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0、剪毛的第二十步 ...

  •   对于自己和方浚池之间的关系,沈维青时不时会感到困惑。他的困惑之处主要在于:两人认识的时间不长,接触不算特别多,也没太深入交流,但方浚池似乎已经认定了他这个“朋友”。

      方其回去以后,剧组开始继续照常排戏,所以除了第一晚,后来方浚池没能再到医院过夜——沈维青也不可能再让他那么做。而经过那一晚,他们之间的距离明显被拉得很近了。

      一方面,沈维青很难不为方浚池细致周到的照料动容。另一方面,方浚池表现得也更热情了,微信上发消息的频率比从前高了数倍,形式从文字发展到了语音,有时还会拨来视频通话。

      沈维青从没试过这样和一个人相处,如此快速地发展关系。当初他和迟早作为同班同学,都是经过一学期才称得上开始交流。

      当然以上种种加起来,都不至于让沈维青产生过于纠结的心理,毕竟他并不排斥方浚池。他现在难以释怀的一点是,那晚之后的次日,他退烧醒来,体感非常干净清爽,很有可能方浚池最终还是为他擦洗了至少上半身。

      估计在方浚池看来,两人都是男性,这样实在没什么。况且当时情况特殊,如果方浚池不那样做,他未必能顺利退烧。

      只是他……

      这种问题要问也不合适。沈维青叹了口气,拿起放在床头的书翻了几页。这是方其给他打发时间用的,一本内容比较基础的摄影理论书。

      他大概能猜到,自己接下去的拍摄工作会与摄影相关。

      两周后,沈维青复查完毕,病愈出院了。

      回到剧组,每人都对他表现出了程度不一的关心。其中最明显的自然还是方浚池。而沈维青出院后的第一场戏,也恰好包含一段与方浚池的对手戏,承接之前的部分。

      项东河毫无预兆地离开,又去而复返,这件事让大家多多少少都有些好奇,尤其是他还带来了一台专业的单反相机。

      如今学生们已经不再像初遇时那般戒备,不仅不介意项东河的拍摄,甚至会主动要求他多拍几张,以便日后留念。他们之间愈发熟稔,互相交换了联系方式。

      “你这段时间到底跑去哪了?”晴朗的午后,轻柔的阳光洒在河面上,春深在桥上找到项东河问。

      项东河正在拍岸边写生的秦懿和思思,闻言放下相机:“只是回了一趟杭州。”

      春深道:“你也是杭州人?”

      “怎么,”项东河感到讶异,“你也是。”

      春深一脸不悦:“不然呢。我们画室就是杭州的,这些早就说过了,只有你没听也不记得。”

      项东河笑了笑:“我记性不好。”

      “——你对每个人都这样吗?”春深的语气突然变得有些愤懑,“完全不用心也不顾别人感受。”

      项东河微怔,发现眼前的少年好像是真的生气了。他慢慢收起笑容。

      春深继续道:“说走就走,一声招呼也不打,我们都以为你不会回来了!问谭哥和齐哥,他们也说不知道、不清楚。”

      “你们不想我走?”项东河轻声问。

      春深抿起嘴唇不回答,别过脸去,两腮微微鼓起来。

      项东河看他这副气鼓鼓的样子,不由自主想要露出微笑,但强忍住了,以免他变得更加愤怒。

      “对不起,”项东河表现得十分诚恳,“我应该和你们说一声的。”

      春深用余光瞥他一眼,自以为没被发现地打量他脸上的表情,片刻后从鼻端哼出一口气,说:“大家都一起玩这么久了,没你这样交朋友的,不够意思。”语气缓和了一些。

      项东河点点头:“嗯,我的错。”

      “就是你的错。”春深强调了一遍。

      说完他上身前倾,趴在护栏上,脚下无意间踢到一颗石头。

      项东河看着那颗石头滚动着,穿过护栏底部的空隙,“扑通”一声落进河里,河面闪烁起一片细细碎碎、耀眼迷人的金色波光。他忽然问:“那如果我真的不回来了呢?”

      春深一愣。

      项东河说:“这也不奇怪吧。其实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原本就是有限的,你永远说不准下一刻谁会从你身边离开,而你对此无能为力。既然如此,不如放任自流活得更轻松。”

      “……你不要以为我是艺术生文化课就不好,”春深沉默数秒,说道,“放任自流是贬义词,所有放任自流的结果都是坏的。”

      项东河不禁笑了:“是我没文化,那你帮我换一个形容词?”

      春深道:“还换什么,你这句话本来就不对。”

      “哪里不对?”项东河颇感兴趣地问。

      春深说:“想留的人,只要你是真正想留就一定能够留住。那些离开的人,是你在放任他们离开。”

      项东河顿了顿。

      春深侧头看着他:“不是吗?还是你又不想回答我。”

      “我应该没有总是不回答你吧,”项东河露出一副无奈的神情,“只是事情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那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春深皱起眉。

      项东河想了想说:“你可以理解为:我刚才描述的实际上是一种理想状态,我自己也做不到。”

      “你拿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来说教我?”春深质问。

      项东河不说话了,低下头摆弄手里的相机。

      他反复调试光圈,朝对岸的女生拍了两张照,然后突然侧身,近距离对焦春深的脸,准备拍一张面部特写。

      春深条件反射地迅速伸手遮挡。

      项东河只好放下镜头,遗憾地问:“本来挺好的,为什么要躲?”

