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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Chapter 52 库尔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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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以后,即使库尔莎麦克米兰已经结婚生子,她还是会偶尔想起那个她曾经无数次问过自己的问题:如果没有那场可笑的“药物事故”,她的人生会是什么样的呢?
已经是深夜了,库尔莎却毫无睡意。她本就有失眠的毛病,今夜恐怕是睡不着了。库尔莎只能盯着床边的摇篮,摇篮里是她和阿尔尼的儿子。他睡着的样子像极了父亲,一头软软的金发更是麦克米兰家的标志。
厄尼是在三个星期前降临人世的。他是个乖巧的好孩子,没让母亲受太多苦。库尔莎把这个软软的小肉团抱在怀里的时候,只觉得自己是这世上最幸福的女人。虽然厄尼才那么一丁点儿大,根本看不出来模样,库尔莎却觉得他和阿尔尼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厄尼和母亲倒是一点也不像,不过这让库尔莎很高兴——至少厄尼身上不会有一点她过去的痕迹。况且,厄尼的脸会给库尔莎一种错觉,仿佛是她参与了阿尔尼完整的人生一般。
啪啦。
库尔莎听见玻璃破碎的声音。那声音震耳欲聋,在库尔莎心里激起此起彼伏的回声。
二十年,整整二十年了,破碎的玻璃依旧无法修复,过往依旧挥之不去。
库尔莎至今无法明白,为什么父母会对那个根本不合法的哑炮测试深信不疑呢?
从记事的时候开始,库尔莎会时不时地嘴里发苦,等到上学了以后便渐渐淡去了。八九岁的时候,库尔莎以为这是因为自己营养不良的缘故;直到去霍格沃茨上学前在圣芒戈检查时,她才知道,原来有些魔药用过以后,后遗症是有可能持续十余年的。
那个治疗师说库尔莎很幸运,因为有些接受过哑炮测试的孩子的后遗症持续了十年以上,导致他们错过了受教育的机会,从此以后变成真正的哑炮,赔上了一生。
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后来那瓶奇苦无比的魔药的后遗症真的在库尔莎身上持续了一生。他们都认为库尔莎该在“沉冤得雪”的时候高兴起来,做个听话的乖孩子,但他们不知道库尔莎需要一辈子来康复她生命的前十一年。
治疗师在说话的时候,迪芙达克劳奇垂下头捂住了脸,几秒后她的抽泣声响彻了整个房间。库尔莎不明白母亲为什么哭;她坐在椅子上脚还够不到地,疑惑地歪过头,盯着桌上的一瓶药剂。那瓶药剂的颜色是各种颜色混起来的一种说不清楚的颜色,瓶底有药渣的沉淀,看起来十分恶心。
库尔莎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慢慢地把那瓶令人讨厌的药剂扫到地上。
啪啦。多么熟悉。
如果这时候坐在库尔莎对面的治疗师能注意到她,就会看见她眼里和她哥哥唯一相似而且是毫无差别的顽劣。不,对于库尔莎来说“顽劣”这个词太轻了,那种情感应该是——
恶意。孩子不该有的恶意。
库尔莎这辈子唯一一次想站起来和世界对抗的瞬间就这样被无视了。治疗师默默地收拾掉了破碎的瓶子和撒了一地的药剂,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其实治疗师看到了库尔莎眼底的恶意,但他选择了视而不见。这个孩子虽然幸运,但也太可怜了,有这种眼神是正常的。
是正常的吗?
库尔莎也不知道。她只知道从那以后她站起来时只和自己对抗。
正常孩子的成长经历应该是什么样的呢?
