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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9章 非分之想 ...


  •   丛风等二十四暗卫跟随郑锋多年,身家性命都托付予郑锋之手,忠心可信。沈清玉唤了丛风进来,也未隔着屏风说话,屋中留了唐嬷嬷,蔣妈妈并何晏三人陪侍。

      唐嬷嬷将今日之事与丛风说过,便见丛风周身凛冽之气更盛,杀意几乎无可遮掩。何晏轻飘飘咳嗽了一声,丛风才想起眼前这人是女主子,恐经不起他们这些刀口舔血之人的杀气。

      沈清玉确是有些惊着了,她慢吞吞喝了一口红枣茶,才平心静气地开了口:“郑涵之事恐不能善了,我知你们身手不凡,对付一二书生绰绰有余,只是这书生不管出了何事都不能让人一下子就怀疑到北院来。”她顿了顿,赶忙补充:“不必要了他的性命,只让他去了非分之想,没工夫在这里搅和即可。”

      唐嬷嬷皱了皱眉,沈清玉见她面色有异,便顺势问她有何想说的。

      唐嬷嬷先告了罪,而后才道:“少夫人心地纯善,却不知这里头的厉害。那些人把这么个没根底的人招进府里,没规没矩地放进内院说笑,只看这一点,就知那书生不是个有德之人。您只想着给他些教训,让他知难而退,如此苦心只怕无人领会,反从此让他们得了空闲,越发算计着要往北院里头泼脏水。哪一日咱们疏忽了防备,让人传出不好的话来,照着这么个多事之秋,还不知要传成什么样去,少夫人一身清白,只恐小人作祟,落入泥沼,任人取笑,那时就是后悔也晚了。”

      唐嬷嬷的话说的委婉,沈清玉却听得心惊肉跳。她只想着处处防备,身正不怕影子斜,却忘了在旁人眼里她是被迫冲喜的,守着一个昏睡不醒的夫君,她又是年少慕艾的时候,稍有什么不慎就会教人用最恶毒,最下作的念头去猜测,揣度。那些人的嘴是不会饶人的,再被有心人利用,到时她就是浑身长嘴都说不清楚。从郑涵入府,只怕设计的人就有了退路,就算她不受引诱,捏不住她的把柄,也能捏造出莫须有的罪名来让她声名受辱。

      唐嬷嬷见沈清玉神色怔怔,面色愈发苍白,知她心中已经明白,便暗暗叹了口气,这还是个孩子,能想到让人防患未然,教训郑涵就已经不错了,要让她更加知晓自己的处境,真是既残忍又无奈。

      “少夫人不必费心揣摩,此事属下心中已有了章程,定不会给北院招祸,您只等着结果即可。”今日知晓有人想挖主子的墙角,他心中愤懑不已,这会儿心里头已全是主意,随便哪一个都够那些人喝一壶了。

      人各有长,沈清玉不会不自量力地出谋划策,此事议定,她便让唐嬷嬷去告知白氏一声,她们两处要消息互通才好。

      严氏办事不利,回屋时心里头惴惴地急跳,刚到了门口,就见廊檐下守着个小厮,见她过来,嬉皮笑脸地朝她挤眉弄眼,严氏拿帕子掩了掩嘴角,再往前走两步,就把屋里头的声儿听了个真切。

      半日里头才消停下来,婆子出来打帘泼水,严氏进屋时,两个丫头才衣衫不整地下了·床,郑弘钧半眯着眼倚在床头,见严氏靠过来,一把将人拽进了帐子里,两个丫头你推我搡地嬉笑,襟怀半敞,还露着里头的桃红小衣,眉眼间皆是·媚·人的·春·情。

      严氏浑身都僵了一下,她几不可见地蹙了蹙眉,躲开一处污了的地方,偏头见两个丫头看稀罕似的盯着他们瞧,她心里就十分地不得劲儿,只觉连点子做主子的尊严都没了。

      到最后主子丫头滚了一·床,严氏半阖着眼,无知无觉地流泪,也不知自己是为什么哭的。

      在屋子里胡闹到了傍晚时候,郑弘钧才软着脚寻了郑涵说话。郑涵手里捏着本诗集,正对着天边红霞发怔。郑弘钧凑过去一瞧,见是些·淫·词·艳·曲,便咋着舌一把将书夺了过来。

      郑涵如梦初醒,一张脸又是青又是红,支支吾吾,嗫嗫喏喏,半晌儿没个正经话说。

      “今日见了人,觉得怎么样呢?”

      郑涵慌得左右去瞧,见没有耳目,才慢慢道:“就是神女也不过这样了。”

      郑弘钧见他一副动心动情的模样,大为纳罕,难不成他竟看错了,这不是个·色·胚,倒是个情种?

