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契》彼岸牵手

2、序章

　　“站住！！！”
　　“快！快拦住他！”
　　“大人，请不要让我们为难！”
　　身披黑袍的年轻人站在马车顶上，星目低垂，俊美的面容隐藏在阴影里，教人看不清神色。他一手背负在后，一手握着散发着黑色幽光的长鞭，蓄势待发，强而可怕的攻击性透露着他的致命危险。
　　他在保护车厢里的一样东西——一只黑色的大箱子。
　　马车周围皆是穿着光明圣服、戴着十字架的教徒，一眼望去，白花花的一片，干净得一尘不染。
　　“大人，您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您是想与圣教为敌、与人类为敌吗！那可是……”
　　熙然面不改色，波澜不惊，“我从不在乎与谁为伍，又或是与谁为敌。这是我的父亲，我要带走他。”说着，他握着鞭子的手不禁又紧了几分。
　　“他是魔鬼！他不是你的父亲！”
　　“大人，难道您忘了您的亲生父母是怎么惨死的吗？如此执迷不悟……”
　　“住口。”黑色的长鞭光芒更甚，明明是最幽暗的颜色，却灼亮得近乎诡异，就像它主人心中的怒火，越来越旺。“我不想再浪费时间了，要么让开，要么就拿起你们的圣剑。”
　　闻言，不计其数的教徒举起了锋利的十字剑。
　　驾车的侍从忙拽紧马绳，随时准备冲出人群。
　　“盖尔，见机行事。”
　　“嗯！大人放心。”侍从用力地点了点头。
　　先发制人，那光芒四射的鞭子像是有生命的一般，犹如一条黑蛇，迅猛无比。它撕裂空气，直逼向一具具脆弱不堪的血肉之躯。霎时间，鲜血染红了层层白袍，惨叫声响彻天际。
　　只见，高立于马车上的熙然不紧不慢地伸出另一只手，掌心向上，一团黑雾似的光阵自他手心扩散开来。轰然一声，左侧坚固的人墙被炸开了一个大大的缺口。
　　“走！”
　　盖尔得令，立即驾车从空出的一条路上离开。
　　圣教教徒穷追不舍，死伤惨重。闻讯赶来的教父杜克立即召集所有圣教使者前往追捕，誓必要将那只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被偷走的“箱子”夺回。
　　然而就在一片树林前，他们被一道坚不可摧的结界拦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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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影幢幢，一座破旧的教堂里，神像已然面目全非。
　　“大人，人越来越多了……”盖尔明显有些担忧。
　　熙然摘下斗篷帽，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将散发着异香的箱子打开。
　　里面是个男人——一头耀眼的金色长发，面容精致绝美却惨白异常。他左目眼角下生着一粒赤红的泪痣，小小的，却让这张俊艳得不可方物的脸更显妖冶魅惑。看上去，他身形清瘦，如此蜷缩着身子，正好卧在这只大箱子里。
　　盖尔着实被狠狠地惊艳了一番，他从没见过这么美艳的人，胜过书文中的天神无数，即使是像现在这样毫无生息地沉睡着，他那无与伦比的美丽也必定是超越无尽宇宙时空的极致。只是，这个睡美人没有任何生命的迹象，盖尔想，他也许并不是睡着了……
　　“结界还能再撑一会儿。”熙然拿出一把尖利的匕首，在自己的手腕上划出一道不深不浅的血口子。他凝望着箱子里俊容安详的美人，漂亮的眸子里闪过一抹温柔的忧伤，“夜歌，我想我们的时间足够了……”鲜艳的血液一滴一滴地落在美人的唇边，顺着他的唇缝，缓缓地流进他的口中。
