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聘你》风歇时下

8、第八章

　　沈南越注意到宁斐也在看她。

　　她努力扬起来唇角，冲着宁斐笑了笑，笑容带着安抚，这是她的自己的命，也是她这辈子自己选择的路。

　　宁斐心里一阵苦涩酝酿开来。

　　周围百姓无数都是过来想要一睹第一美人的风采。

　　马车一路行驶，就到了专门为沈南越准备的居所，按照公主所居住的规格建设的府邸，名为栖府。

　　就是在这座栖府中，她见证了北明帝王的更新换代，等死了老皇帝，嫁给了她心心念念登基的秦王。

　　后来也是在这座府邸，禁军查出来她府上有诅咒老皇帝的巫蛊人偶。

　　说是她诅咒帝王，沈南越直接被打入了冷宫。

　　成婚才一个时辰不到，她应该是历史上被废的最快的皇后。

　　栖府对于宁斐而言。

　　是他每日想念却又不能随意进出的地方。

　　宁斐每天都会登上自己府上的摘星楼。

　　说是看星星，实际上是每天看栖府的灯光。

　　他是沈南越两次成婚的使官。

　　然而宁斐在听说他的兄长突然驾崩而导致婚事暂停的时候，他居然很开心。

　　后来婚事照常进行，只是对象换成了秦王。

　　大起大落。

　　迎亲当日，宁斐隔着窗户看着一脸希冀穿着大红嫁衣准备下嫁新皇的少女，他就心烦意乱。

　　宁斐从来不在乎权势地位，更对皇位没有丝毫兴趣，可是从那一刻开始，他心底萌发了一个篡位的念头。

　　那个念头如同种子一般，被嫉妒浇灌，逐渐发芽，在沈南越看向自己，发现自己是典婚官笑容僵住的时候瞬间长成参天大树。

　　宁斐当时还在想着，如果晚上沈南越发现掀起来盖头的人是自己，她会是什么表情。

　　他最后悔的就是当日没有直接抢婚篡位。

　　他自认为大度，前脚刚送沈南越到她前世的心上人那里，后脚戎狄攻打姜国的消息就传入了东临。

　　当夜宁斐连喜酒都没有喝上一杯，就去了战场。

　　再见就是重生。

　　宁斐的粮草被叛徒烧光，他的一切行动路线都被顾姝卖给了戎狄王，五万大军被引入鬼漠，等到从鬼漠出来的时候，只剩下三万多人。

　　这时候宁斐才发现戎狄王的目标压根不是姜国，而是燕云十六州。

　　姜国的皇帝已经改姓为顾。

　　据说那位天下第一美人之称的文熙公主要在今日午时在朱雀街行火刑。

　　宁斐带着五千骑兵先行，一路狂奔冲着东临城，可是他来的时候，还是晚了一步。

　　昔日灵动的少女已成了一堆焦土，红颜成了枯骨。

　　宁斐于当日造反，五千骑兵对抗五万禁军，一直拖到了下午宁斐的三万多兵马到来，这场血淋淋的战争才算结束。

　　后来很多人称自己为暴君。

　　在他登基为帝的那整整一个月，每天都死无数人。

　　血染红了勤政殿前的阶梯，朱雀街上昨日的血又被今日的鲜血所掩埋。

　　不过很快百姓们就安定了下来。

　　因为被杀的，几乎都是北明朝叫的上名字的权贵和皇亲。

　　灾难并没有降临到百姓的头上。

　　这场屠戮等到月末武皇帝攻入姜王宫，又杀入戎狄拿下戎狄王的头颅，夺回了燕云十六州，彻底一统天下而告终。

　　史官在记载这后来为北明一统天下，繁荣昌盛数百年的一个月的时候，是这么写的。

　　起因为孝昭文皇后之死。

　　世人看到这句话的时候，都为史官提心吊胆，然而却无事发生。

　　传言流出，是武帝授意史官这么写的。

　　历代皇帝都忌惮自己的丰功伟绩，自己的荣耀升事迹都很忌讳提到女人。

　　就好像会降低自己的格调一般。

　　但是宁斐不然，他不但要写，还要昭告天下，他就是为了一个女人打下的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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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斐上前扶着沈南越下马的时候，轻轻在她胳膊上捏了捏，示意她千万不要失态。

　　一看见沈南越过来，早先一个多月就从姜国来到这里的李嬷嬷连同着几个丫头就从府里面出来迎接。

　　一看见沈南越和沈汀进来，李嬷嬷高兴的热泪盈眶：“二位殿下，您们可终于来了，想死老奴了。”

　　李嬷嬷是沈南越和沈汀从小到大的奶娘。

　　如果换成往日，看到李嬷嬷这么激动，沈南越一定会上前赶紧拉着她的手，让她起来不必多礼。
　　然而这么做的只有沈汀。

　　“嬷嬷，快起来，不必多礼。”沈汀道。

　　李嬷嬷站起来，看向沈南越，沈南越只是冷冰冰地扫视了她一眼，什么话都没有说。

　　这让李嬷嬷有点尴尬。

　　“大公主可是累了，老奴早已经命人准备好了房间，只等着二位殿下去休息呢。”

