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 1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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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伊的黑眸伪装消失了。
他金色的眼睛重新露出来，那是一种残酷的，野兽般的冷漠。以前你总被吓到，但现在你已经能从这对黄金般的龙眼珠中看出一丝情绪波动。
这个要求有点出格，但你就是想。
骑龙的幻想甚至早于你遇见洛伊前。父亲告诉你的传说中，古代赛利亚人曾驯服过部分龙裔，比如部分地行龙，蛇身纳迦，奇美拉。据说甚至有人驯服过黑龙。但红龙骑士倒没有记载。
你兴奋的目光闪烁，在他眉眼间寻找应允的神色。
然后，你成功收获了脑壳上的一记轻敲。
“洛伊！”你捂着脑袋，“你又弹我。我要收取补偿，补偿就是我要骑——”
“——不行。”洛伊又按住你的后脖颈。
你发现他对这个地方情有独钟，龙叼幼崽时可能就叼这个地方。你再三被拒绝，别过头不理他。
“除此之外。”洛伊说。
“那你走。我要去找乔治。”你说。
“除此之外。”洛伊说。
“龙都是这么搞笑的生物吗？这也除此之外，那也除此之外，有什么不能除的？你想让我做什么就直说。”
“我没有让殿下做任何事。”
“那就和我一起走。”你双手拽着他的袖子，使劲往前巷子里拖，“我要去找乔治，你当我的护卫。”
洛伊被你东扯西拽，丝绸衬衫的领口都往下拉了些，露出平滑如白石般的皮肤。
但你拽不动他，洛伊虽然是人型，但根据魔法守恒定律，他实际拥有龙身的重量，你整个人还没有他的一扇翅膀重，更别说拉动一只龙。
你气喘吁吁盯着洛伊。
“龙都是大坏蛋。”你垂下脑袋，把脸埋进头发里，说话带着浓重的哑声，“不仅总是管我，还阻止我给父亲哥哥报仇，你说着让我离开灰塔，但我出去又做什么都不行……”
说着说着，你心中居然升起一阵委屈。
安静的小巷中，忽然传出一声鼻音。
洛伊僵在原地。似是不敢相信自己所闻。在你真正哭出声之前，他脱口而出：“只有这一次。”
语气无奈，看得出他很没辙，活了三万多年没有哄过别人的恶龙投降了。六百年前他答应故友时绝对没想过，要照顾的人居然是位小公主。而且这么难哄。很少听劝，也油盐不进，甚至还会得寸进尺要求骑他。通常人们恐惧龙，敬畏龙，有些人试图打败龙，有极少的人试图征服龙族。但都是以武力的方式。
从来没有，从来没有过任何一个人。用哭鼻子的方式要挟他。
你掌握了洛伊的弱点。
——他怕你哭。
但你真的哭了吗？
茂盛如火的红发之下，你已经憋笑到难以抑制。龙都是大坏蛋，没错，但龙都是大蠢蛋。起码搞不定女孩子。
你捂着脸，颤抖着双肩，竭力压下嘴角。洛伊还在为你“哭鼻子”的事情发愁，试图从过往的龙生中翻出几句安慰人的话。无奈他人类朋友太少，也大多都是勇士、法师、光明圣子之类从不会哭泣的人。剩下的长生物种里，也没有需要哄的小女孩，就算有，也不需要他来。书到用时方恨少，龙也是如此。他只能干巴巴说几句：“不要哭了。”
你本来打算恢复正常后，就装作勉强原谅他的样子，坐上龙的脊背，在天空中遨游，俯瞰西南巷11号。凭借你的鸟瞰魔法，可以记住所有地图。要不是你无法学会隐身法术（赛利亚王室天赋大多都以战斗魔法为主），你一定明目张胆地进去。但你知道，洛伊可以隐藏自己。
然而，还没等你恢复平静的脸，听他略带发愁的语气一遍遍说“不要哭了”，你越来越想笑。笑声终于克制不住，溢出唇边。
一时间，周遭都安静下来，只剩巷口的麻雀啼叫。
洛伊肯定听到了。
你捂着脸，很安静。微微长大指缝，洛伊冷漠的金眼睛落入你的视线。