      “这样一个女儿竟落得个枯木槁灰一样的下场,明珠暗投,如木胎泥塑,真是教人心神俱碎。”郑涵把话说了出来,也不遮掩了,索性道:“可我知道她定不愿这样的,文昊兄,但请让我见她一面,只要让我与她说上几句话,就是死也无憾了。”

      郑弘钧这会儿觉得自己找了个愣头青,他寻摸这么个人是为了引着沈清玉动外心,只要她和郑涵有了首尾,就有了把柄,那么个仙姿玉貌的人,总不该只关在院子里,到时他用这把柄做成了想做的事,他们三人再一道享人间极乐岂不好呢?这会儿郑涵动了情心,只怕是有些麻烦了。

      他心里头转了转,便携起郑涵道:“外头正是热闹的时候,为兄带你去瞧瞧皇都风光,保你一见,连神仙都不想做了。”

      日子流水似的过,沈清玉清早醒来,发现郑锋眼睫微颤,手指频动,便知钱老所说的醒转的日子不远了。用罢了早饭,沈清玉拿了册话本打发时日,不时与郑锋读上两段,心里猜测这么个铁筋铁骨的人往日是否会瞧这些适趣闲文。她方把一块樱桃蜜饯塞进口中,便见秋菊来报:“郑二的夫人来了,说是要与您说说话,这会儿唐嬷嬷正和人站在院子里,让奴婢来问您的主意。”

      这可真是稀罕,沈清玉给秋菊抓了一把奶白葡萄,随手把书放在一旁,和秋菊换到外间儿说话。

      “不是奴婢说话难听,如今世子还在屋里头,她一个年轻夫人大早地就来堵门,知道是有话与您说,那些个糊涂的指不定在心里如何编排呢。”

      沈清玉深以为然地点头,然后捏了把秋菊的脸:“那依秋菊姐姐看要怎么样呢?”

      秋菊绷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嗔了沈清玉一眼道:“依奴婢看您就在屋里消闲着,外头让唐嬷嬷和蔣妈妈支应,好好晾一晾她,左右她都不怕口舌是非,咱们何必替她惜名。”

      沈清玉把事一股脑儿交了出去,颠颠地跑回温暖的寝房里吃吃喝喝,自得其乐。

      要说严氏也是个牛性子,竟当真在外头生生站了近一个时辰,沈清玉毫不心软,她的善心是给当得起的人,像这样助纣为虐,憋着坏要算计她的,她是一点儿都不会可怜的。

      蔣妈妈甩着帕子进来,冷笑道:“早有这份心性呢,也不至这样让人看不起,这些个不知好歹的咱们能避则避吧。”

      唐嬷嬷没说的这样露骨,可眉眼间也都是不耐:“我们说了您在侍奉汤药,她倒也无话可说,只偏偏地要送您几个外头的野物儿,什么糖人面葫芦的,都叫我们给推了,谁知道是什么脏的臭的碰过的东西,也敢往您手上递,后头又说城里来了戏班子,是难得的角儿,又是哪家来了新布料,晚了就碰不着新鲜的了,杂七杂八胡说了一通,被我们给挡回去了。”

      “她这是想引着我出去?”沈清玉让两个老妈妈坐了,秋菊冬梅上了几盘子点心蜜饯,又添了新煮的桂圆汤红枣汤,外头天寒地冻,吃这些正好。

      唐嬷嬷一张脸阴的都能挤出水来,蔣妈妈也是面色铁青,咬牙切齿,看样子是想咬下谁的一块肉来。沈清玉被她们两人逗笑,亲上前捧茶捧果:“二位妈妈消消气,这都没什么的,左右碰不到我的边儿,就让他们瞎折腾去,不是已经交代下去了吗,很快他们就蹦不动了。”

      如此过了五六日,那郑涵因着与青楼·妓·子的风·流·韵·事传遍大街小巷而被白氏扫地出门,连着带郑涵入国公府的郑弘钧亦被国公爷大加斥责,关在祖宗祠堂里反省己身。一场风波消弭于无形,就是郑弘钧从头看到尾,也只是认为郑涵经不起大事,在温柔乡里折了腰,谁都没往北院怀疑一星半点。

      经了此事,白氏定下规矩,无论是谁,要往府里携亲带友都得经了她和国公爷的眼,省得守不好门户,给家里招惹是非。

      此事全系郑弘钧一人之责,白氏寻了机会将郑弘钧整治得活活脱了一层皮,国公爷往日是个两边和稀泥的性子,这回却袖手旁观,对白氏的种种动作视而不见,甚至责陶氏教儿不善,令其闭门自省。

      这件事的细处沈清玉是不知的,只是瞧着唐嬷嬷一脸大仇得报的痛快,心里也是一阵舒畅,以德报德,以直报怨才是正经,她最是个小心眼的人,谁招了她惹了她,不安好心地算计她,但凡有机会,她都是会还回去的。

