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绵羊不剪毛[娱乐圈]》句二

14、剪毛的第十四步

　　第二天早上，沈维青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中醒来，看到微信里有三条未读消息，都是昨晚方浚池发的，说“今天拍摄顺利，希望明天也好”，附带一个开心的表情，还有一句“晚安”。

　　他们在微信上断断续续交流也有两个多月了，虽然沈维青不主动发消息，话也不多，但收到消息都会及时回复，这还是第一次有所遗漏。他有点不好意思，回道：抱歉，昨晚睡了。然后第一次先打招呼：早上好。

　　方浚池那边没动静，应该是还没有醒。

　　沈维青起来穿衣洗漱，走到窗边看着漫天的绵绵雨丝。他的思绪也有些散漫，偶尔低头看一下手机有没有回应——这件事还挺奇妙的，他觉得自己上一次这样等消息，可能是许多年前在大学校园，和迟早约着去晨跑。

　　六点，方浚池那边回了一句：早安。后面跟着一个笑脸。十五分钟后剧组工作群发出通知，今天的拍摄延迟，让大家自行在房间活动休息。

　　雨并不大，但雨天光线昏暗，对于比较依赖自然光的实景拍摄来说会是一个比较大的问题。因此整个上午，方其都没有排戏，而是一个个找九名主要演员进行面对面的单独谈话。

　　轮到沈维青的时候，方其主要问了两个问题。

　　“‘如果没有尽头呢’，这句台词你既然能想出来，又为什么那么难说出口，”方其提起昨日上午的拍摄，“即便说出口，感情也不到位。那你最初想这句话到底是出于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谈话的房间在阁楼上，除了方其以外还有两名副导演，以及一名摄影师，加上沈维青一共五人。方其问完，沈维青没有立即回答，室内就变得非常安静，阁楼的窗户开着，偶尔有冰凉的雨水随风飘进来。

　　“……我当时没有多想。”过了片刻，沈维青答道。

　　方其听完他无比简洁的几个字，伸手摸了一下口袋，应该是想找烟抽，因为在室内所以忍住了。

　　“无论如何，这个镜头我们过后都是要补的，”方其说，“你提前做好准备，平时多找找感觉。”

　　沈维青应道：“我会多注意的。”

　　方其的第二个问题是：“你喜欢摄影吗？”

　　这回沈维青很快就如实回答：“一般吧，没有特别接触过。”

　　方其没等到他说出更多的字句，转头和副导演讨论了一番。他们说的是英文，沈维青听得一知半解。

　　“沈维青，”随后方其重新面对着他，不再提问了，“有一点你要清楚，如果说一名演员的演技满分是一百，你在我这里大概是零分。”

　　沈维青安安静静地听。

　　“——至少不是负分，因为你根本不懂怎么做一名演员，包括你昨天完成的镜头，那并不能说是演出来的，而是项东河这个角色和你本人有很多相通的地方，”方其接着说道，“你懂不懂我的意思？”

　　……项东河和他？

　　沈维青心想：他与项东河之间的相通之处，可能就只有沉默的时间都比较多，但他会被人用“沉闷”来形容，项东河则不会。甚至于项东河都不算是沉默寡言，该说话时绝不会想不出要说什么，只是平时透露信息比较少，显得神秘莫测，反而有种别样的魅力。

　　方其看着他脸上茫然的表情：“你实际上是有一定优势的，只是可能自己还没发现。我的建议是你尽可能想办法，把电影、角色都和自身的经历感悟联系起来，多一点体会和沉浸。”

　　沈维青不知道怎么做，但还是顺从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谢谢方导。”

　　方其一看就知道他其实没听明白。

　　“好了，”但方其也不指望能一次与他说清楚，“去把方浚池叫进来。这个人……”

　　说到方浚池三个字的时候，她皱了一下眉，并且紧跟了一句语气不太好的话。沈维青发现了这一点。

　　“浚池挺有想法的。”沈维青不由地说了一句，尽管他自己也觉得这样做并不恰当。

　　结果就是方其一下子变得十分不悦：“他有想法？沈维青，你和他比？你认真一点。”言谈间竟像是极不看好方浚池的样子。

　　沈维青不好再多说什么，起身准备离开。

　　“抛开电影的最终成品，不谈导演和演员的身份，”这时方其忽然又说道，“我个人也希望你拍完这部戏能有所收获。”

　　沈维青怔了怔，再次道谢出门。

　　出门后他想，为什么方其对方浚池会是这样的评价？昨天下午他们的谈话不是很愉快吗？

　　以及，他不是专业演员，至今都没有以后往影视道路发展的意图，也不知道方其说的“有所收获”究竟是什么意思。

　　“怎么样，”楼道里葛小鹏迎上来，小声问，“方导和你说什么了？没挨批吧。”

　　沈维青和他一起往楼下走，摇摇头：“没有，她只是让我叫浚池过来。”

　　“那就好，”葛小鹏放心了，“这个我去和小袁哥说一声就行。”