你乖乖放下手，深知自己闯祸了。但你不悔改，你错就错在没憋住笑。而不是骗了洛伊。
“殿下。”洛伊隐隐叹了口气，“走吧。”
你瞬间警惕起来：“去哪里？”
“西南巷11号。”洛伊说。
你脑袋懵了一下，但只有短短一眨眼，你就跳起来，拉住洛伊的手臂兴奋道：“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
洛伊无视你放大的笑容，在风中飞舞的红发，语气淡淡：“但是不能骑龙。”
“那你说个什么走吧。”你啪嗒撇开他手臂，脸重新垮下来，萎靡不振，“别打扰我的计划。”
被你哄骗几次，洛伊甚至有点习惯你变脸的速度。他静静看着被你无情抛弃的手臂，轻轻掸去衣上褶皱。
“我陪你去。”他说。
你反问：“用什么身份？哥哥？护卫？还是你要隐身直接带我进去？”
话音未落，他轻轻打了响指，空气似乎凝固，他的眼眸重新变成黑色，身上的丝绸衬衫也变成一套阿贝尔式的经典军装。肩章将他的肩衬得更平直，胸前的荣誉勋章垂下金色流苏。腰线收得笔挺。不得不承认，洛伊的身材真得很好。他是龙型时，轮廓曲线就呈现出力量与速度的美感。但他好像对自己的美貌一无所知，或者根本不在意。
你垂下眼，愕然发现自己也换了套装扮。浅蓝色的长裙几乎落在地面，长及手肘的丝绸手套，与头上的宽沿礼帽颜色呼应。洛伊的品味不错，你的胸前甚至还垂着一块鸽子蛋大小的纯净蓝宝石。被一圈夺目的碎钻簇拥。即便你做了许多年公主，这般品质的珠宝依然不多见。
“这是你的藏品？”你指指胸前。
洛伊颔首：“可以送给殿下。”
“这倒不必。”你说，“执剑之人无需戴珠宝。”
“但公主可以戴。”
“没有赛利亚，就没有赛利亚公主。”
“这并不冲突。”洛伊说。
你没听懂他的意思，但你没有深究。因为他横起小臂，掌心贴在了你的腰后。带你往前走。
这是塞利亚王都一个隐秘社交礼仪。未婚贵族男性在第一次邀请女伴跳舞后，会虚虚扶住她的后腰。一方面为了防止女伴穿塑身衣、沉重的大裙摆跳完舞，突然难以呼吸晕倒在地。另一方面，如果他希望能与她跳第二支舞，就如此示好。
你的父亲还做王储时，在一场舞会上邂逅你的母亲，服侍你母亲的女仆常说：“出身南郡的王后（你的母亲）才十八岁，陪她的姐姐一起来王都参加社交舞会。本来老国王相中的王储妃是姐姐，然而，你父王却对你母亲一见钟情，请她跳第一支舞。结束后，国王将手放在她腰后……你知道的，南郡没有那样的习俗，王后进宫前，也没人同她说这些。于是，王后狠狠拍掉了他的手，还骂国王“色胚”。”
“后来呢？”当时你好奇问。
“后来呀……全场贵族都在看国王，你知道，国王年轻时有副相当好的容貌，也在王都境中颇有温柔的好名声。闹出来王储欺负南郡堪斯伯爵二女儿的丑闻，你父王被老国王训斥了一顿。总之大家各执一词。有人说你父王表里不如一，有人说你母亲诬陷王储。但你父王没有解释，也没有怪罪她，反而买了一只时下最受贵族们喜爱的万花筒，亲自登门拜访。
王后得知原委后，羞得满脸通红，也无颜见你父亲。她写了一封长长的道歉信。你父王回她一封更长的道歉信，说这是他的错。你的母亲又回了一封更更长的道歉信。他们总在道歉，但在信的末尾，却一点点说起其他无关紧要的话，比如最近他宫中侍卫最近受伤了，比如她南郡庄园里的白马生了小马驹。一来二去，居然渐渐无话不谈。下一次你母亲去王都，就嫁给了你父王。殿下当时没出生，可不知道。居然有小道消息说王储强娶伯爵二女儿。大婚那天，你母亲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忽然掏出一只万花筒，还被人编排成她青梅竹马老情人的礼物。哪有什么青梅竹马老情人，倒是你母亲的姐姐有个恋人……”
你忽然停下脚步。
