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岁月苦痛，更苦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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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上海孤身打拼的肖菲，对生活没有太多欲望和奢求，只希望能在做着一份不讨厌的工作的同时，能经常回老家看看看。
每次回老家，肖菲都会发现村子里看着自己从小长大的人越来越少。上次回来见的熟人，这一次回来却没了。每当这时，肖菲就觉得年纪大了之后，人生是如此的无常，熟悉的一切都开始模糊起来。不得不跟熟悉、有形的一切做更多无声道别，并且往往都是永远的告别，无可奈何。
1、
一天下班后，肖菲在回去的路上走进了一家面馆。一份鸡蛋炒刀削面还没吃完，外面又电闪雷鸣，下起了瓢泼大雨。店门口有几个吃完面的人伫立在门口，可能是没带伞，也可能是想等雨小一些再走。
吃完饭，肖菲也在店门口等了一会，希望雨变小一些再出去。就在这一会，一个穿着绿色雨衣送外卖的大叔，接过店家打包好的外卖，径直走到露天下任由雨打的电瓶车旁，快速把外卖放进外卖箱中。雨中的世界一片昏暗，肖菲根本来不及看清大叔的样子，就只见他骑着电瓶车冲进了雨里，大雨里。
目送送外卖的大叔离开后，肖菲又看到他在十字路口等红绿灯。目睹眼前的一切，肖菲不免心生悲切，瞬间觉得满苦涩的，人活着都蛮苦的。
大雨哗啦啦得下，让肖菲想起了上几天老家也一直在下雨，时大时小，断断续续。时常下雨会将新翻上来的土浇个透，不知道这样会不会影响到奶奶的新住处，是否影响到她的心情。就像姑姑说得那样，奶奶这么一个喜欢找人唠嗑，喜欢热闹的人，现今就只自己一个人待在一片空旷的地里。
2、
农历四月的一天，本以为这会是寻常的一天，上班，下班。但在这一天肖菲的奶奶走了，在接到这个消息之后，肖菲立马请了假。再跟老板说请假理由的时候，肖菲的眼泪就忍不住夺眶而出。
“赶快回去吧，不要太伤心。”老板的一番话，让肖菲更伤心了。这种时候，任何有关伤心的事被挂在嘴边说出的时候，就把悲伤放大了。
“俺娘啊，小孩都回来看你了。你天天念叨啊，小孩什么时候回来。每次有什么好东西，都要留给这些孩子吃，俺娘啊。”
在路上颠簸了七个多小时，在雨夜，肖菲回到了家。这雨下的不大不小，就像亲人们为奶奶留下的眼泪。
乍一看到奶奶的遗像摆在冰棺的前面，还有成堆的烧纸和烧成灰烬的烧纸，就感觉是换了天地。从小就没有外公、外婆的肖菲，此刻是第一次失去至亲的人，第一次面对这样的场景。
她没有迎来那种哭天抢地的悲痛，就觉得这一切像是假的，怎么可能呢，奶奶明明就还在这屋子里，她的气息，她的音容笑貌历历在目，怎么能说她没了呢。
可是，奶奶安静地躺在冰柜里，不言也不语。只有掀开外面的被单，才能看到她的模样。
奶奶的脸还是那样小，很瘦很瘦，眼睛闭着，眉毛、头发都依稀可见。头上还戴着她平日里常戴的头巾，没了因癌症折磨而引发的哀痛，奶奶看起来睡得很安详。遗像里的奶奶面带笑容，但却是那种不是很自然的笑容，眼神中有不安和不舍，还有一点不甘心的严肃。奶奶生前一直盼着能看到肖菲结婚，但直到这最后一刻，还是没能看到。
此时，肖菲想起了姜震。如果能早几年认识他，也许能赶在奶奶去世前，走进婚礼的殿堂。但是，现在说起这些，都已经没有了意义。如果奶奶知道姜震老家离自己老家这么远，多半还是不会同意的。
简单吃了点东西，在回自家休息之前，肖菲跪地，大声哭了出来。
一边哭一边给奶奶烧纸，回想着一个多月前清明放假回来，见到奶奶的情形。曾伴床榻，余温尚在，端茶喂饭，画面犹在。
在家人的劝阻下，肖菲才没继续哭下去，跪地给奶奶磕了三个头之后，仿佛才觉得这一切是真的，意味着什么。
3、
此后的几天，肖菲一走进奶奶生前住的这间屋子，就觉得奶奶不曾离开。卧在床上，躺在轮椅上，或者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忙着做饭，忙着种菜，忙着喂鸡，忙着在田里干活，坐在小板凳上忙着跟邻居们聊天，有说有笑，在村里跟男女老少们说东道西。
在其后的几天，肖菲经历了一次完整的农村葬礼。烧倒头纸，火化，送殡，圆坟，礼节很多，讲究也很多。看着家人披麻戴孝，特别是肖菲的大伯作为长子，磕了很多头，除了给肖菲奶奶磕，也给很多人前人磕。在火化和送殡的时候，肖菲大伯一直都要走在队伍的最前头。
经过这一次，肖菲看到了乡村在丧礼上所传承的习俗，一户人家有人过世，一个村里家家户户都要出力，帮着料理后事。这是基于农业社会、宗族的传统，其中有股浓浓的乡情和人情味。
永远让肖菲忘不了的是在烧倒头纸的那天。
吃过午饭不久，奶奶就要被送去火化了。在走之前，被单掀开，所有的亲人围着冰柜走了一圈，看上最后一眼。就在你奶奶快要被抬上灵车的时候，爷爷在亲人搀扶下，猛地从房间里赶过来，急着要看奶奶最后一眼，颤颤巍巍地趴在冰柜上，喊着奶奶的名字，哭出了声，流下的泪，落在满是皱纹的脸上。
在场的亲人们，看到这一幕也跟着哭得更凶了。
在肖菲上大学那会，回家时，看爷爷和奶奶也会因为一些小事吵架，就像两个老小孩在斗嘴。现在奶奶在72岁时先走了一步，留下了爷爷一人，也留下了子子孙孙一家子......爷爷奶奶相伴走过50个年头有余，养育多个子女，操劳一生，付出了数不尽的心血。
听家人说，奶奶临走的时候，呼吸困难，吃不了饭，也说不了话，儿女在旁，很多亲人在侧，奶奶的弟弟妹妹们也都在，侄子侄女也有在，然而孙子孙女们没有一个在场。我不知道奶奶在那一刻，心里在想些什么。
肖菲的奶奶被病痛折磨近半年，早已瘦成了皮包骨，然而“奶奶一路走好”这几个字，肖菲一直说不出口，因为她觉得奶奶一直都在，即便她现在不在眼前这个世界，不在这个折磨到她痛不欲生的世界。
岁月漫长，如水似火，苦痛，更苦短。
回想眼前大雨中发生的一切，肖菲瞬间觉得想见的人要是都还在的话，那真是对人生莫大的安慰。越是如此，肖菲也觉得要越发要珍惜目前拥有的一切，不论是工作还是自由，特别是人，关心爱护自己的人，包括即便已经渐行渐远的姜震。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岁月苦痛，更苦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