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84、第八十四章 ...

  •   风动竹林,暖阳浮晖,竹叶摇曳间隐隐折射出几抹刺眼的刀光。

      竹叶拂过刀光,仅在霎那被割断命脉,乘着微风飘至院内池中,激起层层涟漪。

      随着涟漪愈来愈大,竹叶飘落便愈来愈多,待到竹叶漫天飞舞之际,似乎院内百物皆掺杂了血光。

      “哗啦!”

      从池中一连蹿出四五个黑衣男子,身姿劲瘦,手持长剑,气势如芒,直逼隐在竹林之后的不速之客。

      “当!”

      长剑劈在长刀上发出刺耳的声响,于刹那间在长刀上划开了一道裂隙,旋即下一招呼啸劈来,竟生生将长刀拦腰劈断,携着杀意的长剑逼向了不速之客的面门,丝毫不给对方留半分喘息的空隙。

      不速之客皆为壮身大汉,竟被这些劲瘦护卫逼得连连败退,瞧着颇有些讽刺。

      鲜血溅在竹叶上,顺着竹叶滴滴落下,滴落在青石路上,渗入泥土中。

      哀嚎声起,却因着护卫下手快准狠,方从嗓子眼冒出声哀嚎便便生生扼杀了。

      不过几刹,满院便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竹林尽头有一草亭,草亭外燃着几盏熏香,瞧着甚是奇怪。

      草亭内两位公子正在博弈,一位身着天青长袍,萧萧肃肃,爽朗清举。一位身着藏蓝长袍,镶金衔珠,贵气逼人。

      二人不言不语,全心对弈,任凭竹林刀光剑影,厮杀不止,二人丝毫不被其所影响。

      黑白子布满半盘,难以分出高低胜负,二人也渐渐有了迟疑。

      贵气公子捏着白子摇摆不定,清朗公子则是悠然饮茶,不甚挂心,似乎这场博弈他早有盘算,对方的每步棋子皆在他的算计之中。

      “啪!”

      与白子落下之声一同响起的则是长刀抵挡长剑之音,清朗公子微微侧眸,只见刺客已经杀到他们身前,刺客尸体后拖着一道长长的血迹,甚是惊心。

      “殿下,明日记得派些宫女来打扫林宅,在下担心灵韵笨手笨脚处理不干净,届时引得满院蚊蝇,实在是有失体面。”清朗公子挑眉说罢,便状若驱蝇般摆了摆手。

      原来清朗公子便是林扶风,与他对弈则是江得安。

      而此地是林宅的花园,自打林扶风上次去过景亲王府的竹林,回府后便也在府中修葺了个相似的竹林。

      “小事。”江得安忍俊不禁地轻笑了起来,说着便瞧了眼棋盘,又瞧了眼林扶风,示意林扶风该走下一步棋了。

      林扶风会意,捻起黑子便“啪”的一声落在棋盘上,干脆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甚至目光都不曾流连于棋盘半刹。

      江得安眸光微震,显然有些难以置信,他盯着棋盘瞧了许久才敢肯定对方此棋落的精妙,一时间莫大的焦灼笼盖在心头,压得他有些不安。

      江得安早知林扶风棋艺精妙,但昔日林扶风总是留有几分,落棋尚会思量一二,似这般利落干脆,今日是第一次。

      既是例外,自有缘由。

      林扶风落了棋子后便端着茶杯,时不时啜饮几口,望着满院竹林摇曳,脑海中竟蹦出了《坛经》中的一言“时有风吹幡动。一僧曰风动,一僧曰幡动。议论不已。惠能进曰:‘非风动,非幡动,仁者心动。”

      林扶风饮了口热茶,许是茶有些烫,饮罢便轻叹一声,似感叹茶香,又似感叹心事。

      思绪间,一抹极为锋利的长刀出鞘声在他耳畔绽开,引得他皱了皱眉,捻起黑子转手便击打在刺客喉间。

      刺客身形一顿,朝着棋盘直直栽去,却在仅离棋盘一寸时被梧秋扯住了腰带,甩到了一旁去。

      “太吵了,速战速决。”林扶风言罢便将杯中茶饮尽,旋即望着江得安,缓缓绽出一抹浅笑,“这局棋殿下赢了,在下且去瞧瞧赵富商。”

      言罢,便缓缓起身,微风拂平他衣袍上的褶皱,再略略掀起他衣袂的一角,顷刻间便添了三分脱俗。

      这个人真的是俊朗到连天地都在为他添风韵。

      江得安望着林扶风的背影久久不言,良久后他捻起对方黑子落在了棋盘上,这一枚黑子成了官子,使得江得安的白子满盘皆输。

      旋即江得安便起身离开了林宅。

      通政司

      一大清早,江得安的侍卫无常便领着一众金吾卫闯进了通政司,因着他们手持长剑,凶神恶煞,骇得通政司众人根本不敢阻拦他们,所以无常不费吹灰之力便闯入了大堂。

      通政使与一众下属官员不知正在商议着何事,个个满面肃穆,神态焦灼,见有人硬闯了进来,不由拉下了脸,厉声斥道:“你是何人?竟敢擅闯通政司!来人!将这贼人……”

