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要是我是男孩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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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你在说什么？”萧静虽然听清楚了，但还是不敢相信地问了。
“我说我喜欢女孩子。”林萧咽了下唾沫，感觉这句话在说了一遍之后，变得顺口多了，用正常的音量说了出来。
“你在开玩笑对吗？”萧静的表情却不像觉得女儿在开玩笑。
“也就是说，我是同性恋。”林萧抬起了一直低着的头，直视母亲的眼睛。
萧静死死地盯着女儿林萧的脸，似乎想找出林萧在说谎的蛛丝马迹。几秒后，她放弃了，眉毛拧了起来。
这回是萧静先低下了头。
“怎么会，怎么会，怎么会……”萧静低着头，用手撑出脑袋，似乎需要很大力气才能坐着似的，嘴里不停地喃喃着。
“妈，你听我说，同性恋是一种正常的现象，不是什么病，你听我解释——”林萧看着母亲的样子有点担心，赶紧开始解释，但她心中向母亲表明立场的想法是坚定的。
可是林萧还没说完就被萧静打断了：“我怀疑过，一直不想承认，没想到你真的是。”
这回到林萧愣住了。
“妈，你知道什么是同性恋？”
“我当然知道。”萧静神色复杂，不似作假。
林萧想开口说话，却被萧静用眼神示意，打住了。
“你还记得小时候经常来找我们一起吃饭的阿姨吗，那个短头发的阿姨。”萧静突然抛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林萧有点不知所措，但她还是回想了一下。这个阿姨以前经常见到，林萧记得，萧静说过她是自己的好朋友。但不知怎的，稍微长大一点后林萧就再没见过她了。
林萧点点头，“记得的，怎么了？”
“她是同性恋。”萧静面色平静地说出这话。
林萧又一次呆住了，磕磕巴巴地问：“你怎么知道？”
“因为她喜欢的是我。”萧静凝视着自家女儿，声音听不出情绪。
林萧整个人都石化了一般，这样的消息对她来说太震惊了。她一时间消化不了这样的信息，不知道该做怎样的回应。
原本想好的一套对完全不了解同性恋概念父母的说辞，完全派不上用场了。
“我只当她是好朋友，但她却不停的追我。”萧静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自顾自地说起来了，神色似乎憔悴了许多。
“直到我都结婚了，有了你了，她还说喜欢我。”萧静下意识地轻轻摇摇头，脸上写满了惋惜。
“你知道后来为什么她不来了吗？”
“不是她放弃了。是她被查出来吸毒，被关到戒毒所了。后来出来后，她也没脸再来见我了。”
“那……她现在怎么样了？”林萧的声音有些发颤，在听到这些出乎意料的信息后，她终于说出了一句话。
“不知道，我再也没有和她联系了。大概是回到乡下，或者别的什么地方了吧。”
林萧稍微别过了身子，沉思了好一会。萧静也不说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空气完全凝滞了。
好一会，林萧才敢转过来，看向妈妈的脸。但却惊讶地发现，萧静的脸在无声之中，不知何时，挂上了两道泪痕，眼角还闪着泪光，眼白的血丝泛着红，而这双泛红的眼睛还定定地看着林萧。
“你是觉得我会像她一样去吸毒？”林萧一下子反应过来，惊呼。
“不不不。吸毒和同行恋没有直接关系，她不是因为身为同性恋才吸毒的。我不会做那样的事的！”林萧有些生气了，口气有些重地对萧静说。
“为什么不早点说呢？”萧静没有理会林萧的反应，开始抽泣了。
“我很久以前就开始担心了。你和别的孩子，不太一样，太乖巧了。”
“在别的孩子都叛逆得要陷入爱河的时候，你却毫无波澜。”
“青春期的女孩总会喜欢八卦，你确好像从来不关心那些男女间的事。”
“别的女孩子都开始在意仪表打扮，你却还是大大咧咧。”
“我好几次问你有没有喜欢的男孩，你都说没有。”
“我嘴上说没有早恋就好，但我又有点希望你有那么一个喜欢的男孩。”
“我想直接问你是不是对同性感兴趣，但我又怕伤害到你敏感的神经。旁敲侧击，又不想确定答案。”
林萧听到母亲的一大段话，惊讶得嘴都合不拢了，泪水也决堤似的随着流。像十几年的眼泪都一次性地流出来了一般。
世界上最了解孩子的人，不是孩子自己，而是母亲。林萧对这个观点有了新的认识。
林萧一直以为自己掩藏得很好，但没想到，母亲居然早就有所察觉了。
而回想过往，对应母亲说的话，母亲的很多行为都说得通了。
而那个“你有没有喜欢的男孩”的送命题，林萧也确实有印象。
以前林萧都理直气壮地说“当然没有啦，我绝对没有喜欢什么男孩，绝对不会陷入早恋”。而如今想来，坑根本就不在“喜欢”上面，而是在“男孩”上面！
一般的家长若是抓早恋，问的大概都是“有没有喜欢的人啊”；但萧静问的却是“有没有喜欢的男孩子啊”。
林萧现在是有些哭笑不得了。委屈、忐忑、担忧、震惊、难过、还有“姜还是老的辣”的内心暗搓搓的吐槽，全都混杂在她那不大不小的心里了。
各种各样的情绪充溢在内心，结果就是林萧一动不动杵着。今晚林萧呆住的次数非常多了。
而至于萧静，虽然早有怀疑与猜测，但那毕竟只是猜测，现如今，女儿突然真的出柜了，她还是需要时间消化的。