　　清晰可见，他那白得吓人的皮肤正随着鲜血的渗入，一点一点地转变。虽然依旧雪白异常，但面色似乎亮丽了许多，宛若皙白美瓷，也多了些美好的生气。
　　忽然，睡梦中的美人睁开了一双令天地失色的眼睛——纯粹的湛蓝，魅惑的玫瑰红，胜过宝石流光溢彩，赛过星辰璀璨夺目。那是绝无仅有的冶艳异瞳，这双绝色美目将茫茫宇宙间所有的美好都盛在了眼眶里。
　　他深吸一口气，指尖轻轻颤动着。
　　熙然微不可察地勾起唇角，略略低声道：“你醒了，父亲。”
　　美人的眼睛很大，即使现在他薄如蝶翼的眼帘无力地低垂着，绚丽至极的瞳眸蒙上了一层迷离的水雾，也依旧要比常人的硕大明亮无数。
　　名叫夜歌的美人再没了动作，只是缓缓侧目，看向轻唤他“父亲”的年轻人，艳红色的左目逐渐转变成阴鸷骇人的血红色，隐隐扩散的光芒妖冶绝伦。抛开他自身极致的逆天美艳，他的眼神十分阴冷，没有任何情愫可言；若一定要说那倾天美目不像死亡般沉寂，那就是一丝恨意了——锋利得好似冰棱长在眼底。
　　“熙然……？我没死？”
　　熙然笑道：“我记得你说过，你是永生不死的怪物。”
　　“是，没错。但我以为，我会在不舒服的棺木里沉睡许久。至少……一百年。”
　　不知熙然无法直视的是他惊天的美貌还是他森寒的眼睛，他低了低头，默然移开视线。
　　夜歌貌似有些体力不支，从面上就可以看出的虚弱，他想要直起身，从箱子里坐起来。
　　盖尔忙从门前跑过来，“我来帮您。”说着，他便伸手去扶这个有些诡异的绝色美人。
　　夜歌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倒是个称职的侍从。
　　“谢谢。”夜歌轻声道谢。他的声音也如他的外貌一样迷人，带着蛊惑人心的魔力，以至于盖尔完全沉浸在他致命无比的魅力中。绅士的礼貌，美神的诱惑，他的存在便是最大的罪孽。
　　“好心的孩子，你能凑近一些吗？”夜歌微笑着，坐在地上舒展着一双委屈多时的长腿，“我想我可能没有太多力气挪动身子了。”
　　“当然！”盖尔一直不敢看他，对于他温柔的言语，盖尔似乎有些受宠若惊。于是，实诚的孩子忙依着夜歌的话，将自己凑过去以方便他倚靠。
　　“谢谢……”
　　夜歌的声音越来越低，盖尔感觉到他冰冷的气息正在自己的脖颈间徘徊。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他不知道正在发生着什么。
　　夜歌忽然张开嘴，露出森白的獠牙……
　　“父亲。”一只手穿过夜歌与盖尔，轻柔地覆在夜歌的唇上。熙然迎上夜歌不禁嗔怒的目光，抬手拍了拍愣神的盖尔，“盖尔，我需要你去门口守着。”
　　盖尔顿了顿，随即点了点头，“是，大人。”
　　看着盖尔走远的背影，夜歌探出舌尖，舔去唇边的血渍，道：“我想要更多……”
　　熙然的眼睛一直搁在夜歌身上，他从夜歌眼里看到了切实的欲望，“更多什么？”熙然拿起刚才划开手腕的匕首，当着夜歌的面，一点一点地割开颈间的皮肤。随着新鲜的血液流出，他能明显地感到夜歌的呼吸骤然加重。“没什么不一样的，不是吗？”
　　像是遇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夜歌猛然后退。
　　熙然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不由分说地将他禁锢在怀里，一手按着他的后脖颈，逼着他去接触他万分渴望的东西，强势而霸道，让刚刚苏醒的夜歌毫无招架之力。
　　夜歌眼眸中血色越发浓重，连那最为纯净的澈蓝都不由地染上了一抹血红。