正常的孩子大概都是像巴蒂和波拉里斯那样的吧。他们在蜜罐中长大,万千宠爱在一身,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尤其是巴蒂,由于妹妹是哑炮的关系,家人都分外重视他。他做什么都是被允许的,哪怕他想要库尔莎的命。
因为生而为哑炮就是原罪。
对于一个哑炮来说,有吃有喝有穿有住就是对他(她)最大的恩惠。至于教育么……如果辱骂和嫌恶也算得上教育的话,那就算是有教育了。
不过,巴蒂和波拉里斯从来不会满足于言语的辱骂。他们小时候最喜欢的游戏就是往库尔莎身上扔玩具,游戏的乐趣在于她永远不会还手,只会静静地双手抱膝坐在那儿,静静地看着他们。
啪啦。
那只玻璃做的天鹅本来会动会飞,可它在发挥它的真正作用之前就被砸成碎片了。
巴蒂和波拉里斯手挽着手高兴地跑出去向大人们宣告他们的胜利。贝德格林格拉斯的第一反应是骂儿子不该下手这么狠,而老巴蒂克劳奇的第一反应是——
呃,他没有作出反应。
库尔莎的血液在额头上凝固了一整天。直到晚饭后,迪芙达才悄悄地过来把女儿带到厨房去清理伤口。
本来这只是一个魔咒的事情,迪芙达却没有用魔法。她抿着唇仔细地擦去库尔莎头上的血迹,一言不发。库尔莎猜母亲是无话可说。
确实没什么可说的。
等迪芙达清理完伤口准备开始上药时,她忽然叹了口气。
“库西,你怎么就不知道躲呢?”
库尔莎没有回答。她看着母亲的眼睛,那是和她一模一样的宝石蓝。就在库尔莎的心头即将涌入一股暖流的时候,卡丽丝克劳奇突然闯进了厨房。
“用不着上药了,浪费时间。”
在库尔莎眼中,母亲在祖母面前变成了见了猫的老鼠。
啪啦。迪芙达手边的一个碗掉到了地上。那个碗没有碎,她便弓身把它捡了起来。
“对不起……”迪芙达小声说。
“有魔法放着不用,难怪会生出哑炮。”卡丽丝奚落道。
迪芙达低着头,肩膀隐隐在抽搐。
卡丽丝走了。
其实那个碗是自己掉下去的。库尔莎在很多年以后回想起来,才发觉那可能是自己魔法天赋的显现。但库尔莎早就习惯了自我怀疑,便把那个碗认定为是记忆的错位,便再不理会了。
库尔莎这辈子唯一一次能停止悲惨童年的机会就这样被无视了。只是这一次,是库尔莎自己选择了无视。那么久的时间都熬过来了,这时候做出改变早就已经没有意义。
“库尔莎克劳奇!”
1971年9月1日晚上七点五十八分,库尔莎在霍格沃茨的礼堂里走向了那张四角凳。她讨厌在公众场合抛头露面,更讨厌无法阻挡的紧张的感觉。
那条木凳子刚被人坐过,因此温度还不算冷。不过库尔莎猜想它在不被人坐的时候一定是冰冷的。
麦格教授把那顶用了快一千年的破分院帽放到库尔莎头上。那一瞬间,库尔莎似乎感到分院帽哆嗦了一下。
“可惜了,可惜了,格兰芬多或者赫奇帕奇本来会很适合你……”分院帽低声说道。
库尔莎拼命祈祷分院帽把自己分到格兰芬多或者赫奇帕奇去。只要不是拉文克劳就好,她在霍格沃茨的日子就会好过一些……
“还是去拉文克劳吧,那里最适合你。拉文克劳!”
“不要!不要!”库尔莎使劲摇着头,但她已经改变不了什么了。她在为她的抗拒不知所云的掌声中一眼看到了脸色嘲讽的巴蒂和波拉里斯,心中清楚她没能从地狱里爬出来。
库尔莎僵硬地站起来,感到自己的四肢都要石化了。她走向拉文克劳长桌,在一个不起眼的位置上坐下。周围的新生都在激动地小声交谈,唯有库尔莎一言不发。
“这不是我们的克劳奇小姐吗?”
