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第四十四章 夜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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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中莫名发紧，那凌云身上的气息让我感到了一丝威胁之感，我本能的想要离他远一些。可我也明白，在他面前，我恐是无法全身而退的。
只是凌云此刻的注意力似乎并不在我身上，他只是定定地看着当归，脸上带着些许哀愁，目光中又含着无措。
他那样淡然的人，就连哀伤浮在面上，也只是一毫而已。但就是这浅浅一毫哀伤，就如春日盛放的百花中的一片残红，莫名悲戚。
我晓得他是我的敌人，但此刻，我心中却难以自抑的生出了些许同情。我想，违逆了当归，他应当是很难过的吧。
“苏阙，除你之外，我这一生从未倾慕过谁，若你有朝一日要我去死，我也是肯的。”凌云声音低低地，也不知是在说给当归听，还是在自言自语。
言毕，他骤然抬起头来，一双本应温润的眼眸此刻却挟着凌厉投向了我，音调也骤然高了起来：“对不起，只是她的命，我必须要拿走，这是我欠她的。”
这第二个她，说的自然不是我。
我被他身上陡然伶俐起来的气势给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拉着阿渡向后退了一步，同时右手拔出了腰间的剑。
而当归听完他那句话，整个人霎时便冷了下来。她动作快如疾风，我还未看清楚，她便已经抽出了腰间的长鞭，猛然向前一甩，长鞭划破空气，发出一声清脆声响。
那鞭子直直地朝着凌云探去，猛地抽在他那张温润的脸上，留下了一道血淋淋的鞭痕。
他竟然不躲。
凌云被那鞭子巨大的力道给抽的侧过了头去，月光洒落在他的脸上，衬得那道鞭痕愈加狰狞，简直是触目惊心。
“原本便是我对不起你，我晓得你看她很重，只是我也无路可选。”他柔柔的笑着，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清澈。
“你的鞭子我受下了，可你也要知道，你的挣扎是徒劳的。你如今只是凡人而已，以凡人血肉之躯对抗我之神躯，你保不下她的。”
神……躯？
果然，我再去瞧他脸上那道伤口，不禁睁大了双眼。
这才不过短短几句话的功夫而已，他的伤口便已然愈合了，先前伤处的肌肤如今却是那样的完美，连一丝痕迹也无。
当归沉默了半晌，似乎是被人戳中了软肋一般，我瞧见她单薄的脊背在轻轻的颤抖。
良久，她才转过身来，薄唇翕动，对我无声地说出了两个字：“快走。”
阿渡掌心里湿漉漉的，我转头瞧她一眼，便见她面上神色凝沉，已然取了弓箭在手，冲我道：“承夜你千万要当心，快些走，来者不善，我替你挡着。”
接着她凑过来，在我唇上落下轻轻一吻，便将我重重地推了开去。
我被她推的一个趔趄，退了好几步才站稳了脚跟。
今夜原本就心神不宁，此刻我头脑中更是乱成了一团。
这个唤作凌云的男子，是来取我性命的，他是神，而我们是人，若是真的打起来，难免伤及无辜。
再说，这是我的事情，我凭什么要别人来为我挡刀挡枪？阿渡当归都是我最重要的人，该是我护着她们才是，又怎能心甘情愿龟缩在心爱之人和朋友的身后做狗熊？
他要取我性命，尽管来便是，我无惧。
我梁承夜，虽是女儿身，做不得那好汉，可总要成个女中豪杰。一人事一人当，今夜我便用手中之剑去护自己，护我爱人，护我朋友。
若实力不济，当真死在了今夜，那死便死了吧，鬼魂还能滞留阴间呢，我便在那黄泉地府等等阿渡，来生再做那比翼双飞的鸟儿。
我浑身发烫，头脑混沌，几乎是想也不想，一跃便跳上了那房檐，借力跃向凌云，将手中的剑直直刺了过去。
阿渡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她在唤我的名字，声音还很焦急。
莫怕，我在心里默默念着，等我宰了这厮。
我的剑带着锋芒，划破如水夜空，凌厉至极的刺向凌云脖颈。可我快，他的动作更快，我几乎看不清楚他是怎么避过去的，这一剑就落了空。
我这一剑倾注了我的全部力量和速度，扑空之后我自然是收不住，整个人接着惯性向前倾去。
不好，我心中陡然一惊，灌注了全身的力气在足尖上，堪堪停了下来，可还没等我站稳当，身后便是一道剑意袭来。