      这事了了,太子妃的生辰宴又近在眼前,托病不去是不可能的,她要是敢说一句自己身子弱,那头立时就能赐下十个八个来为她分忧,到时北院才有的热闹。这事白氏心里头也不痛快,婆媳俩计议了良久,终究不过是见机行事而已。

      “宫中形势复杂,不过也不是皇后他们一家子的天下,这次赴宴的还有另几位皇子的家眷,有那示好的,你可暂先收下,左右过了这关再说。”白氏拿过红枣片细细嚼着,又提起沈清雪的事:“前几日你母亲来我这里请了个嬷嬷去教导你姐姐,昨儿个才回了咱们府里,嬷嬷是办事老成的,这一趟去也把该说的该教的都教了,只是……”白氏叹气,心中暗自庆幸没迎了那么个活祖宗入府:“你姐姐稚子心肠,有些牵连甚广的话我们都不敢和她说,这么半遮半掩,明里暗里地提点,也不知她听了几分进去。这回太子妃只请了同辈的去热闹玩笑,我们跟不进去,这就都得靠你看着了,这时候咱们这儿不能出乱子,沈家也是不能的。”

      沈清玉深觉自个儿责任深重,登时就苦了脸。白氏好笑不已地看向她:“行了,别跟娘这儿扮相了,到时去了东宫,可有你唱的的时候呢。”

      婆媳俩日益亲近,说话也随和多了,沈清玉嬉笑着坐好,一本正经道:“媳妇领训。”

      说笑过一回,白氏心里忧虑还是未散,她肃容道:“若是当真顾不上了,只记得保全自身即可,有什么回来了娘都给你兜着,万万记着保重自己。”

      宫里的赏赐都被唐嬷嬷和蔣妈妈理了出来,沈清玉带着白氏一道看,见着上回皇后特意又赐下的,白氏连连冷笑了几声。沈清玉撒娇般摇了摇她的手:“她愿意给咱们就收着,便宜不占白不占,我瞧这两架炕屏好得很,花色古朴,正合娘用,一会儿媳妇就着人给您送过去,可好不好呢?”

      白氏失笑,这么一趟下来不高兴也被这妮子哄得高兴了,直到回了自己的屋,白氏才叹道:“怪道年夫人对这丫头这样厚道,送来冲喜还处处照料,那些个嫁妆就是嫁她的亲闺女也尽够了。我原本还疑惑,这么些日子处着也都明白了。这孩子实在是再贴心顺意不过的人,模样长得极好,心性也是百里挑一的,就这么样儿被送来遭罪,寻常人家的女儿早就哭天抹泪,寻死觅活了,哪个能像她似的,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连着身边侍候的也都是高高兴兴的,我每回去了北院,都还以为走错了地方,原本死气沉沉的屋子都亮堂起来了。我儿这样好的福气,也难怪他要急着醒来了。”

      老嬷嬷也是高兴的直笑,孩子样地翻着从北院得的荷包给白氏看。里头并无什么金银之物,是些包好的软糯点心和甜水梅粉,瞧着样子便知心意。

      主仆俩相伴了大半辈子,白氏在老嬷嬷面前也无甚遮掩顾忌的,她话中犹有惶然:“只盼这些福气都是真真切切的,万莫要再有反复了。”

      老嬷嬷轻轻拍了拍白氏的肩,心里为她泛酸泛疼。这么些年来,外头瞧着夫人是风光富贵,荣华无双,可内里的酸楚谁能知道呢?太夫人糊涂强势,国公爷愚孝不通,夫人是左右都为难。早年好容易生下了世子爷,却因着不肯全听太夫人的,便被太夫人暗中折腾,算计,夫人月子还没出,府里就迎了新姨娘回来,可怜夫人无人可依,无人可说,国公爷待夫人虽好,终久不过如此罢了。谁一生下来就心思深细,泼辣通透呢?不过是被日子·逼·得没了办法,好好歹歹过了这么些年,世子爷长成了,也有大出息,可眼看着就昏迷不醒,生死不知,夫人心里多少苦都得往肚子里咽,外面瞧着是个刚强的架子,内里却早已酿成了一滩苦水。好在天可怜见,没把夫人的希望都耗光了,新娶的世子夫人是个心地良善的好姑娘,把自个儿照料的好好的,也把世子爷照顾得体体面面,才多少日子,就看着醒来的希望了。要她说,那才是个顶顶精明的人,不怨天尤人,不伤人害己,就连她这个奴婢瞧见了,都打心底里觉得日子是有希望的,觉得心里头是暖暖和和的。人都说相由心生,她往日里不觉得怎么样,如今却觉得再对也没有了,只有那样美的人才有这样灵透纯善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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