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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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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滕
人好多,乱哄哄的。
我喝下第三杯TEQUILA,有些晕。
酒是好酒,采收成长八年以上的龙舌兰植物,切其埋在土里的球PINA,将球茎熬煮,再经发酵及蒸馏成酒。
我带回来的,从墨西哥。
应该不至于醉了吧,不过我止不住傻笑。秀洁夹了包好的虾子给我,我一口就吃了。
“You look so nice today.”她笑。
我说:“Yeah, cause you look so pretty.”
姜味好呛,我扭头咳了一下。余光瞟到大厅里弹钢琴的女孩子。
她穿黑色的裙子,她弹《绿袖子》,她没有刘海。
她长的真像姚曦。
我不是什么好人,我笑了一下。这样算不算心猿意马,明明看着秀洁的脸,怎么心里想着另一个人。
“季滕,阿姨让我骂你,哈佛都不念了,你想升仙啊?”赫凌宇又灌了我一杯,他手腕上的江诗丹顿泛着光,刺的我眼疼。
我懒得听他废话,忍不住的再次扭头。我看见那个女孩站起来要走。我看清了她的脸。
我没看错,不是长得像,她就是姚曦。
姚曦
当我合上琴盖准备离开的时候,听到有人在后面轻轻的喊我。
“姚曦。”
那声音伴着一股气流钻进我的耳朵,不知是不是因为礼服裙太薄还是空调太冷,我打了个寒战,缓缓的扭头。
我看着那个男人,站在离我不过几米的地方,笑。
是季滕。
我有多久没见他了,天知道,整整三年。
我有点怀疑这是一个梦境,直到我看着他走过来,低头:
“我回来了。”
我仰起头来,看见他脸上深深的酒窝,真的是他。
“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提前跟我说呢?这次要留多久?”我高兴的有些语无伦次。
“不走了,我现在清华学子了。”
我僵住:“哈佛没有给你offer吗?”
“没给,”他眼里含着狡黠,“申请我根本没递上去。”
我看着他,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他捂住我的嘴,说:“别告诉我爸妈。”
一股薄荷的味道充斥鼻尖,他的手指,干燥温暖。
放下手,他笑,我也笑。
坐在我前面的人,足够令任何一个女子春心荡漾。他有着雕塑一般的侧脸,修长结实的手臂,条状肌肉隐藏在古铜色的皮肤下面若隐若现,令人想入非非。在我孤零零的二十三年间,出现了两个极品男人,一个我只能叫他弟弟,另一个是我的男友,订了婚,不过不是跟我。
所以,我只能说,现实真的是太尴尬了。
“我刚下飞机就喝酒,现在饿死了。”他用叉子兑付一块慕斯。
我招手示意服务生加水,瞟到了旁边座位上的几个女生,她们肆无忌惮的往这边看,用一种挑逗的眼神。
他顺着我的目光扭头看去,她们立刻挺胸,有一个大胆的搭讪:“hi,guy.”
他扭过头来冲我笑着摊摊手,“没办法,so boring,有时候太受欢迎也是一件令人困扰的事。”
我笑出了声,季滕在国外生活太久,一副典型的美国派。
我搅着杯中的拿铁,问:“舅舅和舅妈还好吧?”
“还那样。”他用纸巾擦嘴,顿了顿说:“你在这里弹琴?这么晚?”
“虽然时间晚,但是比一般的咖啡厅环境好,最起码不会有人……”我停住了,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曾经有醉鬼把小费塞到我衣领里。
“什么啊?”他皱着眉头。
“嗯,不会有人点歌让我弹《两只蝴蝶》那样的曲子。”
他看着我,蹙眉,嘴唇紧紧的抿着。
我笑道:“别摆一张同情的脸,这里收入很好的,我请你吧!”
他轻笑一声,从包里抽出一张卡递给服务生,一副不屑的表情:“三脚猫的功夫还敢出来现。”
我只笑不语,季滕说话如果不带刺,那一定是天塌了。
一出门便看到他的车,安安静静的停在那里,在灯光下泛着银色的光。
我目瞪口呆:“夸张……”
“TT有什么可夸张的,”他扬着眉毛,“你是不知道那帮人有多混蛋,凌宇买了个hammerH3,都不敢告诉他爸。”
H3为何物?我没见过。跟我不沾边的东西,知道了也无用。赫凌宇,他红墙里长大。
那是另一个世界,与我无关。
车在三环上疾驰,在我的指引下,走错了一个路口,七扭八拐的开了半天,终于到了。
“上去吧,不是没吃饱麽,我再给你做点儿。”
季滕像是没听见我说话,灭了车,抱怨着:“什么鬼地方,人能住吗?”