　　沈维青说：“小鹏，你觉不觉得——”

　　“什么？”葛小鹏问。

　　沈维青看着他，没把原本的问题说出口：“没什么，就是下午又要开拍了，我有点紧张。”

　　“紧张什么啊……”葛小鹏马上以昨天的顺利进展举例，回房间一路上把沈维青吹得天花乱坠。

　　下午，方其安排了一场室内戏。

　　三名旅客很喜欢这座山的景色，所以计划在村内投宿几日，他们与学生初次碰面时产生的小矛盾最终也得到了化解。因为不少学生看过照片以后，都认为项东河的拍照水平很不错，而齐旌与谭世雄的态度又确实挺友好。

　　这一日，天上飘起了细雨，旅人因为担心雨势变大而没有进山。美术生们在室内练习素描，正需要一名模特。

　　“老师，我们今天画点不一样的吧，”叫思思的女孩提议，“别总请老大爷了。”

　　带队老师问：“哦？不要老大爷，那你想要什么样的？”

　　思思双手合十，睁大眼睛祈祷：“高一点、帅一点，特别顺眼的。”

　　“——你这是选模特还是选男朋友啊。”旁边有其他女生调侃她，大家都笑了起来。

　　思思有点脸红，但又理直气壮地说：“难道你们就不想吗。”

　　“想，当然想。”严笛随即举手附和，不过是请求老师给他们找一位美若天仙的姐姐。

　　“行了，”带队老师被他们逗得直笑，“都安静，别胡闹，还要不要高考了？人我去请来，尽量年轻、周正一点的，这样满意了吧？”

　　众人齐声说满意。

　　忽然春深问：“二十六七算年轻吗。”

　　带队老师本人三十多岁了，闻言佯怒道：“春深，你什么意思？”

　　“……我就是觉得，思思要找的人，我们可能有现成人选。”春深回答。

　　大家一愣。思思最先反应过来：“是啊，就我们之前碰到的那三个——”

　　方其毫无预兆地喊了停。

　　演员们顿时停下来，面面相觑，都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错。而如果不是出现了明显的错误，方其很少会中途打断他们。

　　“台词做作了，”方其很明确地指出一点，“别这么演，春深也不要插话。至于模特，老师自己去找，项东河齐旌谭世雄，你们三个准备一下，也商量一下谁上。”

　　虽然暂时没有旅人的戏份，但沈维青和倪黎、萧天桦都做好了造型在旁边候场，听到这句话时站起身来答应。

　　沈维青看了一眼方浚池。刚刚因为方其的一句话，方浚池突然就被掐掉了一段戏，此时正侧头望着窗外，因为光线问题，脸上的表情模糊不清。

　　饰演带队老师的男演员走出场内，到沈维青等人面前询问意见。

　　萧天桦没有举荐自己，说的是：“我觉得维青不错。”

　　“我可能演不好。”沈维青推辞。

　　倪黎看了看他们两个：“那这场戏就我上吧。”

　　方其没有提供任何参考意见，由他们自行选择。于是最终就敲定齐旌将被老师选中，作为素描模特，而项东河和谭世雄有点好奇，过去充当一小会儿的旁观者。

　　集训小班租住了一间二楼的空屋作为画室，齐旌坐在房间中央的椅子上，维持着一个造型。倪黎是科班出身，并且学过芭蕾舞，体态很好，摆姿势非常美观。

　　美术生画得津津有味，但项东河和谭世雄无事可做，就觉得有些无聊了。

　　项东河看向房间的一角。春深不专心地咬着铅笔头，抬手捋了一下额发，露出一块淡淡的淤青，这使得他整个人看上去有些顽皮。

　　“走了吧，东河，”谭世雄在一旁催促，“没什么意思。”

　　项东河收回视线，点点头。

　　离开画室以后，工作人员依旧追踪着沈维青和萧天桦，这意味着他们的戏份仍在继续。

　　齐旌在三人之中最开朗健谈，他不在，项东河与谭世雄闲聊都是有一搭没一搭的。

　　而且比起和谭世雄聊天，项东河更想做的是一件冥冥中似乎有人告诉他一定要这样做的事：走出美术生们所在的小楼时，隔着细细的雨幕与伞沿，他抬头回望了一眼二楼的窗口。

　　没在认真画画的春深从窗口探出脑袋，碰巧和他撞上视线。

　　然后沈维青和萧天桦身边的工作人员终于接到了方其的传话，他们这一场的镜头到此结束。

　　两人回到方其跟前，方其抱着手臂皱眉思考。正当沈维青觉得她可能会说最后那个画面不行，需要重新安排时，方其突然表示就按刚才走戏的结果，十分钟后正式开始拍摄。

　　沈维青说不上来心里霎时间是什么感受，就是莫名地松了口气。

　　整场戏没什么难度，下午的拍摄任务又是早早地就完成了。

　　不过由于傍晚放晴，方其临时决定，在晚间插一场夜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