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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十九章 玉城篇 藏麟村 ...

  •   酉时已至,三人早已上路。
      天光渐隐,日月交替,长断望向山峦周围的暮色,心中不免多了几分怅然。
      “师兄,藿阁主上回破天荒的跟我们说了个笑话,你想不想知道是什么?”应星笑着问道。
      “是什么?”
      “有一天,聋子和哑巴上街买烟花,半路上遇到个瞎子,瞎子说“我看不见,你们可以帮我买点烟花吗?”,聋子不说话,哑巴说不了话,瞎子急得团团转,抓着聋子不放手,哑巴伸手去拦,结果……”
      “等等,为什么瞎子要买烟花啊?”长断疑惑。
      “听个响啊。”应星道。
      “然后呢?”
      “…………”应星僵硬了很久,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长断挥了挥手,应星这才反应过来,他看了长断一眼,无奈的叹道:“原来藿阁主当时说这个,笑点在于瞎子买烟花啊……”
      “到底哪里好笑了?”他用力的拍了拍脑门。
      “你以为是什么?”长断问道。
      “我以为是他们三人被老板告知烟花售空,瞎子想走,被聋子拦住,哑巴想去解释却开不了口,于是三人又扭打在一起。”应星答道。
      “…………”长断额头上似乎多了几条黑线。
      “不要和风打架。”引书措不及防的说道。
      “?????”
      “因为会伤风。”
      ……………………………
      ………………
      …………
      长断抹了一把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珠。
      “师兄,再过一个月左右便是祭海节了,听说这里的人会结伴去江口放灯,祈求下半年风调雨顺。”应星眼眸稍抬,“那时候,我们大概早就离开这里了吧,真可惜,听说万人供灯的场面格外热闹呢。”
      听他说起一个月后的祭海节,长断不禁也多了几分向往。祭海节来源已久,据说是因为从前的古人格外相信海能带来好运与和平,经过礼部商议之后,便将六月二十一号定为祭海节,祭海节与天中节靠的很近。将它定为二十一号也是因为天气日渐和暖,雨水稀少,江河枯竭,有祈雨的含义在里面。
      “那时定不在玉城了,你若是想看,便留在这里,看藿阁主回头怎么收拾你。”长断笑道。
      “托他的福,我的屁股现在比铁板还硬,都可以当成盾牌抵御强敌了。”
      应星撇了撇嘴,一脸委屈的样子。
      “不错,我得好好想想怎么宣扬出去,要不这样说。”长断清了清嗓子,“刀枪不入铁臀牌,产地来自悬月阁,假一赔十,包送包赔。”
      “赔?为何还有「赔」这个流程?我牺牲的够多了吧。”
      长断装作没听见的样子,自顾自的说道:“要不…再加个试用期吧。”
      “嗯,不错不错。”
      应星万分嫌弃的瞟了他一眼,接着便迅速的躲到了引书的身后。直觉告诉他,这是最安全的位置。
      他贼贼的笑了两声,说道:“引书版盾牌,无懈可击,师兄,你还敢过来吗?”
      “啧。”
      果然,长断不再挤兑他,也收回了方才那副纵意之态。他理了理自己的衣袖,将那柄长剑从腰间拔出。
      “师兄,抬头。”
      应星指着前方路口的木牌,提示他藏麟村已到,瞧着桑树后的村落,他的神情稍显犹豫,隐约中仿佛感应到了什么不寻常的气息。
      他与长断对视一眼,出于办案多次练就的直觉,他们很快的看向了同一方向。
      “师兄,要不…你先去瞧瞧?”
      “想害我?你就不怕里面藏了一群土匪?”
      “也是…”应星垂下眼帘,思索中忽然嗅见一股草药味。
      从这阵药味中,他依稀可以辨认出几味药。分别有旋覆花、麻黃、前胡、荆芥穗、炙甘草、姜半夏、还有一味赤芍药。
      这是治疗风寒的药方,寻常土匪用起药来应当不会如此仔细。因此,他的想法并不肯定。
      半晌,应星摸了摸鼻子,似乎已经有了头绪。
      “比起土匪,我反倒觉得更像游侠。”
      “游侠?”