      “奉承华之命,来向通政使启禀些政事。”无常冷着脸将东宫的腰牌露出,引得众人微微一怔,神情各有微妙。

      承华是太子的隐称,一般略隐晦时都会如此称呼太子。

      通政使刘猛闻言满面震惊,猛地起身颤声道:“太子殿下?你……真的是太子殿下的人?”

      无常并不答此言,只是将奏折甩在了桌上,铁着脸冷声道:“这是参六皇子殿下的奏折,上头条条状状皆是六皇子所行的罪状,还望刘通政使能如实向陛下禀报,切莫掺谎。”

      “这……”刘猛及其下属官员望着那本奏折,一时间陷入了沉思,而无常根本不给他们拒绝的机会,领着手下阔步离开了。

      无常方走,刘猛便遣散了屋内不相干之人,只留下了左、右通政与左、右参议使四人,他们算是刘猛的左右臂膀了。

      待到不相干之人如数离开后,刘猛这才打开了奏折,看着那一桩桩一件件血淋淋的控诉,刘猛不由拧紧了眉头,连拿着奏折的手都微微颤抖了起来。

      但刘猛的手下右参议使周珂并未捕捉到刘猛这丰富的神情,只顾着疑惑地吐槽道:“这太子殿下打的什么如意算盘,怎么会让您来递参六皇子的奏折呢?”

      左参议使赵览思索了几刹后,似是恍然大悟道:“或许是不知通政使是六皇子的人?”

      谁知周珂开口便否了赵览的想法,“太子殿下有着林先生那样算无遗策之人,怎会连这等消息都不知呢?如何想都是不应该。”

      赵览颇为无奈,只能笑着解释道:“右参议可知,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必有一得,说不定就是这一失一得便让这位林先生不知此事呢?”

      左通政白宜轻蔑一笑,满眼鄙夷,“赵左参说的有理,纵是圣人也有思虑不周之处,更不要说那林扶风了。说不定运筹帷幄,算无遗策,皆是旁人夸大其词,其实他的本事并没有那么大,不然怎么可能寻到您来参六皇子呢!”

      在几人争辩之际,刘猛终于将奏折看完了,他面色铁青,忧心忡忡道:“话虽如此,可这奏折不就是块烫手的山芋吗?太子将它丢给了我,我怎能自己捂着不丢出去呢?”

      周珂变了变脸色,急声道:“必然不能丢啊,这上头既然皆是六皇子的罪状,一旦被陛下知晓定会处罚六皇子的,如今六皇子已经被收了实权,若再罚只怕是要动及根本了!”

      谁知赵览再次否决了周珂的想法,高声反驳道:“不!必须要丢,一旦太子殿下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质问通政使为何不上奏,通政使又该如何对答?”

      赵览屡次反驳周珂的话使其略有恼火,不由拧眉斥道:“就说没有此事!从没见过什么奏折!”

      白宜冷笑一声,似是对同僚的智商持着质疑的态度,“那便坏了,太子殿下就会当众将六皇子所有罪责说出,到时候陛下一定认为通政使在包庇六皇子!”

      “那该如何是好?”刘猛将奏折摔在了桌上,又气又急道。

      赵览将那奏折打开,略略瞧了一眼,便觉心惊,但冷静了几分后便抬眸坚定道:“将这奏折递上去,但是改一改奏折的内容,责任能推就推,若是不能推那就将一些罪责最小化。”

      此言一出便引起了刘猛的赞同,余下的同僚也觉得这是现下唯一的办法,自是打算如此对付江得安,但却不曾想过,这一步也在林扶风的算计中。

      几日后的养心殿,江得安趁着陛下午歇后来面见了陛下,陛下正在翻阅奏折,眉眼间满是烦忧,见江得安来了才略略舒缓了几分。

      江息颜见案上堆满了奏折,不由诧异道:“父皇近日奏折怎的这般多?”

      言及此,陛下将手中奏折一摔,登时拉下了脸,不悦道:“哼,皆是劝着朕免了六皇子的处罚!个个将六皇子夸得天花乱坠,可他是个什么脾性,朕会不知?”

