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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同床共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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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抱着她的男人稍稍沉静了一会,略略地松开她,没有回应她。
出乎她的意料,关戉没有再对她干什么,甚至没有再问她什么,只是静静地把她靠在引枕上,拉好被子不让她受凉。
关戉从一旁的暖炉边拿起一只青红三彩的瓷碗,摇着调羹闻了闻热气放到她面前, “今天晚了,喝点粥睡觉吧。”
可能是碗里热气氤氲,也可能是她已经病地全身无力了,莲蓉一下子突然觉得此刻关戉的神态看上去居然有了一丝软和无奈。
隔着热气,他挺拔的眉宇模糊了一层,乌玉般的眼睛里积蓄着微弱的光芒。
气氛稍稍好了些,两人直接的语气也不再拔刀相向,莲蓉也就不想和他多烦了。
她也累了,该吵的吵完了,她不该再自找没趣了。
乖乖地拿起碗来,就着调羹小口地喝粥。
温热的红枣素仁粥,甜甜糯糯的,入口即化的很好吃。
几口下去莲蓉才发现自己是真的很饿了,一口一口地经不住甜粥的诱惑吃起来。
关戉就这样看着她,眸光细碎地看着她一动一动着腮帮子小口吃东西,一股晦涩不明的感情袭上心头。
究竟是上心了,无论她怎般做作抵抗,他都舍不得怎么她。
算了算了,来日方长,就像现在她还躺在他的床上,她无法真正拒绝他介入她的生活,也没法真正逃离自己。
一丈之内才是夫,她会明白的。
莲蓉偷偷看着他,也不敢吃太大口,忍着饿一口一口吃地很慢,好不容易才把小半碗粥吃完。
刚想放下碗睡觉,关戉却向她的脸伸手过来,“别动。”
还没等她弄明白,他就用指尖抵上她的唇畔,擦去她唇边残留的粥汤甜渍。
柔软的嘴唇和带骨的手指碰在一起,轻柔地摩擦着。他微微细捻,传递着亲密、温暖的触感。
鬼使神差地,莲蓉就一动不动地容忍了他这一两下的触碰。
他替她擦掉嘴角的汤渍,用帕子擦了擦手指,掀起被盖就上床来坐莲蓉身边。
莲蓉吓地往床里角缩了缩,“您又要干嘛?”
问完稍稍动动脑子就恍然大悟,看着身边微微一笑的关戉,脑子里轰隆隆地作响。
我怎么就忘了我现在睡在他床上!
他现在也没要走的意思。
那今晚岂不是要……同床共枕!
关戉看着她的脸在惊恐中红了起来,羞地不敢看他。
他在暖光中垂下眼眸,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颇为恶劣地说,“不早了,睡吧。你既然跟了我,就得有点觉悟才行。”
莲蓉死死地攥着手中的银票,“三爷您真想乘人之危吗?”
“抱着你睡一觉而已,”,关戉沉沉地叹了口气,无奈地将她松散的衣领挽好,“你都想哪去了。”
莲蓉听懂了他什么意思,不由得心里一咯噔。脸上更红了起来,两只手矫揉在一起。
死男人,自己说话不清不楚,还怪别人……
他只着中衣坐在自己身边,手臂碰着手臂摩擦在一起。隔着单薄的衣衫,她能感受他温暖健壮的身体,离自己那么近。
就像及礼那天一样。衣服很薄,肌肤片片地裸露,偷偷往里看就能看见他的肌肉。
承认吧莲蓉,他就是你接触过的第一个男人。
是关戉让她见识了什么是男人,也让她明白了为什么要男女有别。
明明不是第一次和他呆这么近了,却依然迈不过那条坎。羞耻感从心底里袭来,她往里侧挪了挪,尽力地离他远一点。
关戉只是看着,淡淡地勾起嘴角,他任她躲,只是抬手把床头的灯熄灭。
莲蓉只觉得眼前突然暗了,暗地她全身一慌。
而后她落到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带着檀香和男子气息的温暖的怀抱。他强势地抱着她躺了下去,手环着她的纤细的腰背让她靠近自己。
莲蓉看不清他要干什么,只觉得全身被他火热的温度包围,刚硬的男性躯体包裹着她,只隔着薄薄衣衫的身体摩擦在一起。
完,完蛋了……
“抱着你睡觉而已”,重点在那个“抱着”,而不是“睡觉而已”。
他要抱自己!
