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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路迢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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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只是默默地看着谷郁,静默得仿佛身处空寂的街道,空无一人,只有枫叶无声地坠落。
谷郁又叫了声:“妈妈。”
她的声音比之前的惊诧意外之余,更多了几分渴求。
女人的长发垂在肩头。
她面无表情,拉着身旁高瘦的少年,站起来往出口的方向走。
谷郁心里一慌。
但因为妈妈没有给她任何反馈,她也就没有勇气继续叫着。只能把视线移到谷川身上。
无助得近乎哀求。
“川川。”
他们小时候一起玩过,还一起去赵阿姨家吃小饼干,离别的时候抱在一起,哭得眼泪鼻涕糊一脸。
十五岁的谷川回过头,跟她有几分相似的脸庞渗着寒意怒气,那双比她更为狭长的眼睛望向远处的谷聪。
“不要叫得那么亲密,我不是你弟弟。”他顿了顿,指着谷聪,“他才是。”
“不……”
她否认的话还没说出口,手就被人拉住,抬眼一看,少年黑白分明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姐姐。”
谷郁张口无言。
谷聪有什么错呢?她想起少年小心翼翼讨好她的样子,没法说出伤害他的话。
谷川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妈妈也有点失望。
谷聪攥着她的手腕,像一块无法摆脱的烙铁。
谷郁呼吸一滞。
他们不肯搭理“叛变”的她,转身离开,身影渐渐被外面的黑暗所笼罩。
谷郁的心一点点沉下去,最后变得麻木。
这个结果是她可以意料到的。
她无法干脆利落地挣脱谷聪,与此推进,她无法再理直气壮地呼唤妈妈和川川。
周围渐渐沉寂下来,只有手腕上的触感越来越炙热。
外面的天气转瞬变暗,教堂里没有一丝色彩。
谷郁静静站在黑暗里,任由阴沉的影将她裹挟。黑暗中,看不见的怪物张牙舞爪。
谷郁又怕又难过。
身侧的谷聪已经看不见了,只有他抓着自己的触感,像是发烫的铁箍,让人窒息。
但是她又有什么错啊?
她什么都得不到,父亲在意的是谷聪,对她总是怒气冲冲的样子,好话说不了几句,母亲和弟弟离开她,现在也厌烦她。
她内心渴望的东西因为长久的枯竭,变成了填不满的黑洞。
谁都不能弥补。
靳叔不行,谷聪不能,祁盟也不行。
她觉得胸口一梗,喉头发干,鼻子酸酸的。
现实里,她是绝对不会允许自己哭的,但在梦境里,克制削弱了很多,她小小地呜咽了声。
不是嚎啕大哭。
只是睁着眼睛,泪水就大滴大滴地坠落。哪怕她努力憋住嘴,憋到呼吸都不畅,但还是控制不住。
就在这时,肩膀被人轻轻地碰了一下,少年的声音清冽如雪。
“谷郁。”
周围的光线渐渐变得亮起来。
这个穿着笔挺的黑色西装的少年,脸庞还有些青涩的柔和,桃花眼微敛,平常漠然的神色此刻有些复杂。
他抬手,揉揉她的脑袋,像是在撸家里的那只小橘猫。
他的声音比刚才叫她名字时更温柔了几分。
“哭什么呢。”
谷郁有些意外,在她眼前出现的人,是路迢。
那个站在神父前,准备和她交换戒指的人,是路迢。
因为路迢的出现,谷郁瞬间就变得不自在,眼泪憋了回去,装作若无其事:“路迢啊,好巧。”
路迢:……
“这是我们的婚礼。”他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谷郁。
“啊?”谷郁顺着他的思路,“教父去哪里了?”
没等她“想”出一个教父,路迢就说:’“没有教父也可以。”
“啊?”
她隐隐约约察觉到,眼前的路迢是不一样的。
路迢伸手往西装内包里摸,谷郁盯着他光洁无物的右手手腕走神。
霎时,从袖口里慢悠悠溜达出一只黑色手表。
路迢:……
他掏出了一个精巧的方方正正的小盒。盒子一打开,璀璨的光几乎闪瞎眼。
在阴阴沉沉的氛围里,让人不敢直视。
谷郁已经伸手捂住了眼睛。
路迢握着这块发光的马赛克,一时无语,谷郁的脑袋里到底装的什么啊。
他把这块马赛克上下抛了抛,确定没什么办法,最后只能无奈地物归原位。
“想给你戴戒指的。”他抓下谷郁的手,在梦里什么都不顾忌,干脆直白,“以后会有机会的。”都订婚了,结婚也不远了。
谷郁穿着漂亮的婚纱,迷惑地“啊?”了声。
路迢不是会解释第二遍的人。
他又揉了把她的头,心情突然大好,什么祁盟,最后只是过客。他能看到谷郁穿婚纱的样子,祁盟能看到吗?