库尔莎感到自己的肩膀被人搂住了。她转头一看,竟是巴蒂。她下意识地往反方向躲了躲,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所有人表现出的亲昵对库尔莎来说都是一种折磨,尤其是巴蒂和波拉里斯。
“以后有什么问题,就来找我们呀!”巴蒂高声说。他的语气和他说的话根本不匹配。高年级的拉文克劳们都前仰后合地大笑了起来,他们笑容里的含义和笑这个表情也根本不匹配。
库尔莎没有说话。教师席上的弗利维教授清了清嗓子,轻轻地用餐叉敲了敲杯子,拉文克劳长桌这才安静下来。
啪啦。
玻璃碎裂的声音打破了初来乍到的安静。刚才笑得很开心的高年级学生们都向库尔莎看过来,她这才发现自己无意识地把一个玻璃杯摔到了地上。
他们又笑了,这次是窃笑。
“巴蒂,你这妹妹该不会是个傻子吧……”库尔莎听见有人对巴蒂说。
“她本来就是。”巴蒂笑得很爽朗,说的话却更加不堪入耳。
库尔莎还是一言不发。没有人对她表示出关心。她本不该对新环境抱有希望。
啪啦。
库尔莎弯腰把没碎的杯子捡起来。路过的人们侧目,露出嘲讽的笑容。她注意到对面赫奇帕奇长桌旁也有人弯下腰来捡东西。那人可真幸运,没有一个人笑他。
库尔莎并没有嫉妒的意思,这个想法只是轻描淡写地从她心头滑过了。她转过头继续应付难搞的变形术作业。
“你以前到底对这本书做了什么,文迪米娅?这封皮怎么可能一摔就裂呢?”
那是刚才捡东西的那个赫奇帕奇的声音。男孩的声音清朗明亮,库尔莎的羽毛笔不由得停顿了一下。若是阳光有声音,或许就是这样的吧。这个想法也同样轻描淡写地从库尔莎心头滑过了,毕竟如果抛开成见,巴蒂的声音也挺好听的。
“谁知道呢?我当初可是保管得很好的,可能是你对它施了什么魔咒吧。”被称为文迪米娅的女孩回答道。她大概是他的姐姐或者亲戚吧。
“那你帮我把它修好。”
“你自己动手去。”
库尔莎拼命让自己不要回头去多管闲事,可她还是没控制住,想看看那拥有阳光一般声音的男孩会是什么样子。于是库尔莎转过头。
后来她才知道这种相遇被称作一眼万年。
那男孩长得倒不能说是帅气逼人,一双眼睛却清澈雪亮,真如阳光一般,照进了库尔莎的心里。他虽然嘴上怪罪着他姐姐,脸上却挂着笑容。那才是真正的笑容呢。
鬼使神差般地,库尔莎站了起来,跨过长凳走向他。“我来帮你把书修好吧。”
话刚出口,库尔莎便意识到了自己的唐突。周围有些许人向她投来了异样的目光,不过在可以无视的范围内——赫奇帕奇总比其他学院的人要和善那么一点儿。
不过,那个男孩没有流露出任何异样的眼神,他的姐姐也是。他的眼睛还是像阳光一样,照耀着库尔莎。
“那谢谢你了。”男孩对库尔莎微笑。
库尔莎拿着魔杖的手是抖的。她根本不知道自己一个才开始使用魔法不到一个月的一年级新生能不能成功施修复咒,可为了那双阳光般的眼睛,她愿意一试。
“修——修复一新。”
库尔莎居然成功了。她的心砰砰地跳了起来。
“啊,谢谢你。”男孩拿起被修好的课本,笑得更开心了,“我叫阿尔尼塔克麦克米兰,你可以叫我阿尔尼。你叫什么?”
“库——库尔莎克劳奇。”库尔莎不由得结巴起来。
“很高兴认识你,库尔莎。这是我姐姐文迪米娅,未来的女生主席。”
“阿尔尼你胡诌什么呢!”文迪米娅麦克米兰笑着骂了弟弟一句,转向库尔莎,“你好,库尔莎。”
“你好……”
“你的衣服很漂亮。”阿尔尼塔克说。
库尔莎这才想起来她今天穿的外套不是校袍,而是一件看起来亮晶晶的银色外套。从来没有人夸过她漂亮,更别说赞美她的衣服了。
多年之后库尔莎忆起往事,想起了她和阿尔尼初见时的细节,于是她便去问他记不记得。
阿尔尼说他一点都不记得了。
所以那句夸赞大概是随口一说的吧。库尔莎知足了。
库尔莎把阿尔尼塔克的课本修好的一周后,她在礼堂被一个纸团砸中了。
库尔莎捡起纸团,打开了它。上面只龙飞凤舞地写了几个单词。
“到外面来。A.M.”
