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加道上》章岑

33、第三十三章

　　庄孝孝的注意力完全被突然出现的人吸引。

　　没一点心思和于嘉轩惹出来的桃花债纠缠。

　　被于将之紧紧揽在身侧，对住他罕见的一脸怒容，庄孝孝心情突然变好。

　　于是林湛和郭霭娴就看到，即便被人指着鼻子骂，由始至终也都只是站在一旁，仿佛置身其外的庄孝孝，倏尔展颜，唇角露出清浅的笑意。

　　庄孝孝看向林湛，神情雀跃，语气里的欢喜几乎掩藏不住：“林老师，不好意思，我和我小叔有些话想说，麻烦您和这位......？”

　　庄孝孝眼中流露出困惑，不是作伪。

　　虽然对方在她面前上蹿下跳许久，但她确实不知道对方是谁。

　　郭霭娴听她称呼这位于姓先生小叔，心一下高高提起，以为她是于家哪位亲戚。

　　自己这下乌龙闹大，把人得罪了。

　　可庄孝孝最后一句话，又令她胸闷憋气。

　　再怎么样她都是新晋宅男女神，最近一年在本港风头正劲。

　　结果在这边发了一大通脾气，对方倒好，连她是谁都不知道。

　　根本就是白白唱了出戏给人看。

　　林湛见郭霭娴脸色变来变去，仿佛一块打翻调色盘。

　　害怕这位大小姐又管不住脾气，闹出什么事，立刻道：“你们聊你们聊。”

　　说着直接拉住还要张口的郭霭娴，将人强制带离，还贴心带上门，交代赶过来的安保人员：“看好这里，谁都不许靠近。”

　　于将之则好像被关门声惊醒，看着被自己揽在怀中的庄孝孝，一下松开。

　　整个人还往后面退了一步。

　　庄孝孝嘴角原本的笑意，顿时收敛。

　　冷下脸对住他：“我是什么洪水猛兽吗？亦或是什么传染病病毒？”

　　“我不是......”于将之下意识摆手，要解释。

　　可不知为什么，看到庄孝孝本人，与她独处，他心里就一阵莫名不自在。

　　连话都讲不利索。

　　两人视线对上，他也下意识移开。

　　作为双料运动员，从小到大，他都是光芒万丈的校内风云人物。

　　即便面对最挑剔的球探和教练，也都能镇定自若。

　　何曾这样手足无措过？

　　庄孝孝却丝毫没有再次逃避的念头。

　　她做事一贯干脆，又直来直往。

　　所以直接朝他走去。

　　而她的靠近，则逼得于将之步步后退。

　　直到碰到身后的桌面，退无可退。

　　庄孝孝一步来到他面前，与他近距离对视：“还说不是？我有这么可怕？需要你这样躲避？”

　　于将之朝一旁偏了偏头：“没有。”

　　“那你看着我。”

　　于将之叹气。

　　他好像永远没办法拒绝她。

　　终于转过头，看向她，带着克制与无奈：“孝孝。”

　　庄孝孝原本只是想和他讲清楚，自己那天的行为，仅仅是为了让于爷爷放他离开，冲动之下没有多做思考，没有任何其他含义。

　　可时隔许久，再次对住他无奈又包容的态度。

　　庄孝孝突然生出种委屈的感觉。

　　仿佛真的变成他口中的小朋友。

　　自己一个人的时候，还能自我消解掉负面情绪。

　　可家长一出现，那些连自己都已经以为没关系的过往，就尽数化作委屈，一股脑涌来。

　　没有道理可讲的。

　　庄孝孝没有能让自己放肆表达情绪的家长，自小缺失这种经历。

　　所以以为此刻陌生的情绪是失控。

　　比起放肆的表达，第一反应是要强自压抑下去。

　　于是不等于将之再讲什么，自己先垂下眼睑，不再看他，后退一步：“抱歉，我有点失控。我只是想和你解释一下，那晚......”

　　于将之见眼前的小朋友，瞬间从此前的咄咄逼人，变回往日的清冷疏离。

　　心脏被重重撞了一下，比过往在球场上受伤时受到的冲击还要剧烈。

　　“不要道歉。”于将之打断了她的话，“庄孝孝，你是在帮我，怎么能反过来给我道歉呢？”

　　他犹豫一下，伸出手，拇指指腹轻轻抚过她额角：“小侄女，在我这里，你永远不需要道歉。千错万错，只会是我的错。”

　　他弯下-身，凑到她眼前，眼中的温柔几乎能将人溺毙。
　　“是我当时太大题小做了，你能原谅我吗？”

　　庄孝孝和他对视半响。

　　于将之不避不闪，任由她探究的打量自己。

　　像只敏感多疑的猫咪，在评估对面的人，是否值得自己再次付出相信。

　　“于将之。”庄孝孝安静许久，终于开口，“你太讨厌了。”

　　想走就走，连声道别都没有。

　　然后在她终于开始忘掉他，重新回到正轨时，又蛮不讲理的闯了进来。

　　“抱歉。”于将之完全不辩解，对于她的指控，连缘由都不问，就照单全收，“是我不好。”

　　庄孝孝却要认真讲清楚：“只有这一次，如果你下次再这样离开，就不要再出现在我的生活里了。”

　　“好。”于将之郑重其事应下。

　　庄孝孝正要询问，这次回来他会呆多久，于将之却先开了口。

　　“你和于嘉轩......”