本来就烧地不省人事了,又刚刚吵过一架,莲蓉全身都是虚脱酸软,使不上任何力气,只能负隅顽抗地在关戉的胸口推搡几下。
然而,她的反抗并没有任何作用。
反而让他没忍住笑了出来……
关戉的喉结靠在她的鬓角,他笑的时候喉结贴着她动了动,昏暗中亲密地她面红耳赤。
“你不是是跟我了吗?”,他腾出一只手顺了顺她的头发,“我怎么感觉我像是在欺男霸女呢。”
莲蓉把脸窝到被子里,心想,我那不是一时糊涂吗……我也没想你这么快落实行动啊……
关戉贴着她的耳朵低声说,“不回答就别动。我也是头一次抱着女人睡觉,再动指不定干出什么来。”
低低的男音在莲蓉的耳边回荡,话里的意思听地她脑袋嗡嗡嗡地充血,连忙畏畏缩缩地就缩着手不动了。
他的手臂环着她的腰,并不乱动,只是把她整个人纳入怀里。
莲蓉不敢挣扎,只是全身僵硬地随他抱。
暖炉中的热气熏地榻上软和舒服,脑中的困倦袭来。
莲蓉的脸贴着关戉的脖颈胸膛又困又累,却强打精神不让自己睡。
他的心跳透过衣衫和胸膛传过来,咚咚咚地让她害怕。他的身体和她的靠在一起,他的□□就在自己身边,紧紧地挨着,没有其他什么动作却已经很亲密。
夜色真的已经很深了,窗外连月光都偷不进来。陌生的房间,熟悉的体温,还有抱着自己的关戉。
她从没想过要嫁给他,现在却已经躺在他的怀抱里,以后也将这样……
那一卷银票在她手里握的很紧,不敢松开。
她真的要嫁给关戉了吗?
每天就这样睡在一起,让他拥抱自己,让他亲吻自己。
以后也许,在适宜的时候,让他进入自己,抵死缠绵……也许还会有几个他的孩子。
莲蓉发现自己不敢再往下想了,脸已经烫了起来。
感知到她脸上异常的温度,关戉摸了摸她的脸颊,“害羞了?”
“嗯。”,莲蓉咬着嘴巴呆呆地回答。
关戉没有回答她,只是将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肩上,稍稍地松开了环着她腰的手,给她留出了一些空间。
慢慢来吧,给小混蛋一点时间。
也给自己一点时间。
她身上太过柔软窈窕,贴着自己的时候简直让人血脉喷张,一动起来触到的地方都僵直麻木了起来,仿佛电流经过。
如果可以,他也不想做个登徒子。
只要她还在自己身边,关戉就已经很窝心了。一份柔软卑微的心思,已经渐渐地在她消失的几天里将自己折磨地焦头烂额了。只有她还在身边,关戉才感觉多了一丝尘埃落定的安稳。
感知到他的放松,莲蓉僵硬的四肢才稍稍缓和放松。
她真的累了,关戉不再抱她那么紧,她也任自己的困倦缠上自己,不再管关戉什么事,眼皮渐渐沉重了起来。
两人都是一夜未眠,只是关戉天生比莲蓉经折腾不止一点点,不会和个小姑娘一般随随便便病倒了。
他看着莲蓉安安稳稳地靠着他的肩膀睡着了,呼吸均匀,才轻轻摸上她略微冰凉的手,将她的手握在手里握暖。
长夜漫漫,冷暖相宜。
关戉发现,一份有些卑微却来势汹汹的感情,已经在他年轻高贵的心上破土发芽,抽枝拔节。
感知到自己胸膛里的跳动,黑夜里,他将睡着的莲蓉抱地紧了一点。
第二天莲蓉起来的时候已经稍稍退了烧,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可能是药起了些效果,头也不再痛了。