      应星耸了耸肩,说道:“也说不定就是土匪,你瞧,那栅栏边上放着的绳索和抓夹。”
      他的洞察力的确惊人,旁人没有察觉到的,他只看了一眼便能记在脑中。
      长断向前走了几步,于栅栏边止步,他拾起绳索,思索间忽然觉得周围多了些异动,便用余光扫视着四周。
      不出所料。茅屋后方的那人举起兵器,露出刀锋,如同锁定猎物那样,他那双布满刀疤的双眼正凶神恶煞的盯着三人。
      长断回身看向引书,短暂的眼神交流后,引书抽出长剑,朝着天空一抛,刹那间,长剑如游龙一般飞出,直直的刺入了土墙之中。
      那茅屋后的人吓了一跳,陡然间脸色苍白,他颤颤巍巍的走了出来,举着手上的大刀向三人叩首。
      “大侠饶命啊!小的再也不敢了!!”
      长断瞅了他几眼,见他腰间挂着一个包袱,里面放着几株草药,便问道:“你是土匪?”
      “不…小的怎么可能是土匪…这…”他脸上浮现出一丝窘态。
      “只因家中贫瘠,小儿又病了,才想出这个法子,求大侠们高抬贵手,饶我一次吧,我保证再也不犯了!”
      见他包袱中还放着一捆人参,长断接着问道:“包袱里的草药,从哪买来的?”
      “这……”壮汉犹豫半天,也没张口说话。
      “有隐情?”
      “我…我不能说。”
      壮汉别过脑袋,已有决绝之意。
      “可否让我们进去瞧瞧?”长断问道。
      “这……”壮汉目光深沉,心中念起屋中养病的孩子,本想拒绝三人,却又怕惹恼了他们。
      犹豫再三后,他还是答应了这个请求。

      他将门前的挡板挪开,几人顺利进入茅屋内部。长断先是瞧了一眼床上的孩童,见他身下枕着一堆稻草,手上系着一条红绳,红绳上则挂着一块铜制神像,很是显眼。
      长断认得出来这尊神像,祂的名字唤作「济世太上玄尊像」,民间庙宇中,大多数都会摆上祂的神像,百姓们也时常用祂的画像做些吊坠,手串之类的随身携带,期盼得到康健与财富。
      “病了多少天了?”
      “十几天了。他素来身子孱弱,大夫说,若是挺不过去,便在这几日了……”
      壮汉的话语中传达出深深的无奈,他瞧了一眼昏迷不醒的孩子,眼眶早已通红。
      应星走近后细看了一番,他的视线最终落在孩童的脖颈上,那里的色泽与面上不同,锁骨周围微微泛出一丝青红色,倒不像是风寒所致。
      记得从前,他曾在悬月阁的书库中找到过一本记载病症的书籍,其中有一个病症的描述和这孩子的状况相同。只是,它并不是因从体内而起,而是源于一种毒药。
      毒药的名字叫做「塔格散」,它的名字来自于疆域的塔格石,这种石头质地坚硬,不易腐蚀,能够长久的保存下来。关于此药的名字为何以塔格命名尚且不知,唯一能够了解的是,这种毒药很可能就是导致眼前这个孩童重病的缘因。
      同时,应星也很明白,猜想并不能够作为佐证,还需得他亲自把一把脉,方能确认。
      “可否由我把一次脉?”他立即向壮汉提出了这个请求。
      此言一出,壮汉神情略显诧异,他急忙问道:“可是小儿病情有什么疑处?”