　　“喝吧，我明白你的饥饿。”熙然在夜歌耳边轻声道。
　　夜歌发出极其隐忍的声音：“真是、恶魔的低语……”
　　恶魔？被一个吸血鬼这样说，熙然不免觉得可笑。
　　夜歌终于还是张开了嘴，锐利的獠牙已然等待多时，可夜歌却迟迟没有动作。
　　“不要忍耐，结束痛苦……”
　　夜歌浑身颤抖不止。他被迫接受熙然的蛊惑，一把夺过他手中的匕首，毫不留情地在他原先的伤口上狠狠地划了一刀。
　　“嘶……”
　　夜歌冰冷的薄唇迫不及待地覆了上去，贪婪的吮吸声在空荡荡的教堂里回响，格外清晰。
　　熙然紧紧地抱着他，嘴角浮现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容……
　　突然，夜歌一把推开熙然，死死地抓着自己的脖子。他张着嘴，双目圆睁，不知是什么样的痛苦折磨，让他的泪水直在眼眶中打转。
　　“你……毒、你竟然给我下毒……”
　　熙然道：“我怎么舍得？只是一点削弱你力量的圣水。”
　　夜歌倒在地上，沉重地喘息着，“……你到底想做什么？”
　　熙然站起身，走到夜歌身边，居高临下地望着痛苦不堪的养父，“我从那本书上看到，要想结成死契，必须骨血相连。”
　　“……死契？”夜歌倏地仰起头，惊恐地瞪大眼睛，“你疯了？”夜歌这才注意到，他身下的地面上不知什么时候画好了一个巨大的法阵，他就倒在中心，无法逃脱。
　　熙然从口袋里掏出一枚戒指，蹲下身，抓过夜歌的左手，不顾他虚弱的反抗，强势地将戒指套在了他修长的中指上。
　　“不……”夜歌死盯着手上的戒指，闪耀的银白色，一圈他看不懂的咒文。甫一戴上，便像是长在了他手指上。夜歌也看到了熙然手上一模一样的戒指，这就是他们即将结成的契约。夜歌极力想要抽回手，无奈他刚才喝下了夜歌掺了圣水的血无法反抗，就像刀俎上的鱼肉，任这混小子随意宰割。他痛恨这种无力感。
　　熙然似乎在欣赏这只戴上契约戒指的手，半晌没有说话。
　　“你把我唤醒，就是为了控制我？”夜歌冷笑起来，“果然，神之社的人都一个样。杀不死我就想捆住我，你……”
　　熙然俊容清冷，很难看到一丝波动的神色。
　　夜歌有些急了，他很清楚这戒指再也拿不下来了，可他不能就这样被死契困住，决不能。
　　“死契一旦成立，生生世世，你都离不开了我对吗？”熙然伸手抬起夜歌瘦削的下巴，拇指有意无意地擦过他漂亮的唇瓣，一向冷漠薄情的星目竟变得温柔起来。
　　“熙然，放过我……你已经杀了我，别再折磨我了……”
　　孤傲的魔王低下了他高贵的头。
　　熙然垂了垂眼眸，居高临下，漠然道：“不。”
　　夜歌真想站起来撕碎了他，可偏偏他现在就被人捏在手心里。
　　夜歌艰难地支起上身，伏在熙然膝头，“我不离开你，永远不离开……只有这个，不行……”
　　熙然轻柔地抚着夜歌的脸颊，指尖流连，爱不释手地描摹着他精致的轮廓，低声道：“父亲是在求我？”他能明显感觉到夜歌肩膀在轻微颤抖。确实，让高高在上的暗夜王者屈从，是多么不可理喻的事。
　　“是……我求你，放过我。”
　　夜歌的声音几乎微不可闻，但熙然却听得很清楚。
　　“怎么求？您这是在命令我。”
　　夜歌停滞下来，好一会儿才缓缓地抬起手，他也不知道费了多大的力气，下了多久决心，一把抓住熙然的衣襟，将他拽到跟前，咬咬牙，吻住了他的双唇。
　　熙然并不意外，垂下眼睑，反而很受用地享受着这个人破天荒的“请求”。
　　夜歌探出舌尖，发现这可恶的小子早已轻启牙关等待他了……
　　一个冰凉凉的吻，没有温度，亦没有感情。
　　熙然抬手抚了抚夜歌线条优美的脊背，忽然右手一翻，法阵启动！
　　灰暗破败的教堂瞬时亮如白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