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巫》吝兀

1、第 1 章

　　去年今年明年，我都是双十年华。
　　今日不过是对昨日的重复，无非就是白日柳下笙歌花间秋千，夜晚霓瓽羽衣玉觥满泛。
　　一个人，总有他的心爱之物。小婉心之向往的，无非是爱情。可是这种东西，可遇而不可求，即便碰上了，也不知能什么是候就不见了。有些人拥有时瞻前顾后，想爱不敢爱；也有一些人拼命的将之束缚在身上，只要在一起，其它的都不管不顾；还有些人追随着内心的感觉，爱得快，不爱得更快......
　　小婉也爱琴，我的那把五弦琴，五色五行，他们都称它魂琴。魂琴的宫商角徵羽对应了土金木火水，每一色作为主调式，可弹出镇魂曲、摄魂曲、炼魂曲、忘魂曲和封魂曲。
　　小婉刚刚弹完一曲凤求凰，“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余音袅袅。她所弹之琴只是那把琴的幻影，本体早就四分五裂，归于虚空了。
　　这两样也是我的最爱，我一直在想我们如果再次相遇，又会有怎样的开始怎样的结局？尽管我曾以灵之名许下宏愿重结来生缘，但在无尽的岁月中也只有无尽的等待，把每天都过成了昨天。
　　我其实喜欢坐在蕊珠宫的玉阶上，沉寂地望向宫外的世界，在结界之外，等候那个觉醒的人从天而降，毁去这幻像，让一切回归到最初的相遇。
　　小婉可不允许我这么无聊的活着，她总说，人生失意更尽欢，莫使玉液负金樽。她不允许这蕊珠宫没有颜色，没有乐曲，没有舞蹈，没有欢歌笑语。
　　只有小婉最懂我，大概寂寞和孤独是相同的。她偶尔会为我担心，怕如果我没有如果，一切的囚困是否值得。