      应星既没否认也没承认,他暼了一眼壮汉后,不紧不慢的说道:“需得把脉后才知道,只是我能力有限,就算发现有什么疑处也解不了,你还得亲自去寻大夫。”
      “好……”
      壮汉站在一旁,怀着忐忑的心情注视着应星,不敢有一丝出神。
      应星坐下后,便将手搭在那孩童的腕间。他垂下眼帘,食指稍稍用力,感受着脉搏的跳动,不过多时,他的面色便由平淡转为凝重,手上的动作也戛然而止。
      “怎…怎么样?”
      壮汉紧张又不安的语气,让应星觉得很难为情,过了一会,他直起身子,故作镇定的说道:“还不错,休养的好还有救。”
      “另外,人参不必用了。他本就虚不受补,湿热难除,就算用了名贵的药材也吸收不了,反倒使他血气凝滞,内火过盛。”
      听了他的回答,壮汉脸上总算出现了一抹笑意,他急忙向三人道谢,身体甚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
      这时,长断与应星对上眼神,两人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便找了个借口出了茅屋。

      “说吧,他的状况究竟如何?”
      “十分不好……估计也就几天的时间了。”
      应星皱着眉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真的没救了吗?”
      “等等……我再想想……”
      应星眸中闪过一丝亮光,他抬起脑袋,说道:“或许有一个办法可行。”
      “什么?”长断问道。
      应星说道:“你可知玉城边界处,有一山,名为衡仙山,山上有一阁楼,名为「青霁居」,里面住了位医者,她的医术号称可使枯木逢春,衰草重扬,若说现在还有谁能给予那少年一线生机,便是她了。”
      “只是……她向来不问世事,普通人想见她一面难于登天,还得托引书师兄写了拜贴才是。”
      听了这话,长断稍一思忖,而后说道:“拜贴并不难,想必引书不会推辞,但……”
      “怎么了?”应星看向他。
      “没什么……”
      长断垂眸。
      一路走来,一直都是引书在替他分担旁人的注意力。他若是总是表露身份,为众人所知,难保哪一天不会被旁的势力觉察,到时候不止是他们二人,甚至连云间楼和悬月阁都会遭受重创。
      引书费劲心思,才建立起了云间楼,其中艰辛又怎能是三言两语能够说的清楚的。
      他暼向屋内,见引书正与壮汉交谈着什么,过了一会,引书取下腰间玉佩,把它交给了那壮汉。

      “引书。”
      长断的声音传来,引书转头,用眼神问询他。
      “你可知青霁居?”长断问道。
      “需要我做些什么?”引书不愿与他客套,便直接省去了中间的流程。
      “一封拜贴。”
      “好。”
      长断点了点头,转身准备离去。
      “等等。”
      引书忽然叫住了他。
      “怎么了?”
      “动身之前,你在石梅坡送我的那只凤凰,被我不小心给弄丢了。”
      长断神色一顿,余光之内,他只能看见那只戴着指套的手和那绣着云纹的衣袖一角。
      “明白了。”
      长断向前走了一步,又忽然停下,他回眸望去,说道:“引书,有时间的话,你教我写诗吧。”
      他的语气和神情格外认真,让引书觉得有些意外。
      “你先写一首,如何?”
      “好……”
      说完之后,长断的身影便消失在他的视线中。
      寂静的屋内,只有药水翻滚的声音,火光跃动间,药香四溢,味道弥漫了整个房间。
      引书垂下脑袋,肩上的发丝垂落,将他的面庞笼罩在阴影之中。他轻轻抚摸着手上的指套,不知想到了什么,蓦然间,他的目光中竟多了几分自馁与嘲讽。
      他的过往深埋于此,如同牢牢锁在他腕间的银镯一样,从未被人察觉。他将往事藏于心底,同时,也扼杀了从前那个懦弱无能的自己,将他掩于银华下,藏于暗夜中,试图以此来宽慰自己。
      可只有他自己清楚,午夜梦回的时候是何景象。无论是血海万骷,还是狼烟烽火,其实都并未淡去。
      他合上双眼,想摘下手上的饰品,却还是收回了手。
      屋外的月光洒落,皎洁如银,清辉流照万物,也将他的眉间抚平。

      夜深,拜贴交于壮汉一家后,三人又嘱咐了不少事项,为怕壮汉忘记,长断便将这些写了下来。做完这些后,三人才从此地离开。
      三人越过长坡,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山洞,他们本想就这样过去,走到洞口处时,却听见里面传来了一阵异动。
      叫骂声和殴打声不绝于耳,仿佛在一夜之间,回到了石梅坡那夜。
      为怕又是一桩祸事,三人移步走往山洞,眼前的景象让几人大为震惊,只见里面聚集了一堆土匪,在他们中间,有两个少年,其中一个少年正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而另一个少年则张开双臂,他保护着身后的少年,神情坚毅,毫无退让的意思。
      土匪们见三人进来,便立马抽出腰间长刀,厉声喝道:“不长眼是吧?也不瞧瞧你爷爷是谁!给你们三秒,麻溜的给我滚,否则别怪你爷爷我不客气!!”
