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得潘综合症》干锅茶树菇

24、太薇校庆

　　周一。原本应该是个平凡无奇的周一。

　　明镜蜷在被自己踹得凌乱的被窝里，呼吸紧张地在做着一个梦。那个梦里只有无尽的漆黑，没有半分其他的色彩，他漫无目的地在那黑暗中穿行着，脚步趔趄，有水在他的脚边开始涨起，速度是那样地快，迅速就漫过了他的小腿。

　　他慌张地划着水，想要逃，张开嘴想喊救命，可是没有一个能够拯救他的名字能够喊得出口。沉重的钟声在他身周敲响……不，那巨钟是在他的胸腔里轰响的，一下一下，几欲震碎他的骨骼，震碎他多年来的坚持。他双膝一软，捂着胸口重重地跪坐在了池水里，一道巨大的墙挡在他的面前，挡住了他所有的去路。

　　他颤抖着伸出手，摸索着那面墙，抚摸过上面熟悉的纹路。上面布满了深深浅浅的划痕，交错重叠的，凌乱的……那是他迷茫而不知出路的人生。

　　“……！”

　　明镜猛地睁开双眼，黑暗如潮水般从眼前迅速褪去，现实中的钟声与梦境里的融为一体，让他竟一时分不清是幻是真。然而下一秒他的身子骤然弹起，像一条在抽干了水的池塘底弹跳着的活鱼，几道寒光擦着他的头发飞过去，是五枚漆黑的飞镖，在他身后的墙上整齐地码落一排。

　　“大姐！”明镜从床上跳落地，飞快抓过校服遮掩自己只穿了一条内裤的身体，“下次叫人起床能用正常点的方法吗！”

　　站在寝室门口的是为四十好几的中年妇女，素面朝天，毫无表情。她是铜雀楼的舍监，平时也不爱搭理这群毛头小子，每天只按山庄规定给楼层开关门，只有如校庆这类特殊日子才会闯学生寝室，把赖床的学生一个个从被窝里揪出来——武学高校向来是藏龙卧虎之地，就连管理校舍的校工也满怀绝技，铜雀楼的舍监大妈一手暗器飞镖使得出神入化，百步之内杀人于无形，即便是天资卓越的关门弟子也难以跟这等老江湖相抗衡。

　　“五分钟内离开宿舍，否则直接没收铭牌。”

　　大妈冷冷丢下一句，转头就奔往下一个目标。隔壁寝室响起一连串的鸡飞狗跳。

　　明镜翻起个白眼，但也不敢违抗，用战斗的速度开始给自己穿衣洗漱。外头的钟声还在持续敲响，那是摆放在山庄大广场，有着数百年历史的一口大铜钟，平时用于提醒晨练的时间，只有在重要日子或危急时机才会被足足敲响四十九声，钟声洪亮悠长，响彻山庄每一个角落。

　　太薇校庆，顾名思义，就是太薇山庄成立的纪念日。因为历史文件的缺失，山庄的经年已不可考，十月廿五的确切日期却被一手创办太薇的首任庄主刻在了后山的悬崖上。学生们到后山修习轻功的时候，可以看得到那行隐藏在松枝间的“太薇绝顶”几个大字，纪念的日期紧随其后，剑气如同恣意挥洒的墨。

　　太薇山庄的校庆与其他学校大不相同。明镜在电视上看过华山派的千年纪念校庆转播，排场铺天盖地，迎宾花童从山门一路排到了山脚，各领导例行致辞，还有大型的武术表演和舞蹈晚会，连续庆祝了三天三夜，热闹得叫人眼红。而太薇山庄的校庆则是实打实的挂羊头卖狗肉，没有领导，没有花童，没有聚餐和宴会，那不是用来欢庆的日子，而是一场全校范围内的大乱斗活动。用前前前任庄主的宗旨来说，就是太薇山庄兴于乱世，应时刻警惕忧患，杜绝安逸，特此以校庆之日作为警示，危难时刻潜伏身侧，即便生于和平年代，作为习武之人也不得掉以轻心，丧失与生俱来的斗志和野心。