　　沈南越只是嗯了一声。

　　她转过头来看向庭院郁郁葱葱的某处，顺着沈南越的目光看过去，沈汀不由得开心道：“呀，那不是荔枝树吗！”

　　“对，是楚王殿下派人送过来的荔枝树！”

　　听见这话，沈南越转过头来玩味地看了一眼宁斐。

　　宁斐避开她的目光，依旧在外人面前装着两个人不熟的样子。

　　“我部下刚好到南方的时候，看到有卖荔枝树的，听闻文熙公主喜欢吃荔枝，北明没有荔枝，我怕殿下到时候想吃的时候又要人送，陆运水运都麻烦，所以就干脆让人直接把树运过来了。”

　　“楚王殿下真是有心了。”沈南越唇角扬起。

　　怕麻烦是假的，想让她能吃上是真的。

　　但是谁也没有想到，后来那个诅咒皇帝的巫蛊娃娃竟然就被李嬷嬷埋在这棵荔枝树下。

　　看着沈南越的目光，宁斐就知道她一定是想起来了上辈子的事情。

　　“但是北明毕竟是北方，养不活荔枝树，迟早要死，还占着这么一大片空地，不如撅了。”宁斐说着，就要招呼身后的侍卫去撅荔枝树。

　　“不用了，太麻烦了，我很喜欢这棵荔枝树，楚王殿下，我第一次觉得，你这人挺好的，很有心。”

　　宁斐挑眉：“我一直有心，只是殿下容易听信旁人言论，对臣有偏见。”

　　“是我的错，还请楚王殿下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则个。”

　　在场所有人都觉得沈南越和宁斐从一开始就不对付，现如今这几句话也并不想和和解的意思。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宁弈总觉得，这话虽然听起来像是在明里暗里的互怼，可是总觉得像是在打情骂俏。

　　可能是他的错觉。

　　他皇叔一向毒舌，就连昨天听说沈南越出事也面不改色，只以为她要逃婚。

　　吃鱼的时候也在内涵文熙公主没脑子，现如今也是在说她识人不明。

　　怎么看这两个人都只可能是仇家。

　　提起来识人不明了，宁奕倒是不知道说的对象是谁，正在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忽然鼻子一痒，打了个喷嚏。

　　宁斐的目光迅速从沈南越身上转移到了宁奕身上。

　　褚寂十分关心道：“殿下您这两天是不是感染风寒了？”

　　宁斐听见这话，也关切地看过去：“殿下，要不然传太医看看吧。”

　　“多谢皇叔和褚大人关心，我没事。”

　　“还是看看吧，本王怕被传染。”宁斐一脸嫌恶地后退了两步。

　　就好像刚才那个喷嚏是什么洪水猛兽一样。

　　周围人都还在看着，宁奕不免有些尴尬，心里暗自懊恼。

　　自己刚才为什么会觉得沈南越在跟这个皇叔打情骂俏呢。

　　他皇叔就是个毒舌又自私的乌无赖罢了，明里暗里占嘴上便宜，非要将所有人都得罪了不可。

　　秦王第一次觉得自己母后平日用针线缝宫人嘴巴的惩罚不那么残忍了。

　　如果可以，他愿意亲自拿针线来把这位皇叔欠揍的嘴巴给缝上。

　　想要争夺储君之位让宁奕不得不在外人面前保持温文尔雅的涵养。

　　“待会儿我回府，你也去给我宣个太医来瞧瞧，我怕我已经受寒了。”宁斐低声对苏离说。

　　虽然声音很低，但是足够让周围人都能听见。

　　宁奕：“……”

　　“辛苦秦王殿下，尉迟将军，和褚大人了。”沈南越的声音响起，打破了宁奕的尴尬。

　　“今日府上杂乱无章，改日等到收拾好了，一定宴请各位前来府上吃茶。”

　　沈南越感谢了所有人，唯独没有感激宁斐。

　　很明显是故意的。

　　宁奕第一次觉得沈南越对自己的爱慕不是一种累赘。

　　他甚至很得意洋洋，目光瞥向身边那个要面子的皇叔。

　　宁斐似笑非笑，也不多寒暄，拱手就道：“那就不叨扰殿下了，本王先行一步。”

　　“等一下。”沈南越叫住了宁斐。

　　宁斐转过头来。

　　“为了多谢楚王殿下一路上对我的照料，我特地为殿下准备了礼物。”沈南越道。

　　宁斐好整以暇的看着她，不知道这小妖女葫芦里面又在卖什么药。

　　没过一会儿，罗桑就进屋里面拿出来一条晒干了的咸鱼，鱼嘴还用红丝线捆着。

　　“听说楚王对鱼颇有研究心得，我便以此鱼相赠，权当是我对楚王的感谢。”

　　纵然宁奕在外人面前表现出来的修养再好，此刻也忍不住笑了。

　　尉迟烈和褚寂也都以咳嗽声掩饰笑意。

　　没想到这位文熙公主还挺记仇。

　　昨天晚上楚王才建议她多吃点鱼补脑子，今日她就回赠了一条臭咸鱼骂。

　　宁奕第一次觉得，沈南越这个人，很有意思。

　　能让他皇叔当中吃瘪的，只怕文熙公主是北明朝的第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