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之卷·琢墨》叶淼淼

3、你的双眸

　　第二天泽漆像前一天一样按时来到了艾纳家门前，这次艾纳早早的等在门口迎接泽漆。

　　艾纳陪着泽漆一起玩互动电影。艾纳把手柄交给了泽漆，泽漆操作不太好，到了需要战斗的地方经常被杀死。
　　艾纳帮泽漆重新打了几次，后面到了需要战斗的地方，泽漆就索性直接把手柄递给了艾纳。

　　“哎呀，又开始了。”泽漆又让艾纳接过手柄过关。
　　艾纳一边操作一边还能分出心来跟泽漆说话：“师兄你玩别的游戏就不太行啊。”

　　泽漆不露声色，“嗯，玩得少。”

　　“互动电影就是要自己动手参与才有意思，代打的话剧情就断开了。”

　　泽漆又玩了一会，确实得不停地让艾纳帮她操作很影响体验。

　　艾纳又接过手柄，边熟练地操作边说：“泽漆，你上次也说了我们平时就一直在玩游戏，难得见面，我们就不要总是玩这个了吧？”

　　泽漆半躺在地摊上，声音像温吞水一样柔软而带着温热温度，“那艾纳想做什么呢？”

　　艾纳利落的压下了血线，制服BOSS之后用背刺处决，然后扔下手柄窜到泽漆脸前，“带我去你家玩吧。”

　　这突如其来的请求让泽漆有些措手不及。

　　“泽漆？可以吗？”

　　泽漆像是在考虑。
　　“你放心，我不是小孩子了，到了你家绝对不会乱碰东西的。”

　　泽漆轻抿了下唇，“我当然不是怕这个，只是，你要去外城吗？”

　　“对啊，刚好我还从来没去外城看过呢。”

　　真是个怪孩子啊，外面总是有太多的人拼了命的想搬到里面来，哪有里面的人想搬出去的。

　　“外城的设施可没有内城好哦。”

　　“没关系，我就是想去你家看看。”

　　泽漆伸手剥开她额前挡住眼睛的长刘海，“好。”

　　艾纳马上跳起来飞一样的收拾好了随身的东西，然后兴致高昂地拉上泽漆就要出门。
　　她参加生存训练的时候都从来没有过这么快的速度。

　　艾纳这次没有坐空中列车，因为外城大部分地方并不通空中列车，必须再倒车。为了方便泽
　　漆和艾纳直接坐了慢速地铁出了内城，这样路上还可以安稳的说说话。

　　下了地铁，先绕到一个小街道，再绕进一个小路，再绕进一个小巷子，往里面最暗的地方走，那里就是泽漆住的地方了。

　　一路上越走环境就越差，但是艾纳浑然不觉，依旧兴冲冲的来到了泽漆那个面积大约只有十几平方米的小房间。

　　对比艾纳家里那栋三层的带院别墅，这间屋子还没有半个厨房大。放下了床铺桌案还有两个小书架一个衣架，整个房间就挤得只剩下脚的地了。

　　但艾纳注意到的不是房间狭窄的面积，而是堆得整个屋子都是的纸质书和纸页。

　　艾纳还从没见过这么多纸质书。
　　平时在学校除了上美术课的时候，几乎都用不到纸，书本有电子文档，写字有电子水墨屏。

　　艾纳满怀期待地问泽漆：“我可以看看这些书吗？”

　　艾纳高兴又有些心焦的翻阅着这些书，这么多的书艾纳一时看不过来，一本一本的都快挑花了眼。

　　一摞特别的书本引起了艾纳的注意，这些书上印着的大部分不是标版字体，而是一张一张的像是艺术字的图片。
　　艾纳疑惑的问：“这是？”

　　“是字帖。”
　　泽漆也没有想到这些旧东西会让艾纳那么高兴。

　　艾纳从那些字帖里挑了几本最喜欢的细细的端详，“真好看。”

　　艾纳还注意到书架的边缝里还塞着很多纸张，“这些又是什么？”

　　泽漆开始想拦着艾纳不让她看，想了想还是由她拿过那些纸张展开来。

　　厚厚几打宣纸上全都是临摹的各种字体。

　　艾纳看着那些字，有的是温婉如花芽，有的是凌厉如斧劈；有的端雅秀气还有的像虬龙纠杂。

　　这明显不是印刷出来的东西。
　　艾纳有些惊喜的问：“这些，是你写的吗？”

　　“不是我写的，只是临摹。”

　　“临摹？”

　　“是比着别人的样子写的，不是我自己的字。”

　　“那也还是你写的啊。”

　　泽漆笑了笑，没有再多做解释。

　　艾纳把那几摞纸看了又看，“你平时都是看这些写这些吗？”

　　“偶尔，消遣。没什么别的事可做。”

　　泽漆拿出了其余几打写满的纸，“你喜欢这些？”

　　艾纳刚点了下头，就看见泽漆抱着纸张，一张一张抽出来甩平，铺在地上床上桌子上。

　　一层又一层，整间屋子都铺了厚厚一层书墨。

　　艾纳怕把东西弄坏了，想让她收起来，泽漆又把墙上用来晾晒字画和衣服的夹子和绳线，全都夹满挂满了几层书墨。

　　泽漆拉着艾纳站在房间一角，“你看。”