　　第一章圣灵之血
　　上古，天玄地黄，宇宙洪荒，而我灵智混沌，乃是条寄生在天柱不周上的一条小蛇。
　　那一阵子，我有些懒散，嗜睡。大概是冬日快来了，我想。
　　一日，天空蔚蓝，阳光明媚，我从萧瑟草木掩盖的洞中钻出，在岩石上晒了晒太阳，便开始觅食。突然一巨响，不周轰然倒塌，我随着碎石飞出，落向深渊。
　　我一直往下坠落坠落，恐惧让我忘了嘶叫和疼痛，浊气更让我窒息，意识渐渐迷糊。在穿过一片云雾之后，山谷下一道血光冲出，阻止了我下坠。然后，我和那此落石开始慢慢地上升，越升越高，最后回到我觅食的地方，那些岩石也恢复了原状。我吐出了刚吸入的浊气，慌乱地想要钻入洞中，又是一声巨响，我再次飞落向深渊......
　　“圣姑，你无须这样。”疼痛让我有了一丝清醒，我听到有个声音传来。
　　“难道要让那只大蟹......”
　　我听不清另一声音说了些什么，想抬起头睁开眼，一阵眩晕，疼痛便让我昏死过去。
　　再次醒来，我盘在一个阵法之内，一抬头，重心不稳，摔到在地。我惊讶地发现自己长了四肢。
　　一个青衣老妪听到动静，缓缓朝我走来，目光清亮温柔浅笑着道：
　　“再过些时日，你便蜕完皮，不必担心。”
　　青衣老妪是族中的族长，族人称她圣姑。她给我取名婴婴，并选了我来传承她的衣钵。
　　族中并不是所有人都同意圣姑的决定，因为我来了之后，族中选出了一个另一个小孩作为少族长。
　　老妪刚走，便有人掀开了叶帘，蹑手蹑脚地，走了过来，蹲在阵法边，黑黑的眼睛好奇地盯着我问：“你就是婴婴吗？我是巫明。”
　　“巫明？”
　　“你的本体跟我不太一样。”
　　看了他的本体，我有些惊喜：“你的样子真丑。”
　　他看着我彩色的鳞，想伸手过来摸，却被阵法挡在了外面。
　　“少族长。”外面有人在唤他，他起身便往外冲，掀起叶帘，转身笑着小声音道：“不要让别人知道我来找你玩。得空了，我会再来。”
　　我终于蜕完皮，想到洞外逛逛，看看洞外是否如巫明所说的那样光怪陆离。圣姑却让我呆在洞中修炼功法，并且将冰魄打入我的眉心。瞬间，我便被冻成了冰雕，随后整个洞穴也被冰封住了。
　　圣姑说，按她传授我的星火燎原之术来焚化这些冰，等冰化了，我便可以走出这里。可我体内升起的那一点星火，还未温暖自己，便被冰成了冰焰。圣姑的手心出现比我的冰焰还小的星火，刹那，整个洞中的冰全部消失殆尽。我忙催动体内的星火，圣姑手掌一合，洞内又恢得了原样，只有我体内的星火多闪烁几下，又成为冰焰。
　　日子在枯燥乏味的修炼中渡过，药明隔上一段时日便会来看我，他的赤焰也只能熔化洞口的冰，但只要他一来，我的星火便会借他之力，旺上几分。他说他定要加倍修炼，将洞内的冰全部熔化，这样就可以带着我出去玩。
　　不知道为何，近来族中十位长老频频向我示好。她们有时三五成群地来洞内看我，还授我一些别的术法，或许是因为她们见洞中的冰所剩无几的缘故，毕竟我现在的星火燎原之术比巫明的赤焰还要强上三分。可我听巫明说，十位长老坚决不同意由我来守护族人。
　　我想，守不守护族人我其实没什么在意的，只要她们能这样喜欢我，我就很满足了。
　　一日，巫明来到洞中，什么都不说，强行催动赤焰将冰熔化，抱起四肢还有些僵硬的我，朝着洞外跑去。我一时失了神，冰魄将我俩冻在了洞口。就在冰慢慢冻住体内的星火时，这星火的四周，又出现了四点星火，五点星火同时闪烁，所有的冰立即消失。
　　巫明呆立在那儿，盯着我看，我觉得定是体内星火太旺，让自己全身发烫。
　　“巫明。”我轻唤。
　　“婴婴，别出声。”他应了一声音，抱着我冲出了出去。
　　洞外，真是别样的天地，与我之前所在的不周又大不相同，可我却无心观赏，心咚咚地乱跳着，头也晕乎乎的，我断定必是巫明身上的气味让我魂不守神。
　　巫明将我抱到一棵大树下，朝着树上一跃，将我放下，悄悄的道：“婴婴，你藏在这里，除了我，任何人叫你都不要出来。切记切记。”
　　不等我应声，他便跳下树去，朝着另一条路急速而去。
　　我在树上胡思乱想了良久，见四下无人，便现出本体，从树上滑下，朝着巫明消失之处寻去。花间小径曲曲折折阡陌交错，幸好有巫明留下的气味，我一路追随。
　　“大蟹，你色胆包天，竟敢到我族来放肆。”我听到一个长老的声音，连忙钻入花丛中。
　　“恳请众位长老，成人之美。”
　　“大蟹，休要痴心妄想！”又一个长老喝斥。
　　我从花中偷偷探出了头，一眼便瞧见那个孔武有力的人正是不周塌陷当日先我一步落入血阵中的那只巨蟹。
　　十个长老将他围在中间，血光一闪，大蟹失去了踪影。
　　十个长老迅速的衰老，有三个长老体力不支，就地盘坐恢复。
　　“巫明呢？”大长老怒气冲冲。
　　“被我困在幻境中。”九长老虚弱地说。
　　“他是我族少主，守护族人是他的责任。”
　　“他现在太弱小......”
　　圣姑不知何时来到我的身旁，袖子一拂，将我卷入袖内，只听得她道：“让他出来。”
　　众长老不约而同地道着圣姑不可，那袖内干枯的手模糊起来，渐渐消失，青衣落到地上，我大惊，从空空的青衣中钻出，圣姑的声音传来：“婴婴，劫数将至，我族就指望你了。”
　　从此我成了族中的圣姑，无休无止地冥读那些骨片经书，偶尔经书中也会出现几个两情相悦的故事让我爱不释手。
　　可在这族内，族人们承认我是圣姑，却从未将我与少族长和十位长老相提并论，我只是虚坐在那个位置上作作样子，连巫明也有意无意地在疏远我。
　　一夜，我悄悄去巫明的修炼之处，大长老的声音传出来：“族中女子众多，你娶谁不好，非要娶她？大蟹已从九幽之渊内脱困，不日便会再次来扰。将她嫁过去，方是上策。”
　　“大蟹来了，我会尽我之能让他有来无回。让婴婴和亲这种事大长老休要再提。”
　　那个“她”指的是我吗？我一阵窃喜，原来巫明也是喜欢我的。不管那大蟹有多厉害，既然巫明要让他有来无回，我定助巫明达成所愿。
　　众长老和族人们都同意我嫁给大蟹，因为大蟹的聘礼是大半滴圣灵之血。圣灵之血本是历任圣姑传承之物，不周塌陷，圣姑和十位长老以血祭禁术，让时光倒流，修复不周，大蟹落入阵中，沾染了圣灵之血，破了阵。还有小半滴在我体内，那是上任圣姑为救我性命，赐我的。当然，我若嫁过去，那小半滴血还是要还给族人的。
　　“蟹圣尊，我族圣姑绝不会嫁与你，这圣灵之血，你还也得还，不还也得还。”巫明道。
　　“我愿意嫁给蟹圣尊。”我看到巫明一脸的失意，心中一痛。我走向大蟹，从他手中取过圣灵之血的玉瓶，再从眉心将我体内的圣灵之血抽出，装入瓶中。巫明出手阻止我，让我将圣灵之血收回，否则性命不保。十大长老将我围在阵中，说圣灵之血能聚魂拢魄，也许能让上任圣姑起死回生。瓶中的圣灵之血因为缺了两丝，始终有两道裂痕。我将玉瓶呈给巫明，他不接，我只好转呈给大长老。有了这血，药明才能成为真正的族长。
　　我向巫明、长老和族人行礼，随大蟹离开。既然归还了圣灵之血，便与他们再无关系。巫明追出来，赤焰滔天，攻向大蟹。我的星火燎原将他的赤焰压了回去。“少族长，圣灵之血已归还，请不要再为难我们。”大蟹哈哈笑道：“今天是本尊大喜的日子，本尊就放你一马。”
　　昨夜，大长老在神殿为我占卜，我无往而不利，而巫明的卦象，却是早夭，这大凶之兆皆由我而起，我自是不信，亲自占卜一夜，皆是如此。十个长老用阵法也只能将大蟹暂困在九幽之渊，巫明和我微末的道行岂不是以卵击石？
　　巫明岂肯罢休，再次朝着大蟹攻击。我见大蟹要出手，便一招逼退巫明，挽住了大蟹的手，让他带我走。我不敢去看巫明，我怕我再看他一眼，自己就狠不下心，这样一走了之。
　　大蟹的宫殿在大海的一个红珊瑚岛上，宫内空无一人。他将我困在宫内，便消失得无影无踪，我准备的毒药和锋利的匕首暂时没有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