虽说身上依然没什么力气,但总归比昨天神清气爽了些。
莲蓉披着头发半躺在床上,一个穿葱绿素服、背着药箱的女医来给她把脉。
至于关戉,就在一边看着。
这女医长得很好看,柳叶眉杏仁眼,端眉秀鼻,容貌生的和阳春白雪般,秀而不弱。
女医叶淑一边给莲蓉把脉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调笑起她和关戉来。
“啧啧啧,关戉,她看上去才十五六岁吧,就给送你房里来了。”,叶淑对着关戉讲话一点也不生分,“你爹娘也太急了吧。”
叶淑几句话说得莲蓉一脸红红的,关戉却脸色变都不变。
关戉环着手,“你以为都和你爹妈似的,什么都由着你。”
药王叶逊的女儿叶淑,关戉的外戚表妹。从小当儿子养,不爱女红爱草药。仗着爹妈宠爱,叶淑前两年刚把婚退了,扬言要悬壶济世走江湖。
如今这叶大小姐也是京城一大奇谈……
昨天莲蓉病倒睡着了,就是叶淑来把脉开的药。
虽说是表兄妹,叶淑也是头一次看见关戉这般上心一个女子,不由得打趣了起来。
“你这媳妇长得真好看,”,叶淑一边给莲蓉的手伤上药一边笑嘻嘻对着莲蓉说,“你叫什么名字呐?”
莲蓉感觉手上的药膏冰冰凉的,舒服地很。眼前的女医长得眉清目秀,虽然没一句正经话,但依然是一身大家闺秀的书卷气了 。
莲蓉真的挺喜欢叶淑的,只是她已经不敢相信和关戉有联系的任何女人了。
不要随便和别人沾亲带故,这是她从九娘身上得到的经验。
尽管心里是这样,面上莲蓉还是很礼貌地回应,“我叫莲蓉。”
“你就叫莲蓉啊!”,叶淑惊讶了几分,“有名无姓啊!”
莲蓉的眼光暗了暗,“嗯,我娘是胡人,我随我娘。”
叶淑行走江湖有几年了,看了看她的面色,心中暗暗明白了几分,没说穿。
叶淑只是低头撕开一条纱布裹着药膏包扎莲蓉的伤口,笑道,“二转子呀,我早看出来了。难怪生的浓睫大眼的。”
(二转子是混血儿的土话。)
叶淑一双纤纤玉手帮莲蓉的烫伤细细地上好药,没再多问。
关戉在一旁静静地看着,细碎的眸光落在莲蓉的手上。有叶淑在,气氛一时难得的安闲宁静。
莲蓉脸微微红了,把手往后缩了缩。昨夜因为她手脚冰凉,关戉握着她的手睡了一晚上,今天早晨起来才发觉手脚暖暖的。
在关戉的肩膀上醒来,弄地她一早上尴尬地说不出任何话来,就是到现在,莲蓉还没和关戉说一句话呢。
医地差不多了,叶淑再开了几副药,把伤口愈合禁忌,发烧忌口都和关戉一一嘱咐了,才背起药箱子要走。
叶淑和莲蓉笑着挥手作别,反而拉了关戉到门外商量。
莲蓉也不高兴管他俩要说什么,只是转眼看向手上的包扎纱结。
药膏贴着伤口凉凉的,一点也不疼。她手上的伤口被包扎地很妥当细致,看得出这个叶小姐是个细心妥帖的人。
其实她刚刚真的挺感谢叶淑的,感谢她没继续问下去。
她是因为没爹,所以才没姓的。
她真的不想在关戉面前承认自己是个没爹的孩子。
她在关戉眼里,本来已经很卑微了。
出了房门,关戉掏出一张银票笑着递给叶淑,“就给你这些了,去买点砒霜玩玩吧。”
有银子不要是傻子,叶淑接过了看了两眼,确认这数额挺大。
关戉和莲蓉的事叶淑也七七八八地听关戉说过了,面上不说,心里都清楚。
“你这小姑娘还是个二转子呐,”,她把银票塞进衣袖,“怪不得眉眼有几分异域风情了。”
“二转子又如何?”
