾好阿麽。”

　　被信任的眼神笼罩的李一一忍不住挺了挺自己的小胸膛，理智告诉自己是套路，小身体还是不由得透着股骄傲气，被委以了重任，默了默，主动坦白：“爷爷对不起，我下午睡觉尿床了，阿麽给煮了鸡蛋羹被我偷吃完了。”坦白的小声音越说越小，连那半米的身影都矮了一些，小脸透着心虚。

　　“知道错了，要和阿麽道歉知道吗？”看到李一一承认了错误，李老头的眼神越发和蔼，摸摸小豆丁的鸡窝，帮他理了理头发，“男子汉就是要照顾家里的女孩子的，”

　　“但是阿麽不是女孩子了，花花才是女孩子。”小豆丁小声说着。

　　“我说是就是，”小豆丁被李老头严厉的话语镇压了，“你阿麽从小到大照顾你，爷爷不在家，现在你大了是不是应该替爷爷照顾照顾阿麽。阿福，爷爷可以拜托给你吗？”温暖的手掌揉了揉李一一的鸡窝头。

　　“可以的。”李一一挺着胸膛，自觉承诺，“我会好好照顾阿麽的。”

　　“那你一会是不是应该给阿麽道歉？”

　　“嗯！”大脑袋点的太用力，李一一的身子往李老头怀里倒去。

　　“哈哈哈哈，你个小子。”李老头抱起李一一，往饭桌走去。碰见李阿麽，李阿麽脸色泛着红，显然听见了。

　　“还不赶紧洗手吃饭，赖着你爷爷干啥，胖的成猪崽儿了。”李阿麽搁下碗筷，朝着李一一说，转身去厨房盛汤。

　　“奴，”李一一朝着李阿麽的背影吐着舌头，顺着李老头滑了下来，乖乖去洗手。

　　李老头去厨房帮忙端菜，看见已经消气的李阿麽，笑了笑，“昨天阿福过生日闹着要吃今天吃鸡蛋羹，今天特意给他做的，怎么还生气了？”说着接过李阿麽手上的汤碗，示意李阿麽松手。“那小子，一天不打上房揭瓦，我看啊，尽快送去读书把，我这老骨头伺候不了他了，哼。”说着跟着李老头出了厨房，看到乖乖把三个碗添好饭安静坐着的李一一，眼里也不住显出笑意。

　　“阿麽阿麽，对不起，阿福最爱你了，么么哒，阿福不是故意尿床的，昨天弄得生日馒头吹了蜡烛，玩了火，所以才尿床的，阿福4岁了就不尿床了。”

　　“好啊你，你这是怪我给你过生日啦，你闹着吃蛋糕，还要啥子蜡烛许愿，老子才给你巴巴弄得，还是老子的问题啦，嘿，我这暴脾气，你给老子过来。”李老头赶紧拦住老伴。

　　“吃饭吃饭，”李老头撇了眼窃喜地李一一，“吃完饭，我替你收拾他。”

　　“你收拾，你还收拾他，说的好听。”李阿麽瞪了眼李老头，顺着他的手坐下来，接过递过来的筷子。

　　“吃完饭，我让他背课文。”说着夹了筷子炒的翠绿的空心菜给李阿麽。

　　“这个好，这个好，这小子今天一天不知道野到哪里去了，肯定没看书，”看着蔫下来的李一一，李阿麽觉得今天自己的手艺真的没话说。

　　李一一再一次觉得自己不属于这里，心不在焉的吃着饭，主要是小肚子吃了鸡蛋，还没消化下去，老两口也知道李一一还不饿，盯着他吃了些青菜，没催他。两人就着青菜和豆腐汤吃了个肚饱。

　　晚上静悄悄的，李老头给熟睡的李一一红肿的手上涂了点药酒，捻了捻被子，笑着回了主卧。

　　“小兔崽子睡了吧，没踢被子吧？”一边问一边数着刚李老头交的这个月的工资，“这小子一天没看书背不出来，被打了手板子，才能老实点，”点了两遍钱，小心收好放到旁边的柜子李锁好，“一共八百五十块，明天你在找隔壁老陈借200，写个借条，今天我和老陈他老婆说好了，让你明天上午找老陈拿，”见老李换了衣服上了床，李阿麽往里移了一下，继续说道，“攒了两千八了，加上老陈的两百，总算凑够三千块了。”李阿麽不住的叹了口气，“明天下午等阿福午睡了，你和我一起赶紧给清清那边送过去。哎，我们快去快回，回来还能阿福做上晚饭。”累了一天的李阿麽将将躺下来，已经把明天的工作安排好了。

　　“好了，明天我去吧，你休息休息，”李老头拢了拢李阿麽的肩头，“睡吧。”

　　“那不行，送过去给他们要写借条的，我不去光你去，他们朱家肯定要赖掉。”李阿麽一激动坐起来了。

　　“好好好，明天你和我一起去，先睡吧，你也累了一天。”总算安抚好李阿麽，累了一天的两个并头睡了。

　　隔壁躺着李一一的闭着眼，还在吧唧嘴，还在回味着白天吃的香油鸡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