我下意识侧向弯下了腰，果不其然，一道携着寒芒的剑光自我面上倏忽而逝，我虽避得急，但距离太近，也免不得受了些伤，面上被划出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霎时间，我只觉周身血液齐齐朝着我头上涌去，身体更是燥热非常。
我晓得的，我敌不过他，我可却控制不住自己，眼前视野一片赤蒙蒙的，我像是失了魂魄般，浑浑噩噩地一次次冲上前去。
我脑中此刻只剩下了一个念头：杀了他。
恍惚之中，我似是听到有人在说：“她失控了，这样下去她会死的。”
那是个年长的男人的声音，低沉而沧桑。
那是谁？我有一瞬间的迷惑，不过随即便想了起来。
哦，是沧诀，我好像还跟他有约定。
约定什么呢，我不记得了。
听那沧诀的声音，他似乎是慌了神，口中不住的念叨着一个词：笛子。
慌什么，我不屑地笑了笑，左不过是一死罢了，又有何惧？
笛子又能有什么用，这会子吹笛赏景吗？真是好兴致啊。
我脑中思绪不断，可动作却是丝毫不停，一次次地朝着那凌云冲去，又一次次地受伤。
他似乎有所犹豫，不然就凭我同他之间实力的差距，若是他拿出看家的功夫同我打这一场，我怕是早就死了数十次了。
我身上在没有一块地方是完整的了，那些伤口上就像是被火点燃了一般，灼烧着我，浑身的血液也像是被人换成了滚水，游走在我的四肢百骸，令我神思片刻也不得安宁。
该死的，该死的。
若要杀我，就尽快动手啊，向这般犹豫又是为何，害得我受这般折磨，怕是到了地府也做不了一个逍遥鬼了。
周围时不时传来别人焦急的话语声，我辨得出阿渡的声音，她在说什么“吹不响”之类的话。
我听不明白，也就索性不再去听。
可她们说的那些话似乎是触到了凌云的软肋，我察觉到在他们说完那跟笛子有关的话之后，凌云的攻势陡然犀利了起来，出手的角度也刁钻了许多。
我原本就已经是强弩之末，先前他那般不甚专注地攻击已经令我招架不暇，如今这样的攻势，我又怎能抵挡得住？
他的攻击密集而又犀利，就像是我初见阿渡那夜里被沙漠中狼群围攻时一般，只是这次我面对的不是互不相通的狼群，而是一个有智慧的人。
很快，我防守的招式就出现了漏洞。
他的剑自左上方袭来，意欲直刺我胸口，我右手持剑去挡，勉强令他那剑的轨迹偏移开去，不料他立即调转方向，向着我右下腹刺来。
我已经没有力气了。
似乎是谁救了我一命，我不晓得是谁的长鞭，还是箭矢。总之那东西打偏了凌云的剑，没有从我腹部贯穿而过，而是刺在了我左下腹的位置。
我踉跄着向后退了几步，但其实这么做已经没有什么意义，躲得过一时，我明白自己躲不过下次了。
凌云的刀上还沾着我的血，滴滴答答的，落在了院子里，像开出了一朵朵的红梅。
我稳了稳摇晃的身形，觉得哪怕是死，也要站着死。
看着那缓缓举起，指向了我的剑尖，我转头看了阿渡一眼，而后闭上了眼睛。
我要死了，所以我要记住阿渡长什么样子。看清，记住，记在灵魂深处。
这样到了地府，我就不会忘了她。她是个多好的人啊，我才不要这么轻易放她走，放她跟别人一起。
我才不会呢。
恰在此时，我耳旁忽然听闻一声凄厉的笛音。那声音空灵而又澄澈，尖锐至极，直直地划破了夜空，也在那一刹那间划破了我脑中的混沌。
笛音……笛音……
我骤然睁开双眼，灵台突然之间便清明了起来。
我清晰地看到了自己识海之中散发着耀眼光芒的两只金瞳，和先前我在梦中时看到的一模一样。
“承夜小心！”阿渡失声喊道。
我眼角的余光一瞥，便见到一道寒芒袭来，直取我咽喉。
该死的，这么近的距离，怕是又要受伤了。我这么想着，手上举剑去挡。
原以为是挡不住的，最多是让他的剑稍稍偏些，避过我的要害罢了，可谁知我这一挡，竟直接将他的剑挡了开去。
我自己都惊住了。
沧诀的声音带着如愿以偿，只听他仰天笑道：“终于，终于醒了!阿止，你很快就能活过来了！”
凌云似乎也很惊诧，他先是怔怔地看着自己手中的剑，后又带着难以置信的神情看向了我。
我从他的眸子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也看到了他眸中之人那一双金灿灿的眼眸。
那样存粹的金色，绝非人间之物。
我头脑中闪过的闪过的片段越来越多，那些都是我的记忆，有现在的，也有从前的。
有在人间的，也有在鬼府的。
我记起来了，全都记起来了。
作者有话说
第47章 第四十四章 夜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