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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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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底,夜喧嚷。
街市如昼,霓虹闪烁,月色朦胧倾斜,夹杂着湿润泥土气息的风轻拂树叶,窗帘微微晃动,凉空气透入房间。
电话那头的声音熟悉又唠叨,和记忆中一模一样。
“幺幺,你给我打的钱怎么越来越多了,自己够用吗?”
上个月四万,今天又打了四万五过来。
就跟钱不值钱似的。
“够,”香然合上电脑,眼睛有点酸,她揉了揉,起身到厨房冲了杯咖啡,“妈,我工资一直在涨,这些不算…”
“什么不算多,”一听这话,香母立即跳得八丈高,“你工资再高,那大城市的物价也高啊,哪能跟我们这边比…”
一发不可收,又开始叨起来。
香然心里叹了口气,有点无奈:“我心里有数,您就别操心了。”
“哎哟,你自己一个人在外面,妈哪能不操心啊。”一提这个,香母就眼泪吧嗒的。
香然一听那头尾音酸了,赶忙转变话题:“对了妈,我年底能回家。”
“啊,真的?”听见这消息,香母瞬间止了抽泣,声音中都溢出惊喜。
“真的。”
香母疑惑:“怎么回事,你往年不是都要加班吗?”
“我工作做得好,老板特意给了假。”
“那太好了。”香母难抑欣愉,就像个欢跳的小黄鹂,叽叽喳喳说着要提前准备东西,各种菜名零食讲了一大堆,一副不把香然撑死不甘心的架势。
母女又聊了会儿,通话结束时,已经是一刻钟后了。
香然站在阳台吹风。
都市的夜晚,车水马龙,霓虹灯璀璨的街道上熙熙攘攘。
繁华依旧。
香然抬头望了望天。
被墨泼洒的夜空漆黑,但有闪烁的繁星点缀,星星点点,点点星星,美得令人如痴如醉。
和十几年前如出一辙。就好像,一切从未改变。
风刮过,香然忽然觉得有点冷了,拢了拢大衣,正准备回房,手机就响了起来。
香然看着来电人,瞬间皱了皱眉。
这么晚来电话,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
酒吧一条街。
灯红酒绿,人声鼎沸,充斥着浓烈荷尔蒙气息,劲爆震耳的鼓点音乐燥翻天。
一群人高举酒杯碰撞,有人吆喝,“来来来,寿星还没到,咱们先热热场子,酒都满上,庆祝咱池大爷今天二十四岁大寿,不醉不…啊!”
归字都还没说出口,后脑勺就挨了一巴掌。
啪一声,特响特清脆。
一转头,池凛就立在那儿,眯着眼,皮笑肉不笑:“皮松是吧,给你紧紧?”
嚯,简直现场大变活人啊,这神不知鬼不觉的,啥时候开门遛进来的都不知道。
全场静了两秒后,瞬间闹腾起来,一下就吵哄哄的。
池凛一一打完招呼,包厢里全是大老爷们,又都是群熟脸,审了客套,摆了摆手:“都随意。”
也就一会儿,空酒瓶就堆成山。什么情歌对唱,打牌赌酒,甩骰子玩游戏的都闹上了,热浪一波更比一波强。
池凛过完一轮,挑了个角落坐,刚点燃根烟,眼前就多了杯伏特加。
“大寿星今天总得多来两杯吧。”说着,在他旁边坐下。
池凛扭头看了眼来人,接过酒,搁在一旁桌上,缓缓吐出烟圈:“差不多了,喝多了误事。”
“误事?”今儿能有什么事可误的。
那人撇撇嘴,明显不相信,眯眼审视了一番,突地凑上前:“你该不是酒量不行吧?”
右方刑讯逼供的目光炙热,池凛淡淡瞥了一眼,没说话。
那人更疑心了,权当他这是做贼心虚的表现,不依不饶:“那你就喝,我倒想看看,你能误多大的事。”
“你确定?”池凛默了两秒,终于抬眼,“其实我不是误事,是发疯。”
发疯?那人哼笑一声:“那发哪门子疯啊?”
“比如说…”话顿,池凛摁灭烟头,慢悠悠对上那人视线,“上你。”
“噗…!”
那人被雷得直接喷了,一脸难以言喻的表情,忍不住低声爆了句粗:“你讲真的?”