　　言外之意则是大家到时候有怨报怨有仇报仇，校庆过后就还是一团和气的好兄弟，因此这个活动也颇受大部分暴力分子喜爱。

　　明镜匆匆刷完牙，抓起桌子上的面包和牛奶，还不忘取走墙上挂着的唐刀“白虹”——那是喻含光在明镜十三岁时送他的生日礼物，听说工序老复杂，价格老贵，于是明镜老舍不得用，宁愿把它挂在那儿落灰——就匆匆地出了寝室。校庆的活动从早上七点开始，一直持续到下午五点，中间完全没有休息时间，当校庆钟声敲响的那一刻起，所有学生教工寝室、教学楼和办公楼都被标注为禁止出入区域，全部在校学生同时失去栖身的庇护所，每人身上都需要佩戴着证明身份的铭牌，并为了保护它或者抢夺他人的铭牌开始战斗。

　　这是一场为了测试学生单兵作战和团体作战能力的乱斗。在校庆乱斗中，除了导致死亡和不可逆转的重伤以外，学生被允许以一切形式活动，自由选择加入团体或是单人行动的方式，进行铭牌的保护和争夺战，活动结束后则会对所有人身上的铭牌进行盘点。由于校庆不进行年级分组，一至三年级实力稍弱的学生仅是重在参与，而对于四年级以上的学生而言就是场实打实的战争，他们的表现将会以铭牌质量（则为被夺取者的年级和武力水平）进行评分，最终影响学员的综合评估，持有铭牌多的人将来在职业推荐上占有相当的优势，而被夺走铭牌的人则会被扣除相应实践学分，情况严重者还会受到留级或是重修的处罚。

　　身份铭牌由不锈钢材质做成，里面嵌有芯片，校庆以外的日子可以用来刷食堂和门禁，明镜将它用链子串好挂到脖子上，躲在宿舍楼下的角落里，正探头探脑地观察外头的情况。铜雀楼外的院落里已经三两成群地聚了好些关门弟子，这群好战分子为了今天的活动早已分别组好了队伍，此时各方都在蠢蠢欲动，但谁都没有轻易动手，都在警惕地互相打量着。

　　“歹势，组好团还不赶紧滚蛋，都聚在这干嘛？”

　　明镜用力地咬着面包，由于进不了宿舍和食堂，这可能是他一整天的粮食。像明镜这类的拖油瓶每年都免不得落单，没有团队，也没有作战计划，只懂得满校园被追着乱窜，往年他也不是没有抗争过，但遭抢的次数多了心也就大了，跟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一个道理，被人抢完后就装伤者乖乖往庄梓寒那边一躲，基本上不再有人敢上来乱找麻烦。

　　四十九次敲钟后，钟声终于停了，只剩余音袅袅，萦绕在山庄上空。聚在铜雀楼下的团队对视一眼，几乎是同时运起了轻功飞窜而出，他们避开了正面交锋，直直往教学区域冲去，如同洪水被猛地打开了闸门。

　　这是相对强势的团队会选择的作战方案。他们为了确保手中拥有一定数量的铭牌，一开始会避免与同样强势的关门弟子作战，而是优先袭击普通专业的学生，以免体力在最早的时候就被消耗殆尽。同门实力相当的团队争夺一般会在校庆时间将近落幕的时候开始，一般坚持到那个时候的都是各专业或组织整体实力最强的队伍，落败的团队将会被夺走所有的铭牌。

　　实力较弱的小团体和像明镜这样落单的学生也不在少数，没有实力和后台傍身的他们极易沦为强势团队的炮灰，因此只能选择尽量隐藏和保护自己，硬撑到最后保住铭牌，便是保住了自己的实践学分。今年明镜就是这么想的，在太薇整整十五年的生活让他拥有一定的地利优势，他知晓许多非禁止出入地但极少有人通过和检查的地方，图书馆后面的小仓库就是个不错的藏身地，失去大师兄牌保护伞的他准备在那里安稳地躲上一天，顺便还可以从图书馆里摸两本书出来杀杀时间。

　　但明镜似乎忘了自己并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他缩在宿舍楼与围栏间小小的阴影里，正准备顺着绿化带的遮掩一路下山，不料他才走出宿舍没有百米远，就有眼力堪比鹰鹫的人发现了他。