      春深用力拧起眉头:“我不喜欢拍照,感觉很别扭。”

      “是吗,”项东河笑笑说,“那大概是因为你还不信任我。”

      春深忍不住反驳:“也不是——”临到头又懊恼地改口:“你什么时候学的摄影。”

      项东河问:“不是你说我会喜欢摄影吗?我就买了相机试试。”

      春深听了,一时间好像有点高兴,移开遮在面前的手掌,随意站着,清了清嗓子说:“那你拍吧。”

      项东河于是退后几步,找角度构图,镜头对准春深连拍几张,再重新走近,把拍好的照片交给春深过目。

      “……还不错。”春深看了一会儿,犹豫地做出评价。

      项东河半开玩笑道:“不错的意思一般就是不太满意。”

      “没有,”春深把手插进口袋里,移开视线,“我是说,挺好的。只是刚才我还以为你会发脾气。”

      项东河说:“我为什么要发脾气?”

      “我怎么知道,”春深嘟囔了一句,“我说了我猜不透你在想什么,也不知道问哪个问题、说哪句话会惹到你。”

      项东河开始检查之前拍的照片,一边筛选一边随口道:“太在意别人的想法会很辛苦。”

      “我也不是对每个人都会在意的。”春深飞快道。

      项东河没注意听。

      之后春深又说:“你刚才说,理想状态,所以你是真的想以那种状态生活?难道你身边的任何人、任何事,就没有一点值得你留恋——你是真的想活着吗?”

      说到后来,他自己都感到毛骨悚然,用一种受到惊吓的眼神看着项东河。

      项东河说:“我也说了,我没能做到。”

      “因为你想留住一个人?”春深问,“……女朋友?”

      项东河说:“我没有女朋友。”

      “那还能是谁,”春深俯瞰潺潺流动的河水,声音随之放低,变得有点闷,“搞不懂你。”

      项东河筛选完照片,把相机装回相机包里放好,没有看春深:“你能留住你想留的人,所以你还年轻,你不明白。”

      ……

      这一段是整场戏里台词最多的部分,沈维青和方浚池两人重复了不下十遍。最后一遍,方其走上来对他们说:“不是抱怨台词多吗,怎么还擅自加?”

      无剧本的临床拍摄,并不意味着演员对剧情的演绎和台词编纂就可以无拘无束,这一切都要经过方其的严格把关。比如今天这一场,很多台词都是方其看他们走了一遍戏以后,临时修改增删的。

      沈维青确信,自己没有随意变动方其决定的方案,倒是方浚池貌似插了一句他听不清的话——那时不是项东河没听清,而是他真的没听见。

      他有点担忧地看向方浚池。

      方浚池神态自若,只是问方其:“那方导,我们还要重来吗?”

      方其望着他们两个,一瞬间眼神中涌现出一种不明原因的焦躁。她说:“算了,就到这里,今天的拍摄全部结束。”

      在场的人全都松了口气。

      方浚池转头问沈维青:“沈老师怎么样,有没有觉得不舒服?”

      沈维青摇摇头。他除了如往常一般有些疲惫之外,没觉得身体有其他异样。

      “还是快回去休息吧。”但方浚池仍显得不太放心。

      一旁张涵蓉刚好经过,听见了也停下来问:“维青哥还好吧?”

      同时看过来的还有另外一些人。沈维青连忙解释:“我没事。”

      张涵蓉和他们聊了几句,然后离开。方浚池望着她的背影,忽然说:“涵蓉这段时间和天桦哥走得很近。”

      沈维青应了一声,表示自己在听。

      “她和童护士不一样,”方浚池接着说道,“其实她都分不清,到底哪首歌是青枣乐队的,哪首不是。”

      “这确实不太好记。”沈维青说,不太明白方浚池的用意。

      方浚池看起来有点郁闷。

      这时他们都发现了不远处,倪黎在和人聊天。仿佛察觉到他们的视线,倪黎也侧头看了沈维青一眼。

      方浚池顿时脸色一沉,低声道:“不知道他怎么好意思继续留在组里。”

      沈维青想起方浚池说过,倪黎是故意绊他、害他摔下陡坡的,但这一点其实没有相关证据。

      “也可能只是误会。”沈维青说道。

      方浚池摇摇头:“不可能。”又问:“你们平时真的没有过节?或者他有没有做过什么事。”

      这个问题沈维青已经回答过了:“真的没什么。”

      沈维青和答案和上次一样,但方浚池的反应却不同了,之前是不甘心地还想追问,这次却只是看着沈维青轻声说:“是吗。”

      沈维青怔了怔,总感觉他的眼神别有意味,像是知道了些什么。

      “这件事会有结果的。”方浚池最后说道。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剪毛的第二十步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