池凛轻嗤了一声:“当然。”
“…得。”那人一瞧这反应,就知道自己被摆了一道,但池凛刚才那一出,他也治不了他,只能憋着气,但咬牙切齿后又实在不甘心,最后还是恨恨地怼了他一句。
“等着吧,总有人收了你。”
池凛笑了笑。
又闹了会儿。
酒过三巡,有人耍没劲儿了,伸脖子喊了声池凛:“凛哥,我能喊几个朋友来不?”
“随便。”
“好嘞,”那人应了声,刚掏出手机,又忽然想起什么,补充了一句,强调后俩字,“凛哥,女的。”
池凛头都没抬:“嗯。”
休息了会儿,情歌对唱的酒足饭饱后,又来劲儿了。
这群孙子不知道是平时压抑太久还是怎么着,一撒开了玩,就跟群脱了缰的野马似的,完全嗨得没边儿了。
唱到高潮,一群人扯着嗓子在那儿叫,就跟谁吼得最大声谁赢一样,那叫一个撕心裂肺,鬼哭狼嚎。
嚷嚷得厉害。
池凛皱眉,出了包间。
临近十二点,夜凉如水,‘皇家’门口没几个人。
金秋十月的风已经染上了凉意,即使还算不上刺骨,但轻轻一吹,脑子瞬间就能清醒。
刚才包厢里烟雾缭绕的,闷热得慌。
池凛站了个漆黑的树荫下,点了根烟,总算呼吸了口新鲜空气。
兜里手机几番震动。全是微信消息。
划开一看,满篇的生日快乐,大部分都是没有备注的,他压根不知道是谁。
池凛懒得再往下翻,关了震动,把手机揣回兜里。
不知不觉又抽完了一根。
他摸摸兜,正准备再掏一根,背后响起了一阵噪声。
男的边宝贝宝贝地哄,一边抱着人就要往停放街边的车里硬塞。
女孩儿虽然醉得神志不清,但抵抗倒是顽强,嘴里还一直叽里咕噜没完没了,什么想想,冉冉的。
耳边嗡嗡嗡闹得慌,池凛微皱了下眉,有点不耐烦。
拉扯还是进行时。
过了会儿,又是一声‘想想’吼,音量越闹越大。
池凛沉眼,一股烦躁涌上头。
转过身。
“叭叭!”正此时,一阵汽车喇叭声打断了,迎面而来两道白光,强烈,刺得人睁不开眼。
车门开,人从车里走出来。
那男的还拉着丁阮阮的手腕。
香然走近,暼了一眼那只咸猪手,抬起头,声音平静:“松手。”
咸猪手先是愣了下,然后狐疑着上下打量了眼香然,看她一女人,心里虽然有点摸不准,但也没怎么放眼里。
他冷嗤:“管什么闲事,这是我女朋友。”
吧嗒一声,旁边的吃瓜群众池凛翻开打火机盖,低头点燃烟。
香然声音冷不丁:“我说你干什么了吗。”
不打自招。咸猪手的动作一僵。
话语间,本来不省人事倒路边的丁阮阮却突然闹腾起来,跟打了鸡血似的,四肢乱舞,疯狂朝香然挥手,嘴里嚷嚷不停:“想…想想,回家。”
香然暼着咸猪手,彻底冷下声:“滚开。”
人走了。
香然把迷迷糊糊的丁阮阮扶起身,一手揽腰,一手把她胳膊搭在自己肩上,撑着她全部重量。
刚搀着人回头,一人好巧不巧挡路中央。等了几秒,对方还没半分移步让位的迹象。
香然蹙眉抬起头,蓦然对上男人的眼。
什么意思,同伙?
寂静无声,两人四目相对,耳边是车辆疾驰带来的风声,树叶窸窸窣窣,金黄的银杏在空中摇曳飞舞,直至安静落地。
又是一阵凉风,香然散落在额头的碎发随之微动。
几秒后,池凛侧身让了位。
香然扶着人走过去,擦肩而过时,嗓音是一贯的清冷疏离,极轻极淡:“谢谢。”
车开远了。
池凛缓缓收回视线,呼出一口烟雾。
片刻后,他微眯起眼,低头看了看自己。
白T外面套了个松松垮垮的休闲夹克,梳个偏分头,嘴里叼了根烟,满脸淡漠,懒懒散散站着。
一幅吊儿郎当的姿态,痞里痞气的,再加上他常年那一脸I don’t give a shit的吊样。
嗯。
还真他妈不像什么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