　　现在整个房间都是黑白的文字世界，各种不同的字体拼满了一间屋子，满室龙章凤舞与斜风细雨并立。
　　泽漆抱着艾纳，拉她坐下。艾纳怕压坏了这些字赶紧想起来，泽漆却又拉她躺下，“字都是越写越好的，我以后可以写更好的，现在的，永远是最差的，不是吗？”

　　艾纳正好躺在一张狂草图上，斜眼瞟着身下的草书，龙蛇并舞，枕在这些字迹上如卧鸾凤。

　　艾纳不再抗拒，躺在这书墨上看着满室的各种字迹。

　　一边看着，一边抓住身边的泽漆的手。平时陪着她的，就是这些吗。

　　这样静静躺了不知道多久，艾纳看着泽漆的字突然想起了自己之前写的东西。

　　艾纳掏出了水墨屏，“泽漆泽漆，来你念念这个。”

　　“是什么？”

　　“我写的剧本，你给我看了你写的东西，我当然也得给你看看我写的东西。”

　　“你喜欢写东西吗？”

　　“没有，之前学校排舞台剧让准备的，但是没用我的，只挑了那些很无聊的。反正也无所谓，我也不是很想让那些人演这个，就是……”

　　艾纳把水墨屏递给泽漆，“我想让你念念她的台词。”

　　泽漆读了一下这个没有写完的剧本，说的主要是死亡女神的故事：
　　她和她的妹妹生命女神先后诞生，先有死亡再有生命。

　　云彩，日月，所有的金银宝石，人们将最珍贵的东西都献给给死亡之神，以免她生气。当她高兴时人类就能永生，当她生气时，就会有人死去。

　　而羽毛鲜花和锦缎，这些最美的东西献给她的妹妹，因为她是带给人幸福和快乐的，因此受人喜爱。

　　艾纳对泽漆说，“你先念一下开头这里。”

　　泽漆顺着她指的地方读道：“谁有最无上的仁慈和宽容，可以接受所有人，又绝不抛弃任何人，只有死亡。”

　　艾纳激动地说：“对，就是这样。你再看看后面，念下这里。”

　　后面是人类给诸神献上厚礼，请诸神诛杀死亡之神的丈夫，痛与苦之神。诸神射杀了他，闻讯赶来的死亡女神用手臂帮他挡下了最后一箭，但还是没能救下痛苦之神。

　　她把那支箭留在自己手臂上，让自己记住这仇恨。
　　为了报复诸神和所有的人类，她收回了人类原本享有的永生，让所有的人类都要经历死亡与死别的痛苦。

　　她还找到了伤病、瘟疫和战争之神三姐妹，让她们降下灾祸。

　　泽漆念出那句死亡女神威胁三女神的话，“向我效忠，那么你们会得到一点小小的恩惠——永远的生命和失去痛苦。如果我得不到你们的忠心，那我就只能带走你们的生命。不要以为神就可以逃脱死亡的阴影，世界上没有任何东西，不在我的羽翼之下。”

　　艾纳马上接上伤病女神的话，“要让您相信我诚挚的忠心，我愿意跪下来呈给您一个比月亮更美的盘子，里面装着我的头和心——反正得到了您的赐福，就算失去了这两样，也可以没有任何痛苦的永生。”

　　读完艾纳开心的笑了起来，搂住了泽漆，“我已经不知道多久，没有像这两天遇见你一样开心了。”

　　艾纳抬头看着泽漆，她小巧的浅红色嘴唇带着微笑，正认真的注视着艾纳。

　　艾纳也回望着她，看她一双眼睛那样温柔又那样专注的注视着自己，总有种错觉，好像她那双眼睫每眨动一下都会要掉下一片花瓣似的。

　　是什么花瓣呢，比带着雨滴的梨花更明媚，比阳光下的桃花更温柔，比小睡莲更温暖，比芙蓉更轻柔，比……是什么样的花，才能比拟她此时的眼神呢？

　　艾纳望着她的眼睛，出神的想着。
　　泽漆注意到艾纳的失神，“在想什么吗？”

　　“我在想……”
　　艾纳咬了下嘴唇调皮的一笑。

　　泽漆放下水墨屏，她微笑时眼睛会稍微弯起来，看起来更加温柔，“在想，不愿意告诉别人的小秘密？”

　　艾纳抿嘴笑着不答，泽漆也不追问，捧起水墨屏继续看下面的故事。

　　艾纳看着她专注的眼神，一句话从心而出，“我在想，你的眼睛里好像有繁花似锦。”

　　泽漆先是有些惊讶地看着艾纳，然后也认真的注视着艾纳说：“那你的眼睛里就是有朝阳和春雨，让我的繁花能安然盛开。”

　　泽漆送艾纳上了地铁，艾纳坚持自己就可以回去，不用特地送到内城。

　　泽漆在地铁站与艾纳分别，临别前在艾纳耳边耳语，“我有一些话，想告诉你，但是，说不出口。我能给你寄一封信吗？”

　　艾纳耳边酥软，心也跟着颤了起来。

　　晚上，艾纳收到了泽漆发来的一张图片，是一页纸，上面用娟秀的字迹写着：

　　我从不知道初阳的温度会有多么温柔，
　　也不曾体会细雨甘露是如何让人忘忧，
　　直到一次邂逅，
　　直到我遇见了你的双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