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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齐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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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在殿中又说笑了一会，不多时，殿外通报齐小侯爷到。
太后向外望去，门口锦衣玉立，拱手行礼正是齐牧。
一张俊脸因在太阳底下跪了半日又匆匆赶来微微有些发红，更显得面如冠玉。
太后指着外头，笑着问侍从，道，“齐小侯爷是从哪里来。这样急匆匆。”
待听到侍从回复是从光华殿来的。
太后面露不悦，齐家手握兵权，太后一直有拉拢之意。
因此转向纪瑄清语气中略有些责备，道：“既是一路，又是未婚之亲，陛下何分先后，不与涵之同辇而来。”
纪瑄清颔首垂眸，淡淡道：“自是未婚之亲，儿臣更应守礼知节，不可有所荒废，若——”
“好了，好了”太后不耐烦地打断道，“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个古板的儿子。”赶忙示意侍从，“外头太阳这么大，还不快让小侯爷进来。”
侍从连连应声而出，不一会儿便将齐木领了进来。
虽是暑天酷热，齐木一身锦袍仍是风度卓然，一进内殿便成了众人的焦点。太后上下打量了一番，也在心里连连赞叹。毕竟除了齐家的缘故，太后自己对齐牧这个儿婿也是极满意的。
于私，齐牧自小是太子伴读，是她看着长大的，不怕将来做了大夏皇后不与她亲近。于公，齐牧文武双全，出生高贵，也担得起这一代大夏皇后的面子。
“涵之哥哥，你来了，霖儿好想你啊”纪瑄霖如同狐狸见到了肉，一下子从太后怀中挣脱扑进了齐牧怀中。
齐牧看着怀里的纪瑄霖，原本从容的身形一僵，前些日子的那些想忘也忘不掉的记忆随着这一扑全都涌进脑海，下意识地看向了纪瑄清。
太后笑道：“涵之今日这一身，华贵之气，倒是配这案上霖儿折来的红茶花。”
纪瑄霖闻言赶忙，拉着齐牧走到茶花旁，指着茶花讨好道，“涵之哥哥，霖儿的茶花好看吗？”
“霖儿摘的自然是好看的。”齐牧看了眼红茶花，笑了笑，宠溺地捏了一把纪瑄霖的脸。
纪瑄霖拉着齐牧的胳膊，出乎所有人意料，忽然垫起脚亲了齐牧的侧脸，“霖儿也觉得涵之哥哥最好看了。”
齐牧呆站在原地。纪瑄清还在上首坐着。整个凤安宫侍从侍女都被这一幕吓得纷纷垂首。
太后也大惊失色，反应过来迅速训斥道：
“霖儿，多大了，怎么还和小孩子似的，不要和你涵之哥哥胡闹。”话里话外都是维护纪瑄霖的意思。
纪瑄霖飞快地钻回太后怀里，全然没有当回事，笑嘻嘻道：“就亲一下而已，皇帝哥哥不会和我计较的，是吧。”
“你呀，调皮。”太后刮了一下怀里纪瑄霖的鼻子。
纪瑄霖在太后怀中，挑衅地看向纪瑄清，半真半假地继续说道：“看涵之哥呆住的样子，我和皇帝哥哥是双生子，长得这么像，说不定涵之哥哥心里也喜欢我多一些。”
“瑄霖如此天真烂漫，任谁都会喜欢的。”纪瑄清放下手中的茶，道：“涵之日后便是你皇兄长，自然会如对亲弟弟一样疼你。”
“不错。”太后听到纪瑄清说这话，知道他没有往心里去，悄悄松了口气，她倒不会真把纪瑄霖的话往兄弟争风吃醋想，自己的儿子自己清楚，纪瑄清性子虽执拗了些，却绝无断袖之癖，和齐牧也不过是政治联姻，至于瑄霖，还是个孩子，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亲一下又有什么坏心眼，不懂事罢了。
太后笑着点了点头，揉了揉纪瑄霖的脸，“以后就是你母后，皇兄，皇兄长三个人疼霖儿了，霖儿开不开心？”
纪瑄霖不回答，撒着娇，将头扭了过去。
“按大夏礼仪，既已定亲，孤与涵之本不应相见，“纪瑄清起身道，
“此次事发突然，涵之在宫中留宿，在出宫之前，孤有几句话想与涵之单独说一说，恳请母后恩准，我们二人先行离去。”
太后也被这插曲惹得有些心烦，也怕齐牧再待下去尴尬，道：“去吧，你们两个从小黏在一起，也难为你们分开这么久。”
两人告辞离开。
夏日树上蝉鸣聒噪，东宫附近一片幽静。