　　“凤师兄！”那师弟居然一早就无声无息地藏在树上，看到明镜行动立即大喊，“明师兄在这个地方！”

　　“哇靠，有埋伏！”

　　明镜暗骂一声。他想象自己在玩一部叫《刺客信条》的真人版游戏，主人公意图隐蔽气息潜行下山，不料任务才刚开始就被圣殿骑士发现了——不同的是在游戏里被发现还能选择大开无双，但现实中他极有可能被强大的对手一击KO直接失去同步，于是明镜从绿化带里一跃而起，运起轻功没命地开始往山下奔逃。

　　空气中传来尖锐的啸声，明镜头一偏，那几枚暗器就堪堪擦着他的耳朵飞了过去。后面的人轻功比明镜高强许多，很快就追赶了上来，脚步声飞快在落叶上擦蹭而过，宛如死神紧紧追随的步伐。

　　那是凤来鸣。刚入学时明镜还暗中嘲笑过他那婴儿学步一样歪歪斜斜的轻功，但他才用了一年不到的时间就超越了明镜，跑一千米还用不到一分钟的时间。他从竹林中窜出，刀光流转携来竹叶翩跹，直直往明镜头顶劈落，明镜猛刹住脚步，顺势往地上一滚，腰间唐刀已应声弹出，与凤来鸣的刀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大哥，大哥。我跟你是什么仇什么怨，特地来找我第一个开刀？”明镜被刀柄上传来的劲力震得虎口发麻，“你要铭牌的话直接拿去就好了，何必在我等小角色身上浪费时间？”

　　“你那铭牌不值钱，抢了也换不来几个绩点，要它何用？”凤来鸣用刀尖稳稳地对着他，“站起来。刚成为关门弟子时被我打趴的那次，你很不服气不是吗？现在难得有这么次机会，又没有大师兄碍事，我们再来打过。”

　　后面没有其他人追上来，也感受不到有人在四周埋伏的气息，凤来鸣这次倒是很给面子，为他们的单打独斗特地把场子清了出来。明镜听了对方的话，很快就反应过来，这并不是一场纯粹的找茬。

　　其实凤来鸣以前并没有那么乐忠于找明镜麻烦，除了最早那次打架，顶多就是明里暗里嘲两句，关门弟子课程忙得很，哪有时间浪费在小角色身上？意外就出在明镜今年画风一转，实打实地走起了小鲜肉路线，平白给自己增添了不少仇恨值。凤来鸣喜欢小师妹张若澜快有三年时间，追了也快两年，身边朋友包括关门弟子里许多师兄弟都是知道的，只可惜郎有情妾无意，无论他多么殷勤，张若澜对他的态度仍是那样云淡风轻，就像是眼前看得见却又摸不着的雾……直到他前几天听到了那样的对话。

　　那天专业的理论课刚下，凤来鸣正准备到餐厅吃饭，半路却碰上走在前面的张若澜与她的好闺蜜。她们边走边在聊天，音量没有刻意收敛，恰好让原本耳力就不错的凤来鸣一字不落地听在了耳中。

　　“……是吗？你们的进展怎么样了？”

　　“说什么进展呢？”张若澜微微低了头，额发晃晃的，很可爱，一下一下地勾着人心，“明师兄他对哪个师姐妹都是一样的态度，可以一起吃吃饭聊聊天，私底下就不会有什么联系了，就连在网上私敲他也是不太爱回应的。”

　　“其他人也只是看他换了形象养眼，图个新鲜感才接近他的，谁知道真能有人傻乎乎喜欢上了。”闺蜜逗趣她。

　　“明师兄人很好的。”张若澜小声地为明镜辩解，“接触了才知道，他人很幽默，力所能及的事情也愿意帮忙……以前是我没有眼光。”

　　“可是他成绩不好啊。这样出去，大概找不到什么好工作吧？”

　　“我留意到明师兄在图书馆会看一些计算机的课本，以后可能会准备从事那方面相关的工作了吧。其实也挺好的，两个人不一定要从事同样领域的工作，而且我也可以保护他。”