叶淑叹了口气,“这可就难咯~”
关戉目不斜视,“说人话。”
“你不会不知道吧,”,叶淑背起药箱子,“京城的二转子大多都是胡人歌女生的,九成都是野孩子。”
关戉的神情暗了暗,“如何说?”
叶淑叹了口气,“没爹的孩子,从小白眼受地多,心肠都硬。”,“从小和飞鹰走狗一样地长大的,养不家的。”,“你现如今看上了她,她偏偏看不上你。你要是逼她,她能拿命出来和你拼。”
叶淑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这些个二转子,这里都怪怪的。”,“汉人女子从小被教着要三纲五常,要中庸之道。二转子们是吃胡人的奶水长大的,不懂这些。”
“我走江湖这几年也见过些世面,”,叶淑笑了笑,“这些蛮族流民生养的孩子,个个都蛮横地很。我们汉人敬天敬地敬皇帝的,他们蛮族就什么都不敬,只是敬酒敬刀敬自己。”,她说着说着沉声了,“你可悠着点吧,新郎官。”
关戉垂了垂眼眸,半响脑中浮现了莲蓉在大堂上夹起木炭就往自己手上烫的样子。
那时她的身板瘦削挺直,眼中是愤怒、决绝、甚至是兴奋……唯独没有畏惧和犹豫。她直直地就把木炭烫上了自己的手。
她不懂自爱,自然也不懂爱。
从小没人呵护的孩子,就是飞鹰走狗,什么都不怕。
“我懂的。”,关戉微微叹了口气,“其实我也知道,我是爱上了个蛮姑娘。”
“你明白就好。”,叶淑也替关戉捏一把汗。
叶淑只不过是悔婚,这二转子姑娘还能逃婚,比自己胆子还大。叶淑一边替关戉担心一边却也佩服起莲蓉来。
“不过你也是手腕子硬,她都这样了还能被你抓回来。”,叶淑对着暖炉搓搓手,“你当真要这么快娶她吗?”
关戉垂了垂眼眸,“不然呢?”,“养都没养过,怎么知道养不家。”
人人都在劝他三思,可这东西没法三思。莲蓉天生有一股蛮力,仿佛能一松手她就能跑开。
他若没有强硬的手腕,又怎么能将她栓牢。栓不牢就会丢,他丢不起。
关戉话里话外的意思太过霸道蛮横,叶淑也吸了一口气,“你是真的悍。我说不动你了。”
叶淑和关戉道过再见,“好好哄哄你那小娇妻,有事找我啊。”
“好。”
叶淑背着药箱松了口气,一蹦一跳地出门去。
她这个心思深细的表哥关戉如今也遇上了个硬茬子,这俩怕是日后也有的折腾了。
转念一想那二转子姑娘道有几分意思。要不是她叶淑是关戉的表妹,她还真有几分欣赏莲蓉那冒天下之大不韪的逃婚劲。
就论敢逃婚这一点,莲蓉还真挺讨她喜欢的,要是有机会也许还能交个闺中金兰什么的。
但一想起关戉那几句穷凶极恶势在必得的话,叶淑不禁叹了口气。
这二转子姑娘什么命唉……作死作到阎王头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