　　话刚开了个头，录音室门外传来了动静。

　　“我是于家人，你们敢拦我？”

　　于嘉轩的声音，带有明显的怒意，和不敢置信。

　　于家对皇霆持股高达48%，这里向来是他的后花园，从来畅通无阻。

　　现在居然被两个安保人员拦住，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抱歉，林总监有交代，任何人都不能进去。”

　　今天也是凑巧，两名新晋安保人员到岗第一天，正在二楼巡逻，就被叫了过来守门。

　　是真的不认识这位大少爷，尽职尽守将他拦在录音室外间。

　　庄孝孝听出是于嘉轩在闹着要进来。

　　轻拧眉心，要走过去开门。

　　于将之却拉住她，正要高声吩咐安保放他进来。

　　于嘉轩的声音又传来——

　　“里面是我的未婚妻，我进去见她天经地义，你们把林湛叫来，我倒要问问，今天这道门，我到底能不能进。”

　　将这句话分毫不差的收进耳底，于将之脸色顿时变得难看。

　　几步过去将门打开，一脸肃容，沉声训斥：“于嘉轩，你在这边大吵大闹做什么？”

　　于嘉轩愣住：“小叔，你怎么在这？”

　　于将之没理他，回头看向庄孝孝，脸色缓了缓：“我先送你回家。”

　　庄孝孝立刻走向他。

　　却在经过于嘉轩时被他拉住：“小叔，孝孝是我未婚妻，要送也应当是我送她回家。”

　　说着还朝他露出一个略带挑衅的笑：“你在美国，可能不清楚，这段时间，都是我负责接送她的。”

　　庄孝孝见他小人得志的模样碍眼，用力要甩开他的手。

　　于嘉轩用力收紧手，令她手腕周围皮肤都开始发白。

　　于将之见状，立刻上前：“于嘉轩，松手，你弄疼她了。”

　　于嘉轩被庄孝孝挣动的差点捏不住她，暗暗咬牙使劲，却还要继续挑衅：“这是我的未婚妻，我怎么对待她，都是我们之间的事。小叔，你未免管太宽。”

　　于将之不再同他多话，直接也捏住他手腕。

　　他四分卫出身，上肢力量自然不是于嘉轩这个二世祖能比的。

　　连三分力都没用，于嘉轩已经吃痛松开庄孝孝。

　　于将之轻轻一推，于嘉轩就站不住，连连后退几步，直到撞在棚内的墙上，才停住。

　　于将之看着庄孝孝手腕被勒出的印迹，脸色又沉了几分。

　　“于嘉轩，我选择当运动员，不代表我在于家被边缘化。以我目前持有的股权，以及我和庄家的关系，只要我愿意支持，无论是二房还是三房，都有可能成为负责瑞盛四期的人选。”

　　“孝孝是我侄女，她身后不仅有庄家，还有我。她需要一个未婚夫姓于，而不是你于嘉轩。你再敢这样对待她一次，不仅她的未婚夫会换人，连瑞盛四期都要换人。”

　　说罢小心牵起庄孝孝的手：“我们走。”

　　于嘉轩这下才慌了神。

　　他确实是因为大房最近风头正盛，有些得意忘形。

　　因为于将之去美国做运动员，就自动把他踢出继承人竞争行列，失去了以往的小心，将一直以来庄孝孝区别对待他和于将之累积的不满，在今日爆发了出来。

　　却没想到一贯在于家不争不抢，不参与几房争斗的于将之，会突然露出獠牙。

　　“小叔，抱歉，我只是太过着急，才会失去分寸。”于嘉轩从小在于家的竞争环境中长大，自然知道该低头时要低头。

　　庄孝孝早知道他不入流，却没想到能将前倨后恭四个字，演绎的如此淋漓尽致。

　　看向他的目光里带上了浓浓的嘲弄。

　　于嘉轩在这样的眼神里有挫败，更多的却是恼怒。

　　如果不是她作为自己的未婚妻，却不站在他这一边，自己何必低头？

　　甚至连现在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这样想着，他将自己现在憋屈的处境，全都迁怒到了庄孝孝身上。

　　庄孝孝不知他心思百转，只扫过他一眼，就不再多看。

　　于将之更是没多给他一个眼神，直接牵住庄孝孝朝外走：“你确实应该感到抱歉，但不是对我。而且比起道歉，你现在更应该做的是收尾。我想于家和庄家都不会希望有流言传出。”

　　几句话，成功制止了于嘉轩想要追出去的脚步。

　　于嘉轩环顾一圈，见整层楼都没有其他人，放心许多，随后开始着手安排家办人员过来处理和安保人员的保密协议。

　　直到确定今天的事不会流传出去，才匆匆离开。

　　等到整层楼空无一人，一直躲在茶水间的郭霭娴才出来。

　　此刻的她早已没有之前的艳光四射。

　　之前发现自己的钻石耳钉不见，寻着今天走过的路线，沿途找了一路。

　　哪知刚进茶水间，就不小心听到顶级豪门的秘辛，吓得她从头到尾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僵硬的缩在里面，一动都不敢动。

　　现时衣服皱巴巴，发型也乱掉，整个人狼狈异常。

　　可她却顾不上整理自己，反而站在窗户边，若有所思的盯着于嘉轩上车离开的背影，只觉得这个往日高高在上的于家小少爷，突然失去了所有魅丽。

　　原来在她能接触到的圈子里，向来被众心捧月豪门大少于嘉轩，在和他处于同阶层的庄家未婚妻那里，也不过是个随时可以更换的于姓男性。

　　阶层二字，以这样具象的方式，在她眼前活灵灵展现，令她对跨越阶层和豪门生活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向往。

　　心潮澎湃间，她又想起那位于家小叔。

　　不过短短几句话，竟能让于嘉轩这位天子骄子的小少爷低声下气道歉。

　　郭霭娴想到对方高大的身影，和训斥自己时，即便冷脸，也英俊异常的面容，突然有些心跳加速。

　　不知道要怎样才能认识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