自从纪瑄清登基，齐牧搬出宫，曾经热闹的东宫，的确是许久未曾有人了。
行至半路，纪瑄清挥手让宫人退下，与齐牧携手一同向东宫走去。
长大后，两人一君一臣，又有婚约在身，便不能再如幼时一般随意，时时刻刻都必须恪守君臣之礼，以免落了言官口实。
倒是很久没有这般携手同行。
纪瑄清掌心微凉，一双手常年拿笔，修长有力。
齐牧看着眼前的人影，心想，身边时常有人说齐小侯爷生有一双好手，美若白玉，又有一副俊美多愁的好相貌，是天生的文臣，不似其他齐家人都是大老粗。
可纪瑄清的一双手虽指腹握笔有茧，却奇怪地有一种让人无端安心的力量，也难说不美。
只是这天下间又有谁能握陛下的手。
东宫宫墙映着树影斑驳，当初墙里的桃树小小的缩在一角，如今枝干茂密，都不知何时已伸出了宫墙之外。
少年时两人一同长大，曾在这树下一起练字。背不出书来一同罚站。
他们的师傅顾太傅是当代大儒，祖上教过几代夏皇，又被昭帝嘱托，对纪瑄清和他极为严厉。
两个人每天只能睡几个时辰，天不亮东宫里就回荡着他和纪瑄清的读书声。
纪瑄清顺着齐牧的目光看去，笑道＂从前孤与涵之还担忧这棵歪脖子桃树活不久，如今看来就算没有宫人照料。它倒是坚韧。野生野长也自成气象。＂
旧地重温，齐牧也有些动容，仿佛又回到当年一同读书的日子。
纪瑄清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拉着齐牧上前，桃树底下的树根被野草遮挡。
齐牧弯腰伸手替纪瑄清拨开野草，树根上露出孩童歪歪斜斜的字迹。
＂当初孤与涵之便是在此处结为兄弟的＂
树上的字迹早已随着桃树的生长模糊不清，只能看到隐约的痕迹。
齐牧笑了，一双含情的眸子与嘴角一同弯了弯。
他想起自己当初才进宫没多久，被顾太傅在昭帝面前抽书。
少年人第一次面圣难免紧张。
任他平日里背得如何滚瓜烂熟，一时竟也答不上来。
好在纪瑄清借着递茶的名目偷偷给自己递词，才让自己平安过关。
齐牧在家时常听爷爷讲些英雄武将的故事。故事里的英雄若是投机，总是要结拜为兄弟的。便说什么也要拉着纪瑄清像话本里那样结拜。
纪瑄清听他说了，也觉得有趣，还去太后宫里偷了一小坛甜酒，两人在树下分喝了半坛子。
第二天难兄难弟一边宿醉头疼一边还要一起苦兮兮地继续伏案抄书。
＂臣记得这树底下还埋着半坛子陛下当年从太后宫里偷出的甜酒＂齐牧望着桃树的叶子，道
＂没想到如今一恍便是几十年。＂
几十年间，光阴流转。
顾太傅早已致仕，没等到纪瑄清这个大弟子登基就去了世。而纪瑄清也不再是太子，而是登上了九五之位。
＂是啊，几十年了，孤与涵之都是大人了＂纪瑄清站起身来。
齐牧抬头，日光太盛，竟看不清纪瑄清的面容。只听到耳畔的声音，
＂但是孤待涵之还是一如当初。＂
齐牧看着纪瑄清的背影，张张嘴，想要说什么。他心里隐隐感到这是他最合适的机会，可是最终还是犹豫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齐牧忍不住在心中自嘲，如果早几天听到这番话该有多好，也许他就不会做出不可挽回的大错。
如今他齐涵之死不足惜，但他没有办法用齐府几百口人命去赌一个皇帝的仁慈和念旧，即使那个人是和他一起长大的纪瑄清，即使他说他对他说一如当初。
落日的余晖斑驳地洒满东宫的角落。
齐牧没有回答纪瑄清的剥白，而是转言起了这几日纪瑄清昏迷时前朝的公事，纪瑄清的心一点点冷了下去。
“小齐侯爷出宫了吗？”
“出宫了。”王琦小心试探道，“陛下这是怎么了？自从从东宫回来就不太对，可是还没有大好？要老奴传御医前来吗。”
“不必了。”纪瑄清扶了扶额头伸手制止，神情黯然，＂只不过孤登高位至今，直到今日方懂父皇所言，孤家寡人＂
不似回答，更像是自言自语一般。
王琦并不知道东宫之内纪瑄清与齐牧说了些什么，有心安慰竟也无话可说。
亲人之爱，竹马之谊。
前世的教训让纪瑄清彻底明白。为帝者所背负的是天下苍生，容不得行差踏错一步。
孤家寡人也好。
比起众叛亲离，这一世纪瑄清愿意舍弃一切，抛下七情六欲。
换得前世战火中的百姓免遭流离失所
换来从父皇手中接过的这大夏江山，国祚绵延。
“去趟东宫，孤记得东宫有个叫穗儿的轮值宫女，把她传来，孤要见她。记住不要惊动任何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