带着一点点小优越和小得意,路迢抓了下谷郁的手,凑到她耳畔,眼睛亮晶晶的。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啊。”
谷郁傻愣愣地看着他。
在梦里,似乎脑袋瓜子转得特别慢。
“什么秘密?”
路迢抿了下唇,突然又说不出口。
能说什么?我看着你长大的?你的梦里几乎都有我?
太痴汉了,也太羞耻了。
转而,他想起另一件事。
“你今天都没来上学,是出什么事了吗?”
“我转学了。”她没有隐瞒,“我要去全饶读书。”
“为什么?”
谷郁却不再看他,周围重新归于黑暗。
紧接着,梦境像镜子被打碎,分裂成发光的一片片,失重感袭来。
路迢醒了。
谷郁也醒了,她隐约记得自己梦见了路迢,但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如同潮水退却,不留一丝痕迹。
她扶着电动牙刷的时候,还在试图回忆。
最后想不起来,干脆作罢,背着小书包去上学。
靳叔照旧在门口等她,谷聪已经上了车,乖巧地坐在后座,黑白分明的眼睛弯起来,声音很轻:“早啊姐姐。”
谷郁打开车门,坐在副驾驶,回应:“早。”
今天,她要去全饶公立高中读书报道。这是书里没怎么提到过的地图,作为一直奋战在临娄的黑化女配,她心里还是有点忐忑的。
不知道会不会有擅离职守的罪过。
她的日常好感度任务目前看起来完成不了。
除了让她魂穿猫身,了解路迢,系统始终没有再吭声,给她一套解决方案。
很快,汽车停在了全饶学校的门口。
谷郁背着书包,穿着格子衬衫和及膝黑短裙,与周围穿着蓝白校服的同学格格不入。
靳叔鼓励她:“小姐,加油。”
谷郁扯出一个苦笑。
她尽力吧。
全绕高中和临娄高中是完全不一样的。
临娄更随意、平和,学生们上课就像度假一样散漫,当然有可能是因为来的都是贵族子弟,没有后顾之忧,但不可否认的是,临娄的教学资源是拔尖的,更为全面开阔,要是真想学,确实能成为一个综合型人才。
全饶更严谨、规范,来来往往的学生抱着书,背着单词,偶尔有戴着耳机的,毋庸置疑是在听英语听力,每个人都是行色匆匆,面沉如水,仿佛去往的不是教室,而是斗兽场。
但全饶的人没有临娄那么尖锐,他们更像是磨平棱角的石头,更会为人处世。
谷郁找不到教室问路的时候,一位小姐姐就立刻微笑,温柔且细心地告诉她该怎么走,末了,还问了句:“如果不清楚的话,我可以带你过去。”
这句话听着跟去别人家做客时,主人家问“要不要留下来吃饭”一样,可能别人也会觉得麻烦,但出于礼貌,还是问了这么一句。
谷郁随意瞥了眼,长椅上还放着小姐姐的一本雅思冲刺,当即摇摇头:“没事啦,我知道怎么走,谢谢同学。”
小姐姐露出笑容,唇边两侧提起,贝齿微露,显得矜持娴静。
全饶的氛围有序且有效率,谷郁先到办公室见班主任,做了一些登记,领了全饶用的教材,随后到教室做自我介绍,安排位置坐好。
没有叽叽喳喳的议论声,没有兴奋的起哄声。
大家只是安静地听完,随后整齐划一地鼓掌。
谷郁的同桌是个戴着方框眼镜,圆圆脸,整个人显得有点呆的小男生。
谷郁对他打招呼:“你好,我是谷郁,以后请多多指教。”
“啊?……哦。”男生左手食指弓着,推了推眼镜,回过头继续看他的笔记。
谷郁:……
笑容凝固在脸上。
看来不是所有全饶人都像那个小姐姐一样。
过了好一会儿,男生才突然反应过来:“你好,我叫……我叫傅隐。”他说话很严谨,怕谷郁不知道是哪两个字,“太傅的傅,隐秘的隐。”
谷郁:“你好。”
两人算正式认识了。
谷郁在全饶,深刻体验了把学渣的滋味。在临娄被路迢打击,在全饶,每个人都能打击她。老师上课时的难度和深度比临娄更大一些,那感觉不是在应付高考,而是真正地培养精英。
她用了毕生以来最大的专注力,一天下来还是听得一脸懵,脑袋里昏昏沉沉的。
全饶每个人都有目标,每个人都朝着自己的目标奋进,聊闲话很少。
谷郁一天说的最多的话就是问同桌:“刚才老师讲了什么?”
她从来没像今天一样,渴望跟别人唠嗑。
但是出了校门,她就蔫吧了。
她发现,她找不到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