      三人相视无言,倒是在地上的那名少年发话了,他动身挡在三人身前,说道:“不关他们的事,要开刀就拿我一个人开刀好了。”
      他侧过脑袋,低声说了一句:“你们快走…”
      “哟,小崽子,有这逞英雄的本事,怎么就没胆量承认你偷东西呢?你也不打听打听,大爷我这柄刀上沾了多少血?!”
      “那是你们抢的,不算偷。”这少年咬牙切齿的说道。
      “……………”
      大约是今日心情不佳,引书并未多话,而是直接抽出长剑,他握着剑柄,注视着一众土匪。
      他的眸光清冽,犹如寒刃,透露出一股强大的压迫感。
      “给你们三秒,麻溜的给我滚,否则这把剑,将会刺进你们每个人的胸膛。”
      其中的土匪首领并无惧色,他闷哼一声,举起大刀,笑道:“就你这瘦鸡似的身板,给爷爷我塞牙缝都不够,别说大话了,小子,珍惜你还能喘气的机会吧——”
      说罢,他便挥出大刀,劈向引书,电光火石间,那柄大刀竟被单薄的剑刃挡下,引书握紧剑柄,反手将长剑抽出,身子也及时从刀下挪开,转而来到土匪身后,寒芒闪烁中,一柄长剑迅速的落在了那首领的脖子上。
      见此,其余土匪纷纷将长刀对准了引书,形成了合围之势。
      剑刃已近咽喉,引书却没有要收手的迹象,他环顾四周,却见那位缩在墙角的少年正注视着他。
      这时,应星从怀中摸出一块令牌,示于众人眼前,说道:“悬月阁藿阁主在此,谁敢造次?”
      闻言,土匪们纷纷乱了阵脚,他们的目光齐刷刷的落在长断身上,见他品貌非凡,气度华贵,便已生了退却之心。
      “头儿,悬月阁的人,咱们可吃罪不起啊。”
      “混账!! ”
      “怎么,还不跑?莫非是想逼我动手不成?”长断索性顺水推舟,配合应星把这场戏演好。
      土匪们慌里慌张的收起长刀,甚至顾不上他们首领的安危,便着急忙慌的向往洞外逃去。
      “那你呢?”引书问道。
      “求您饶我一条小命,是我有眼不识泰山,顶撞了大爷,您行行好,就当积德行善了,放我走吧…”他吓得浑身颤抖,生怕引书一个不小心就把他脖子抹了。
      “放你走,可以。”
      说罢,引书一掌打在他的背后,内力深厚,单这一掌便使那土匪轰然倒地,他牙关紧闭,额间青筋暴起,身子蜷缩成一团,看起来像只断了手脚的蜈蚣。
      应星见此,立马拍手叫好。
      “废了你的武功,看你还怎么嘚瑟!活该。”
      引书转眼向那胆怯的少年走去,他伸手将少年扶起。
      少年仍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他甩开引书的手,飞快的躲到了那坚毅少年的身后,死死的抓着他的袖子不放。
      “你们……是坏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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