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中记[西幻]》百年孤春

13、第 13 章

　　他的确没有立场管你，他不是你的监护人，不是你的情人亲人，甚至连朋友都算不上。甚至某种程度上，你们之间还存在仇恨。

　　洛伊：“但有必要时，我会管你。”

　　“比如现在？”
　　“比如现在。”

　　“那你不许揪我的衣领，我不喜欢。”你竖起一根手指，和洛伊约法三章，“你想管我，首先像对待一个人那样对我。而不是把我当成可以拎来拎去的物品。”

　　你曾经说过，想带走一位女士，要揽住她的腰，而不是拎她的衣领。只有那些野兽叼幼崽和猎物时，才会拎后颈。

　　你对他挑眉，扭头往前走。这次他没有拎你的衣领了。你感到他的手放下，即将触碰你的后腰。你压住唇角上扬的趋势，等待他的掌心贴过来。
　　驯服红龙，好像也不是那么难。

　　下一瞬，洛伊面无表情，揪住你腰后的欧珀裙花，往后轻轻一拽，你被他扯得后退两步。

　　你一愣，几乎气笑了。
　　这只蠢龙！

　　你扭头拍掉他的手。令你惊讶的是，洛伊丝毫没有传说中恶龙的凶猛霸道，你一拍他的手，他就收回去了。
　　于是你往前走一步。他跟了一步。你又往前，他就走在你的足迹里，亦步亦趋，边走边揪你的裙花。他一揪你又拍他。你们就这样一步一拍。洛伊好似找到了某种新兴趣。
　　阳光投下他的阴影，笼罩着你，你看不清洛伊的表情，但他锁骨下的鸽血石荧荧发光，衬得他古井无波的眼底都好似流动着笑意。

　　这就是百年前威震赛利亚的红龙，神圣君主玛伦口中不可战胜的敌人，夺走赛利亚王族天赋的世仇。你不敢置信。难道长生物种睡太多会傻？要不然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虽然和洛伊相处了不短的岁月，但其实你并不了解他，更别说龙这种生物了。你的认知还停留在书中所说，龙通常暴力又自大，不论对方愿不愿意，展开双翼，发出一阵龙啸，抓起人就飞上天。
　　书中可没写有跟在公主身后的成熟英俊人型红龙。

　　你失笑：“怪龙。”

　　洛伊唇角微动，揪住你的裙花。你又走不动路了。

　　你索性不再往前走，昂着脖子，转身靠在墙上，双手抱臂，气势很足地问他：“我倒要看看，你为什么必须管我，你凭什么管我。”

　　洛伊沉默。

　　又沉默。你搞不懂。但你讨厌他的沉默，龙这么不爱说话吗？

　　还是他觉得没必要开口，因为你太年轻，根本听不懂。

　　“不说我就走了。”你拍拍裙摆，一把从腰后扯下那枚镶嵌欧珀的裙花，丢向他的脸，“你爱扯就自己玩去吧！”

　　洛伊被你搞得措手不及，沉声道：“生气了？”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你以沉默相报。好让他也尝尝这滋味。

　　洛伊揉了揉眉骨，彻底败给你了。
　　“因为我曾经答应过你的先祖。”

　　你蓦地睁大眼，回头望着他：“我的先祖？你答应我的先祖？是谁？开国君王克里斯托弗？答应什么了？”

　　一长串问题如连珠炮，洛伊颔首道：“是他。”

　　开国君王退位后，直到去世前的数十年岁月里，都在研究占星术，试图预言赛利亚王国的命运。洛伊作为他的朋友，曾邀请他，变成龙裔。
　　变成龙裔，生命延长数千年，就无需烦恼国运。

　　克里斯托弗拒绝了。他到死也没能成功预言赛利亚。但在广袤变幻无穷的星图中，他看见一个无法拒绝的规律。
　　“有兴亡便有衰败。”临死前，他对洛伊说，“这是世上任何一个人都明白的道理。但当我风华正茂时，我无法想象我垂垂老矣的模样。正如赛利亚兴盛时，我无法想象她被战火焚烧的模样。”

　　彼时洛伊站在窗前，六百年前某个午后的阳光落在他脸上，他默默不语，似是不赞同克里斯托弗的话。

　　克里斯托弗摇摇头：“但你不一样。”

　　洛伊的确不一样。他活过了三万年的岁月。在人类与地狱第一次交战前，在赛利亚古语被发明前，甚至在光明教廷诞生前，他就已经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盛衰沉浮，对落在普通人身上，就是无法逾越的高尔斯山。但对他来说，不过是日日正在发生的事情。现在的注定成为过去，未来的也注定成为过去。世间万物他都看过，没有什么他不能想象。

　　“所以我拜托你，我的老朋友。”克里斯托弗苦笑，“为赛利亚留下火种。”

　　洛伊答应了。
　　他曾看年轻的君王变得稳重，也看过成年的君王满脸皱纹。那是他的朋友，躺在镶嵌黄金与宝石的棺椁中，最后的最后，闭上了眼睛。
　　克里斯托弗的儿女孙辈生老病死，甚至他们的墓碑都饱经风霜，唯有洛伊还是当年模样。

　　这些事你现在都知道了。但也仅仅是知道，洛伊照顾你，是因为承诺了朋友。
　　百年风雨便掩埋在他一句轻飘飘的话中。

　　“那玛伦王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你后来变成了赛利亚人的公敌？”
　　你不断追问，洛伊听到这个问题，便说：“这不管你的事。”

　　他继续沉默，但这次你没有抱怨他的沉默。

　　“好吧。”你轻轻伸出手，“给你一个机会为我效力。如果你表现好了，我就原谅你弄砸我的计划。”
　　他看着你搭在他面前，等待被握住的手。

　　你压低声音：“我去找乔治，就是想借他看看西南巷11号。听说不少阿贝尔军官都暂住这里。你有办法进去吗？”

　　洛伊微微摇头：“我不插手人类争锋。”

　　“那你还管我！”你呛声。

　　洛伊颔首：“嗯。”

　　你快被他这幅油盐不进的模样气死了。但电光石火间，你突然冒出一个新主意。

　　“洛伊，你有载过先王吗？”你眨眨眼。

　　洛伊：“他重伤时，我从战场上带他出来两次。”

　　你咬咬嘴唇，控制不住笑意：“也就是说，你没有真正载过别人。”

　　洛伊：“有。克里斯托弗。”

　　“那不算。”你双手背在身后，左手捏右手，右手又捏左手。裙摆晃荡，你眼睛闪呀闪，伸出手拽一下他的丝绸衬衫袖口。

　　“过来。”你朝他勾勾手。
　　他离你近了一点。

　　“再过来一点，我又不会吃了你。”你蹙眉。

　　洛伊似是觉得好笑。以你们两的身份来看，怎么样也是他吃你，绝不是你吃他。
　　他站在你面前，与你的距离短于一只小臂。这远远超出了正常人的社交距离，显得有些亲密。
　　“殿下想做什么？”洛伊轻声问。

　　“弯腰。你那么高我都够不着。”你理直气壮。

　　洛伊遂弯下腰，你踮起脚尖，凑到他的耳畔，在自以为他看不到的视野里，露出一丝得逞的笑意。
　　你只用轻如羽毛的声音说了一句话。

　　“让我骑你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