A.M.,阿尔尼塔克麦克米兰。库尔莎顿时感到一阵激动,立刻收拾好东西大步流星地向礼堂外走去。
阿尔尼塔克走得比库尔莎快。他在一个墙角停下脚步,库尔莎三步并作两步跟了上去。
“有什么事吗?”库尔莎问道。
“你想喝黄油啤酒吗?”阿尔尼塔克兴高采烈地反问。
“啊?”库尔莎有些茫然,“霍格沃茨城堡里没有黄油啤酒……”
“我是说霍格莫德。”阿尔尼笑了起来。
库尔莎暗暗责怪自己的愚蠢。“不过,霍格莫德要三年级以上才能去的吧。”
“这不是问题,我有办法。你周末有空吗?我可以带你去。”
“我,我就不去了……”库尔莎低下头。她的内心激烈地斗争着。
“也行,万一被抓到连累到你就不好了。那周末你可得等着我!”阿尔尼又笑了笑,便跑回了礼堂。
库尔莎站在原地,又一次怪罪起了自己的怯懦。或许跟阿尔尼塔克一起去会更好,所以为什么她就不能答应呢?
阿尔尼塔克去得很顺利,回来也很顺利。为了隐蔽,他们去了一间狭窄的、基本不会有人来的楼梯间。
阿尔尼塔克小心翼翼地把黄油啤酒放到石台阶上。“本来我想去三把扫帚的,但罗斯默塔夫人认识我姐姐文迪米娅,我只好去了猪头酒吧。猪头酒吧的黄油啤酒没有三把扫帚的黄油啤酒好喝,不过也还凑合,希望你不要介意……”他拿起自己的一杯,又把另一杯递给库尔莎。
库尔莎接过杯子,羞怯地笑了起来。
“来吧,敬你,库尔莎,若不是没有你帮忙我就要挨教授的骂了。”
“你——你用不着这样大费周章地去霍格莫德……”库尔莎低声说道。
库尔莎很清楚,阿尔尼塔克只不过是在说客套话。任何一个高年级学生都会修复咒,他本不需要她一个新生来帮忙。
“你帮了我,我总得回报嘛。”
阿尔尼塔克的笑容把库尔莎的心都照暖了。她也慢慢地扬起嘴角,这是她平生第一次笑得那么真实。
这是库尔莎第一次喝黄油啤酒。后来,等到她三年级能去霍格莫德的时候,她去了三把扫帚喝了传说中英国最好喝的黄油啤酒,可那也不如她第一次喝的好喝。
“谢谢你,麦克米兰先生。”库尔莎真诚地说道。
“别那么叫我,我会有压力的。”阿尔尼塔克挠挠头,“就叫我阿尔尼好了,就叫阿尔尼吧。”
“好……阿尔尼。”
他们沉默了一会儿。阿尔尼仰起头咕嘟咕嘟地把一大瓶黄油啤酒喝完,然后对着库尔莎咧开沾着泡沫的嘴。“我们交个朋友怎么样?我是认真的。”
库尔莎一时间有些恍惚。她从来没想到有人会真心地想做她的朋友,哪怕已经看过了她平日里那副令人讨厌的样子。
但她的嘴比她的脑子清醒得多,“好啊。”
“很高兴认识你。”阿尔尼向库尔莎伸出手。
“我也很高兴认识你。”库尔莎握住他的手。阿尔尼的手很瘦,却很温暖,握住她手的力度也十分有诚意。
“麦克米兰!阿尔尼塔克麦克米兰!”
随着一声响亮而尖利的呼唤声,一个戴着级长徽章的赫奇帕奇出现在楼梯下。库尔莎吓了一大跳,手中一松,酒杯便啪啦一声落地,顺着楼梯滚到那赫奇帕奇级长脚边。
级长气得脸都绿了。“你,给我过来!你要被关禁闭了你知不知道?!”
“级长,我也是有事情要做的嘛……扣了几分?”
“五十分!”级长气急败坏地说道。
“啊!”阿尔尼猛地跳了起来,往楼下半滚半爬地奔去,“你怎么不早说?早知道我就不去了!”