　　“那你是准备告白吗？说起来圣诞节也快要到了呢~”

　　张若澜满脸羞红地推闺蜜：“讨厌，八字都没一撇呢……”

　　她们打闹着走远了，只余下凤来鸣愣在原地，心里一阵一阵地发凉。

　　凤来鸣原本以为对方的冷淡只是女生特有的矜持，只要持之以恒，并没有什么攻不落的城池。如果是自己不够出色，那再努力学习就好；如果是觉得不太可靠，他愿意做任何事情去证明自己，甚至叫他把心掏出来都没有关系……可他不知道，有些时候就算做得再多，或许也比不上一句轻飘飘的“人很幽默”；成绩吊车尾又有什么关系呢？她可以反过来保护他呀！

　　“但是现在，没有人可以保护你！”

　　凤来鸣像受伤的野兽一样大喝，长刀流星般斩落。明镜不知晓上文，被他整得莫名其妙，但身体反应被脑子还快，人已一个鲤鱼打挺弹跳起来，凤来鸣的刀重重斩落，纵横的真气在地面割开一道深深沟渠，他去势不颓，一击不中下马上回手，刀光紧随直上，即刻间两人已数次交手，锋芒交接，碰撞出激烈的火光。

　　太薇山庄并非名家出身，武功大多容百家之长，自成一派，以变幻多端，叫人应接不暇著名。不同于变招足有两百五十六式，灵动飘逸的太薇剑法，刀法虽略为简洁，但也有六十八招，重在踏实古朴，施展起来气势如虹。凤来鸣因为兼修暗器，刀法远不如专业出身的洛邑精粹，但同样是成绩优秀，所有刀招在他手里运转自如，原以为收拾一个明镜是绰绰有余，然而一番缠斗下来却让他有些心神不定。明镜的内功修为远不如他，气势和身法上都被压得死死，但应对完全不失手，变招自若，从大刀阔斧到细微专攻无一不通，凤来鸣每一个变招都被他提前预知，还擅长利用地形，两人缠斗一路，转眼已交手几十招，凤来鸣竟找不到半点绝杀明镜的机会。

　　这小子，什么时候竟变得这么厉害！

　　事实上并非明镜一朝突飞猛进，除了几年前那场毫无预警的乱拳互殴，凤来鸣与明镜没有正式交手的机会，自然也不清楚他的底细。明镜从八岁开始“走关系”拜入喻含光师门，虽因为体质原因停滞不前，但毕竟起点不同，太薇的拳掌刀剑套路早已被他摸了个透。然而真正使起来毕竟还是不能像脑子那样转得快，明镜被凤来鸣铺天盖地的劲力压得胸腔郁郁，他一刀逼退对方，自己也没能控制脚步，连连后退几步才勉力站稳，抚着胸膛大口喘气，心脏在底下咚咚咚跳得厉害。

　　他们打了一路，离铜雀楼已经远了，竹林里留下一大道真气激荡后的狼藉。明镜来不及考虑今天校庆又要花上多少维修费用一类的琐事，目光四下疾走，正欲寻找退路，但凤来鸣不给他思考的时间，刀光已径自追上，直取明镜下盘。他下意识就抽刀去挡，不料凤来鸣眼神一凛，刀招竟中途急转，直冲明镜慌忙间显露出来的后颈而去！

　　这个变招过于精巧，是凤来鸣自创以来使得最好的一次，就连他本人也在心中暗暗叫了声好。只可惜形势再次陡转直下，“白虹”牵起耀眼流光，竟被明镜以一个不可思议的姿势稳稳架于颈后，一手持柄一手捏住刀尖，锋刃被扳得略略弯曲。下一秒凤来鸣的刀就用力撞了上去，顶在唐刀弯曲之处，明镜适时撤手，被捏弯的“白虹”刀身一跳，攻击的长刀顿时被弹开，反震得凤来鸣手指隐隐发麻。