西南巷51号是一家萧条的小店。店主在柜台前打瞌睡。似是有某种冥冥之中的命运牵引，你扭头看向橱窗。
——窗前陈列着一只小巧的金色万花筒。
可惜万花筒早已过时了。
曾经你爱听你父母相识的故事。总央求女仆们说。如今恍然想起，却好像做了长长的一个美梦。往事都像金子般闪闪发光。那个王子和伯爵二女儿在哪里呢？
一个战死了。
一个病死了。
“殿下？”
你被洛伊的声音唤回现实。橱窗上模模糊糊倒映着你的脸。红色的长发梳在软帽下，帽沿缀着网纱，遮住海蓝色的眼眸。这是个比少女成熟的女人。却没有成熟得像母亲一般。
“没什么。”你赶忙笑了笑，回头对他说，“我们走吧。”
洛伊看着你，似在沉思。片刻，才一言不发往前走。
他带你来到西南巷11号。出乎你的预料，这里不是民宅，而是一座公众演出剧场。阿贝尔人来后，剧院不再开门营业，而是被迫迎接军官。他们住在后院奢华的三层小楼中。这里曾是举办宴会的地方。
什么都变了，唯有衣香鬓影没变。军官们搂着交际花们进出，名媛们挎着富豪丈夫的手臂，彼此打招呼。你和洛伊竟一点也不违和。
没有人见过洛伊，在场的几个阿贝尔军官交头接耳，其中一个走上来问洛伊：“请问阁下效力于哪位王爵？”
你心中一紧，几个阿贝尔贵族大姓瞬间闪过脑海，你选中了那个最稳妥的姓氏，正准备回答，就看见洛伊取出一只镶嵌龙鳞的方型折叠夹，在这群人面前轻轻抖开——里面是空白的。
但阿贝尔军官们却瞪直了双眼，仿佛看到不敢置信的东西。
你惊疑不定，反复确认，夹中的确是空的。这群人在看什么？
“殿下。”阿贝尔军官们齐齐行礼。
要不是他们全都看着洛伊，你差点以为他们是塞利亚的间谍，正向你行礼。
洛伊矜贵地颔首：“不要声张，我只是随便看看。”
那群阿贝尔军官异常激动，一个个按耐不住，往你们身边挤。他们给女伴使眼色，让她们来讨好你。你盯着洛伊挺拔的脊背许久，终于意识到他伪装了谁。
——阿贝尔的某个王子。
他看起来毫不违和，周身气场和王子一样尊贵，比王子更加威严。而你，你是个真真正正的公主，言行举止，礼仪礼节挑不出一丝错。你们走在一起，就像真正的王子殿下和他新婚的王妃微服私访。而不是什么老不死巨龙和亡国公主招摇撞骗的奇怪组合。
“魔法可真好用。”你挺直脊背，目不斜视，小声对洛伊说，“可惜我只能学战斗魔法。你那个怎么伪装的？”
“我没有伪装。”洛伊说。
“得了吧。”你嗤笑，“我都看见了，你那个夹子里什么都没有。唯一奇特的就是外皮镶嵌的龙鳞。”
“幻象而已。”洛伊垂眸看你，“龙鳞让他们看见自己预感中的东西。”
倘使这群阿贝尔军官第一眼看见洛伊时，心中暗暗以为他是个军官，那他们只会看见一枚军衔勋章躺在夹中。
但很显然……他们先入为主，觉得洛伊可能是一位贵族。
你没忍住，笑出声来。
阿贝尔军官们带你和洛伊来到后院。
“这是我们平时住的地方，多特城偏远，望殿下宽恕。”
“无妨。”洛伊说。
他们打开屋门。里面穿出一个醉酒男人的大笑，几个流莺们的娇笑。洛伊不再往前一步，军官们面色发白，练连忙赔罪。他们大步迈进去，惊吓了一群莺莺燕燕。
“……安静！都出去！”
他们呵斥那个醉酒的人。
“混蛋！你知道谁来了吗？快把这些人赶出去！”
“不要从前门走，冒犯了殿下！”
一阵脚步声远去，那个喝醉酒的倒霉蛋被拎出来。他军装不整，脖子上还沾着口红印，踉踉跄跄站稳。
“殿下。”他的声音有些耳熟。
他抬起头，四目相对，你们同时沉默了。
乔治。
这个倒霉蛋瞪着你和洛伊，一张嘴缓缓长大——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第 1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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