“你还知道为赫奇帕奇担心啊?!这么懂事你早干嘛去了?!”级长揪起阿尔尼的耳朵,不过看起来没用多大力气,“你,克劳奇小姐,最好也过来一趟。”
但是库尔莎还是很高兴。只要能和阿尔尼——她的新朋友待在一起,她就会得意忘形地忘记她痛苦的童年和别人异样的眼光。
库尔莎付出的最大代价就是面对着飞速流逝的时间无能为力。一直到1978年七月底,时间才慢慢会回到正常。这可能是因为她长大了,库尔莎想。
“不可能,你不可能嫁给麦克米兰。”卡斯帕克劳奇颤颤巍巍地说道。
在库尔莎小的时候,除过奶奶和哥哥以外,爷爷便是对她最不好的人;如今爷爷也老了,她心里头居然还生出了些怜悯来,声音也不由得柔和了些。库尔莎本想狠狠羞辱她的家人一通,但是为了阿尔尼,她愿意容忍。
“我已经说过了,我是回来通知你们,以免你们怪我不把家里人当人的。”库尔莎抱着手臂站在门边,随时准备离开。在这个折磨了她十几年的地方,她还是有些抗拒。
“你要是还当我们存在,就不该说这种话,库尔莎。”贝德格林格拉斯,也就是库尔莎的姑父,语重心长地说道,“你才十八岁,阅历太浅,还看不透一个人到底是什么样子。”他端端正正地坐在沙发上,一副高风亮节正人君子的模样,倒显得抱着手臂倚着墙的库尔莎不正经了。
库尔莎只从喉咙深处发出冷笑,“那么,您就看得透了,贝德姑父?”
“那是自然。我的年龄比你大,人生阅历比你多……”
“那您怎么会让西尔玛伯斯德嫁进你们格林格拉斯家族?是谁说她一副精于算计的脸恐怕会给你们家招事?既然格林格拉斯家族这么宽容,您又何必置喙克劳奇家族的家事?戈梅莎姑姑已经去世了,现在唯一还和克劳奇家族有关系的格林格拉斯是你儿子,不是你。”
“你——你——”贝德一时语塞,瞪着库尔莎,脸色涨得通红。
“好了,库尔莎,别这么说话,”老巴蒂开口打起了圆场,“你姑父的话是对的,我的意见也是一样。那个麦克米兰成日里嘻嘻哈哈的不知道在做什么,他家里人干的也是最危险的勾当。我们这是在为你着想,你听听建议总行吧?”
库尔莎冷笑得更响了,“危险?我哥哥天天出去杀人放火,你怎么不觉得危险?当初我奶奶不同意你娶我妈妈的时候说的也是为你着想,你怎么不听她的话呢?”她还是没忍住一句句反驳,咄咄逼人的感觉真是太舒适了。
“不要得寸进尺,库尔莎!”老巴蒂又摆出那副严厉却毫无用处的样子,“我和你妈妈生你养你这么多年,不要拿这副态度来跟我说话!”
“转移话题有什么意思,爸爸?”库尔莎讽刺道,“你们一个个都没遵从过父母之命,有什么资格来拿父母之命压我?偏偏都在我身上玩双重标准,有本事去管管你们那些不成器的儿子啊!呵呵,我表哥才是最优秀的,想毒死别人却不敢自己承担责任……你们都有苦难言,可萨默斯那只瞎掉的眼睛谁来负责?魔法法律执行司司长的职责就是包庇吗?我才是第一目击证人,却没有任何人来找我,这是为什么?爸爸,你能回答吗?到底是那些人瞎了,还是你瞎了?”
房间内传来噼里啪啦摔东西的声音,又很快消失了。
库尔莎的胸口剧烈起伏着。一吐为快真是太好了。不过她还有很多话要说,索性今天就把帐算清楚。
老巴蒂克劳奇的脸色也变得铁青,他怒瞪着女儿,双手气得发抖。“你可别不识相!我们养你到这么大,不是为了让你胳膊肘往外拐的!”
“养我?你说你们养我?”一想到所谓的养育,库尔莎就控制不住想笑,“如果给吃给喝就算养我的话,那我和一条狗还有什么区别?难道我的存在对你们来说就是一条狗吗?”库尔莎的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流了下来;她把血淋淋的伤疤揭开给他们看,可他们只会选择视而不见。“这么多年了,你们到底有没有搞清楚?我不是哑炮,我是个有施展魔法的能力的女巫!我连NEWTs都考过了,你们为什么还在相信那个可笑的哑炮测试的结果?”