于是就出现了，两人大眼瞪小眼，都不出声，似乎在林萧的房间里，时间暂时静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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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过了多久，林萧终于消化了自己的情绪。率先打破了沉默，但这么一下来，显然没有了刚准备出柜那会儿的沉重感了。
“妈，我能问下那个阿姨，就是你的好朋友的事吗？”
反而是萧静，大概是因为不想接受女儿是同性恋的事实，还没有完全从刚才的情绪中抽离出来，但她听到女儿的话，还是点了点头。
“你怎么知道她喜欢你的？”
“她自己向我告白的。结婚之前就说喜欢我了，结了婚之后还想叫我和她走。”
林萧觉得自己断断是做不出这样的事的，这说白了，不就是小三吗。
“那在她告白之前，你知道她喜欢你吗？”
“我只当她是很要好的朋友。她待我好倒真不假。有什么好吃的要给我，有什么好事也第一个和我说。”
“上学的时候，有一起睡过一张床，在床上她会抱住你，一开始会觉得有点奇怪，但想着是好朋友，也就没觉得什么了。”
“但没想到，她是抱着这样的心态的。”萧静语气突然紧了。
林萧听到这里目光一黯，心里头有些不是滋味。
“那她告白之后呢？你没有拒绝她吗？怎么还带着我见她了？”林萧不太敢相信自己的妈妈是不喜欢还吊着别人的人。
“我当然拒绝了。但我还是把她当朋友的，总不能连朋友都做不成了吧。”
“你还不如不见她了呢，你太残忍了！”林萧在出柜完之后，胆子也大起来了，也不再束手束脚，居然直接这么和萧静说话了。
萧静倒是不知回应什么，但也没有责怪林萧的意思。
在萧静问林萧“有没有喜欢的男孩”的那个时期，确实是“有事”的。
那时候，林萧喜欢上了班上的一个女孩，但是那个女孩却不再来学校上课了。因为她不打算高考，准备出国，回家自己准备出国相关的事宜了。
林萧明明连名分都没有，却像失恋了一般，整个人都颓靡了。
在刚认识人那会，她觉得人是太阳，照亮了自己整个的生活。但那个人走后，她的世界又重归黯淡，却又有什么不一样了。恰逢其时，林萧读到了艾米莉狄金森的诗，觉得很好地形容了自己当时的处境：
假如我不曾见过太阳
我本可以忍受黑暗
但阳光已使我的荒凉
变成了更新的荒凉
那是林萧第一次埋怨，这世界上为何出现这么好的人，让她如此喜爱。也是从此之后，林萧也变得越发患得患失，不愿打开心扉。
林萧很理解那个阿姨的处境，她不确定，是永远看不见更痛苦，还是看着喜欢的人和别人结婚生子更痛苦。
但母亲那种告白之后还见面的行为，在林萧看来就是给对方希望，与其给人无谓的“希望”，不如让人断了这条心，别在一棵树上吊死。林萧是不赞同自己妈妈的想法的。
“那你喜不喜欢她？”林萧审视着自己的母亲。
“不是那种喜欢吧，我只当她是朋友。”萧静又摇了摇头，泪水已经干在了眼角。
“那你喜欢爸爸吗？”林萧又来了一次灵魂拷问。
“当然。”萧静这次没再摇头，毫不犹豫地说。
“男人抱着很舒服的。你试着喜欢一下男孩子好不好？”萧静突然用恳求的语气说到。
林萧差点被逗笑了，这算什么恳求的理由。也因为这样，林萧觉得有点无奈了。又是吸毒、又是“精虫上脑”，同性恋再自家母亲心中的印象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对不起，我做不到。我真的没有喜欢过男孩子。”林萧叹了一口气，“不是我想这样的，妈妈，我生来就是这样的。”
“对不起，是我没教好你。你要是早点说就好了，我们一起承担。”说到这，萧静又忍不住抽泣起来，好不容易干了的眼角，又一次被打湿了。
林萧真有点担心母亲哭坏了眼睛，她还是很爱妈妈的。从小到大，几乎有什么事都会和妈妈说，除了性取向这事没和妈妈说过，别的事林萧和妈妈之间是没有秘密的。
“其实我以前和你说过的，刚上初中那会，我说过我喜欢班上的一个女孩子。”
“我不记得有这事了。估计那时候我没放心上，只当是你们小孩子之间的玩闹了。只是后来越来越觉得不对劲，才隐隐开始怀疑。”
“妈，你别哭了好不好。”林萧自己嘴上这么说着，自己眼角却也泛着泪光。
“你现在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萧静目光犀利的看着自家女儿。
“唔，不算吧。”林萧支吾着。
“那你答应我。”萧静见状说道，“以后别和女孩子在一起好不好？”
“为什么！”林萧不由自主地提高了声音。
“你就算一个人孤独终老，也别带坏了别人家女孩子。”
“你真以为这个社会会接受同性恋吗？我不想你受到那么多苦。”
“就算你说什么平权运动，真有父母愿意把自己女儿交给你一个女孩子？”
“现实比你想象的残酷多了。”
林萧听着萧静的话，她大概理解父母的心情了，但叫她做这事却实在太为难了。此时此刻的她，突然生出了一个念头，像许毓灵和她说过的：
“要是我是个男孩子就好了。大概也不会有这些苦恼的事了。”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要是我是男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