      闻言江得安微微颔首,似是低喃又似是同陛下言语,“确实,免了处罚未免过于包庇了,六弟贪了赈灾官银,将扬州百姓置于水火之中不闻不问,且逼着王知府写下赞扬信,这一连串的罪责,便足以让六弟万劫不复了。”

      陛下愣了愣,用了几刹才消化了江得安此言,旋即猛地一拍案桌,怒声斥道:“你说什么?!他不就是督导不力,致使扬州百姓哄抢粮食,所以浪费了不少粮食吗?!”

      江得安一怔,连声诺诺道:“难道通政使没有告诉您吗?”

      陛下咬了咬牙,深吸一口气来平复心情,良久后咬牙切齿地丢出几个字,“你说吧。”

      江得安却有些迟疑,沉吟了好半晌才略有窘迫道:“这……若是通政使没有说,那儿臣也不好说,兴许通政使是有旁的打算。”

      谁知陛下当即恼了,将案桌所有的奏折一推,几乎用尽了通身力气吼道:“他能有什么打算!不过是包庇江止崖罢了!你给朕说!”

      江得安一惊,颤着手恭恭敬敬揖揖手,这才缓缓而道:“罪责有,其一当年长乐郡主打伤六弟一事是为栽赃,是六弟与唐笠一同谋划的局,只为父皇能重罚景亲王府,此事是有人证;其二,苏楹楹毁容,长乐郡主身赴风烟翠为其取药,途经摇柳山遇袭,对方是黑风寨山匪,此事极为隐秘,但六弟却知,而且将此事利用起来对付长乐,若非六弟与黑风寨有些渊源都无法做到此,但此事儿臣没有证据,只是提点父皇一二,往父皇心中有数。”

      言及此,陛下的脸色阴沉的恍若雨天,但江得安依旧没有说完。

      “其三,景亲王世子定亲宴席上遭鲁国余孽袭击,此事亦与六弟有脱不开的干系,是他与鲁国余孽勾结,试图在当日杀了儿臣取而代之,此事有人证物证;其四,因六弟向吏部尚书索要大量银子致使吏部尚书卖官,后来吏部尚书担心东窗事发便打算杀了买官者灭口,但被扶风先生及时救下,眼下买官者就在林宅;其五,六弟迎娶许太师之女,从一开始就是个局,他不过是想借此扳倒许太师,所以许莺之死不是偶然,只是六弟为了得到太子之位踩在脚下的其中一具白骨。”

      陛下捏着扳指的手微微颤抖,若非是个好物件只怕是要被陛下生生捏碎。

      “其六,扬州旱灾,所有的官银六弟全部贪下,若非扶风先生发现的早,将全部身家拿出来赈灾,只怕扬州早已横尸遍野,而似扶风先生这般关照扬州的还有凤阳县主与长乐郡主。长乐郡主担心自己的身份不便做此事,便倾了景亲王府一半家财赈灾扬州,而办事的人便是凤阳县主。”

      江得安言及此,便猛地在陛下跟前跪了下来,声声哀求道:“父皇,儿臣知晓父皇有诸多不得已,但像长乐,像景亲王这般身居高位,得了天大的恩宠仍旧能为江山着想,仍旧能爱民如子的臣子普天之下能有几位?父皇既得一位,便要珍重啊!不要让他们做什么都这般畏首畏尾啊!”

      良久,陛下都没有言语,他只是闭了闭眼,似是在下什么决断。

      江得安见此,便趁热打铁道:“以上罪责,凡是关乎人证物证,儿臣皆以搜寻到,若父皇要面见,要查看,儿臣现在便可带来。”

      陛下再开口时声音淡漠薄凉,好似在同一个陌生人言语,“你希望朕如何处置他?”

      江得安心中一惊,不由捏紧了衣袖,“儿臣不知。”

      陛下冷笑,眼底一片深邃,“江止崖想要太子之位,费尽心机,甚至不惜谋财买兵,那你呢?为了阻止江止崖,你不也是费尽心机,想要杀了他吗?”

      “儿臣……”江得安欲要解释什么却被陛下打断了。

      “朕原本想再等等的,因为一旦动了江止崖的根本,那么右丞极有可能拉着党派谋反,届时朝堂必定会乱成一锅粥,所以朕想再等一个月,但眼下是等不得了。”陛下摇头轻叹,眼底似有不舍,似是不舍这最后的安宁。

      旋即,陛下缓缓起身,走到了江得安身前,将江得安缓缓扶起,目光坚定地问道:“你可愿陪着朕,一同击垮所有佞臣?”

      江得安重重地点点头,满眼诚挚,“儿臣愿意!就是不知景亲王……”

      不等江得安此言说罢,陛下便轻笑了起来,眼底映出些许澄澈,“朕心之所向,便是他剑之所指。”

      江得安愣了愣,他从未想过陛下会这般信任江战,难道说所有的忌惮与不信任,从一开始就是做给右丞看的?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