“没有人说你是哑炮,是你自己妄自菲薄——”
“难道你们要我感激你们吗?!”库尔莎的眼泪流了满脸,她几乎是在大吼,“仅仅因为你们不再把我当成一条狗吗?!你们以为这是你们施舍给我的恩惠吗?!你们毁掉了我的童年,毁掉了我的一生,还想要我对你们感恩戴德?!我想要的只是一句道歉,你们为什么连一句话都不肯施舍给我?!”
突然间,房间的门嘭地打开,小巴蒂冲了出来,而迪芙达在他身后死死拉着他。可迪芙达怎拗得过年轻力壮的小巴蒂,后者冲到妹妹面前,扬手就是一个重重的耳光,直打得库尔莎身体摇摇晃晃,摔倒在地。
“你有种就不要和我们翻旧账!一天到晚胡扯些以前的事有什么意思?!你以为我们会相信你的胡思乱想吗?!”小巴蒂一边辱骂一边对库尔莎拳打脚踢,“我做的事是世界上最神圣的事,轮不到你多嘴多舌!哑炮配不上我的魔咒!”
库尔莎在地上蜷缩成了一团。拳头和踢踏雨点般落在她身上,她却始终睁着眼睛。如果库尔莎现在死了,那么她会死不瞑目。没有人来制止小巴蒂,就连刚才死死拽着他的迪芙达也没有。克劳奇家从来不用打骂来教育孩子——这条规则只对除了库尔莎以外的人适用。所有的那些虐待与侮辱在他们口中就是适当的教育或者善意的玩笑。
毕竟打一条狗,狗还会回来呢。
迪芙达捂着脸嚎啕大哭,库尔莎在拳脚相加的间隙中看着母亲,却只想笑。迪芙达等着别人去心疼她,却不会去心疼一下她的女儿。库尔莎早就对这个家不再抱有幻想了,她只是他们表达圣母般的善意的工具罢了。
小巴蒂泄完愤,转身对父亲说道:
“烧掉她的名字。”
库尔莎瘫在地上,听见小巴蒂说的话时只是扬起了嘴角。她是在笑他们愚钝,也是在自嘲自己的不甘。她很难受,但她的心已经不再痛了。
“不用了。”库尔莎说。
这个家里几乎没有人记得了。早在十八年前库尔莎被认定为哑炮的时候,她的名字就被奶奶从家谱上烧掉了。
然后库尔莎就过上了寻常而幸福的生活。他们没有办婚礼,只是和麦克米兰家的人吃了一顿饭罢了。唯一遗憾的是希兹不在场,文迪米娅也是匆匆离开。但是库尔莎很满足;她逃离了那个困了她十几年的地狱,嫁给了她爱的男人,新生活就要开始了。在这种没有明天的时候,库尔莎已经很幸运了。
婚后的生活很甜蜜。库尔莎也说不上来到底是怎样,却感到无比幸福。阿尔尼似乎是想要弥补什么,库尔莎能感觉到他在很努力地对她好。库尔莎知道自己从未为阿尔尼做过什么,因此她不敢白白接受他的好,于是也对他掏心掏肺。
他是她最亲爱的阿尔尼,她有什么不能为他做的?
然而幸福的日子还没有过多久,噩耗便纷至沓来。文迪米娅在圣诞节当晚被食死徒逼得跳崖自杀,死后还被食死徒带走,尸骨无存。
在得知当晚出现在文迪米娅的小木屋的两个食死徒分别是斐克达罗齐尔和雷古勒斯布莱克时,库尔莎没有感到惊讶,失望反倒是最强烈的情感。但最让库尔莎震惊的是,泄密者是米拉克史密斯。
米拉克是永远不会背叛文迪米娅的。阿尔尼这么说过,他的父母这么说过,就连文迪米娅也这么说过。而米拉克做出了这种事,居然还给阿尔尼寄了一封信,说明了一切的原委。
阿尔尼冷静得不正常。收到信的那天夜里,他在炉火边坐了一夜。库尔莎一直在他身边。
“文迪米娅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姐姐了。”阿尔尼微弱而沙哑地说道,“她教我心中要有光明,要做个能照亮别人的人。”
“你没有辜负她。”库尔莎说。她坐在椅子扶手上拥住阿尔尼的肩膀,他把头靠进她怀里。能给他温暖真是太好了。
“以前文迪米娅总骂我,我总是不愿意听。如今我们甚至很少说话……现在她走了,我再也见不到她了,库尔莎,我姐姐死了。”阿尔尼的声音闷闷的,隐隐有着哭腔。
“想哭就哭出来吧。”库尔莎轻轻地拍着阿尔尼的背。
“我不能哭。”
话虽这么说,阿尔尼却已抽泣起来。“我姐姐死了,库尔莎,我姐姐死了……”
库尔莎不由得鼻子一酸。这样深的亲情,她为什么就没有呢?