我虽然做好了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准备,但还是有点不舒服。
“人能住,就你不能住!”
我下车,使劲的摔上门,兀自向楼道里走去。听到季滕在后面连忙锁车,小跑着跟过来,不禁觉得好笑。
“喂,我要检查一下你有没有藏什么男人。”
楼道里的灯是坏的,里面横七竖八的停了很多自行车。我早就习惯了,只是季滕,在后面磕磕绊绊,安静的走廊被他弄的叮当作响。
我怕他真的会摔倒,于是伸手拉住他的胳膊。他怔了一下,没说话。我拉着他,直到我摸出钥匙打开门。灯亮的那一刻,我听到后面的低语声:“Dear me……”
如果这个屋子入不了他的眼,那看来我是不能告诉他我曾经住过两个月的地下室了。
“就是这样,有些乱。厨房在走廊里。”我帮他倒了杯水,笑着说:“这么屁大点儿地方,还藏什么男人……”
我猜他大概只在电影里看到过这种筒子楼,站了半天没吭声。他拿起桌上的一个木质相框,幽幽的说:“你干吗非得住这儿,小姑走的时候,不是留给你……”
“季滕。”我突然喊了一声,耳朵嗡嗡作响。
他愣在那里,拿着相框,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我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那是因为,相片里的女人,和季滕一样,有一对琥珀色的瞳孔。她把我领回家时,我还梳着羊角辫。
她告诉我,没人的时候,可以叫她妈妈,有人的时候,要叫小姨。
那个家,屋顶很高,有着明晃晃的,硕大的水晶吊灯。院子里的梧桐树粗的一个人抱不过来。
“瑶曦,姑都走那么多年了,你没必要这样。”
“我们不是说好不提这事了吗?”我冲过去,从床头柜底下翻出一张卡,“这里面的钱应该还剩很多,你想要现在就拿走!”
他被我的阵势吓的往后退了一步,诚惶诚恐的说:“什么还给我,那是你的。”然后往我的床上一躺,肆无忌惮的仰八叉,“瑶曦,你别害我,我还不想让小姑在梦里拔我的皮。”
他的轻描淡写,让我顿感方才的失态。
我用毛巾擦了把脸。二十三年,我不知道我的父母是谁,早就接受现实了。
我拿了泡面到走廊里煮,加了两颗蛋。端进屋的时候,季滕脸上扣了本书,躺在床上不动。我走过去拿开书,看到他一脑门都是汗。
北京的夏天多么闷热难忍,可这屋子里没有空调。我来回摸着他的额头,湿湿的。
季滕
我看着姚曦的背影,她跟照片里的样子也差不多,眉还是长,梢好像隐到发鬓里。她在走廊里,背对着我,拿筷子搅着锅里的面,臀部随着胳膊的牵动而左右微微的摇晃。
我为脑子里突来的邪念而耻,不过那又有什么办法,在纽约的每个晚上我都是这样想她,我又控制不了。
伸手摸了一本书,《基础护理学》,翻得很旧,上面密密麻麻的笔记。
她最后还是选了这个职业,容易让某些男人有某些非分之想。
护士。
我把书倒扣在脸上,我不能再继续看下去了。
再睁眼时,周围一片漆黑。我掏出手机,三点十四分。姚曦趴在桌子上,我走过去,低头看她。她睡觉的时候没有一点声音,安静的可怕。我把食指伸过去,均匀的鼻息。我觉得痒痒的,抽回了手。
我尿急,可这屋子里没有卫生间。开门走进楼道的尽头,昏暗的灯,地上全是污水,泛着令人恶心的骚味。
我有些心疼,这就是她一直生活的地方吗?小姑死了,爸妈果然不会管她,跟我想得差不多。
我走回来,推开虚掩的门。
地中间站了个人,看来她还是被我吵醒了。
“我找了半天才找到厕所。”
她没反应,一动不动站在那里。
我在墙上摸了半天才找到灯绳,一拉。她头发乱乱的,有点挡脸,眼睛半睁半闭。
梦游,我突然意识到,她可能是在梦游。跟我合租一间公寓的意大利人也有这个毛病。
她就那么戳在那里,跟一根木头一样。我走过去,牵她的手,把她拉回椅子上。我没把她抱到床上,不能梦游的人知道自己梦游,否则只会加重焦虑感。
我做到椅子上看了她一夜。
她的手,瘦而薄,全是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