“不,不。”阿尔尼忽然抬起头来,“我要给文迪米娅报仇。”他的脸上犹有泪痕,眼神却已无比坚定。哭泣的男孩已成长为男人。
“好,我们一起。”库尔莎说。
可是天不遂人愿。几天后,希兹也被食死徒杀死了。他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一怒之下不顾自身安危回了家。阿尔尼心急如焚地去找了弟弟,没想到真的碰上了食死徒。食死徒还是那两个人,阿尔尼能做的只有断了她的腿。
阿尔尼回家时的眼神是空洞的,连一丝感情都没有了。一周之内失去了姐姐和弟弟,这样的痛苦他怎么能承受得住。
阿尔尼失魂落魄地看着库尔莎,然后慢慢张开嘴,吐出一句话。
“只剩我一个人了。”
在过了一年还算安全的生活之后,这个家庭又面临了新的挑战。这是1980年寒冷的春天,库尔莎觉得自己的身体疼得像是在燃烧。她承受了哥哥多年的拳打脚踢,却经受不住宫缩的阵痛。
这个孩子乖巧温顺了九个月,在准备呱呱坠地的时候却把母亲折磨得不成人样,似乎在释放压制了许久的能量。库尔莎真想拿魔杖来用切割咒把肚子切开,然后把孩子拿出来。她连最后残存的一丝理智都没有了。还好阿尔尼眼疾手快把库尔莎的魔杖放到她够不到的地方,要不然她可能真的会那么做。
库尔莎疼得连喊叫的力气也没有了。她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一口气如游丝般飘来荡去。止痛药剂不知为何对库尔莎不起作用,她只能忍着钻心剧痛,一遍又一遍地用力。
库尔莎很清楚地知道这说不定也是哑炮测试的后遗症。恨意瞬间灌满了她的胸腔,让她狠狠地咒骂起来。说来奇怪,咒骂似乎让她感觉不那么痛了。库尔莎拼命地骂,骂到口干舌燥也不停歇。她骂哑炮测试,骂魔法部的不作为,骂得最多的还是她的家人。库尔莎一边疼得流泪一边用最肮脏的词汇臭骂她那些早就没了关系的家人,治疗师没用多久就了解了她以前的一切。
库尔莎感觉自己真的处于濒死的时刻了。回忆如影片般在她眼前播放,她看着看着,愤怒却消失了,只觉得自己的气息正在不可阻止地慢慢变弱。阿尔尼就在她身边握着她的手,她没有什么遗憾。
她张开嘴,想说什么却已经说不出来了。她真的要就这样离开这个世界吗?
库尔莎还没来得及想出答案,就再也撑不住,任凭黑暗渐渐将她吞噬,连婴儿的啼哭她都没有听见。
“库尔莎,你快睁眼看看!我们有儿子了!”
库尔莎却听见玻璃碎裂的声音,不知道这是不是幻觉,这一次她希望是。她会睁开眼睛,她不会死的,她知道。对库尔莎来说,活着比死了更有意义。
啪啦。
“厄尼,妈妈爱你,妈妈永远爱你……你一定要好好长大……”
“昏昏倒地!昏昏倒地!昏昏倒地!”
小巴蒂克劳奇的昏击咒一个都没有击中抱着几个月大的儿子逃离的阿尔尼。库尔莎没有挣脱身上的禁锢咒,她知道自己要死了,现在只想笑。
斐克达罗齐尔一脸麻木地站在库尔莎面前,让后者更想笑了。可怜的小斐克达,她们谁都没看破。库尔莎居然有过改变她的想法,真是滑稽至极。
“我们一家人都要死在你手上了,斐克达,你可以为自己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