　　太薇刀法第六十五式，水中挽月。整个反应时间不超过0.5秒！

　　凤来鸣得意的招式被轻易格挡，他的脸上却没有出现过分沮丧的神色，眼底有微光一现。他的手被弹飞出去的同时拇指一摁刀柄，几道尖锐的光从刀柄里激射而出，直飞明镜侧脸而去。明镜回刀不易，只得偏头躲闪，然而凤来鸣抓住这一瞬的间隙已飞扑而上，一个膝击重重地顶上了明镜没有防备的腹部。

　　这一下膝击凝聚了优等生的劲力，明镜眼前白了一瞬，仿佛连五脏六腑都被顶得移了位。他骤然失了衡，仰天倒下，凤来鸣便顺势骑坐到明镜身上，用力制住了他的四肢。

　　凤来鸣的脑袋背着光，显得表情更为阴晴不定。明镜只觉嘴里发起一阵苦涩的腥气，但他喉头一动，将它们统统咽了回去。

　　“……居然在这种时候用暗器，算你厉害。”

　　“刚才那招‘水中挽月’的回防很不错嘛，之前是我小看你了。”凤来鸣恶狠狠地喘着气，“只可惜，一个起点为零的家伙，就算加速到了五也不会有什么实际的用处。”

　　“所以你自认为是十？满分是一百？”

　　“少在这嘴贱。你这种光会倚赖靠山的人，有什么资格跟我相比？”凤来鸣一把揪起明镜的衣领，灼热而不稳的鼻息呼在了他的脸上，“又有什么本事跟我抢？！”

　　明镜眼睛转了转，他的脑袋何等聪明，一下子就反应了过来：“哦……我就说凤大哥今年怎么分外鸡血，原来是因为情场失利，所以想在其他地方找回自尊心呀。“

　　明镜的脸上顿时重重挨了一拳，打得他的头都偏了过去，还险些咬到舌头。

　　“功夫不怎么样，嘴皮子倒是厉害。你是怎么勾搭她的，就用这可以麻溜说出风趣话的舌头？”凤来鸣哑着嗓子，猛地扣住了明镜的下颌，“还是这张特地弄得干干净净来勾引人的脸？”

　　他往后腰一摸，麻利地掏出一把雪亮的小刀来。他将小刀在明镜沾了灰的脸颊上比划了几下，那锋刃是如此尖利，几根鬓发被明镜的鼻息吹上去，瞬间就被齐齐切断。

　　“你说我这么割上一道，你还能再吸引她的目光吗？”

　　“公报私仇？”明镜直勾勾地盯着他。

　　“那又怎么？这点小伤，在校庆乱斗里面很容易出现的，山庄也不会管。”

　　凤来鸣脸上扬起得意的笑，没有什么事情比你压制住自己讨厌的人更爽了，尤其这个人还几乎要抢走你暗恋了多年的那个女孩。人总是有自卑心理的，但他们最喜欢用其他的优越感来掩饰那种负面的心态，就好比你有钱又如何，我有才华呀……你长得帅，说话也比我幽默，可我身手比你厉害百倍，能够轻易地把你碾进尘埃里，叫你那张帅脸抬都抬不起来！

　　可是那个活该被碾进尘埃里的人是这样叫人讨厌，小刀就抵在他脸颊边上，他居然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不仅如此，明镜还撇了撇嘴，表示了不屑。

　　“别看到是张脸就乱摸，色狼。”

　　明镜猛然暴起，膝盖用力地撞向凤来鸣毫无设防的裆部。凤来鸣猝不及防被击中要害，“嗷呜”一声跳将起来，失了桎梏的明镜翻身站起，人顷刻间就退开了十米远。

　　“自己没能耐就往别人身上推卸责任，是活该一辈子单身的行为。你今天干掉了我，明天还会有靓仔百倍的人出现，你照样还是输。”明镜的手扶在树干上，一些小小的石砂顺着他的脚边滚落，“我以前是不太懂，跟人学过一段时间后也明白了某些道理。要教教你吗？”

　　凤来鸣光顾着蛋疼，没仔细听他讲了些什么：“哈？！”

　　“多赚钱，多上论坛看看别人吐槽奇葩男友，能帮助你认清楚自己。最重要是，”他把凤来鸣上下打量一番，“换种穿衣口味，换个发型，可能整个世界就不一样了。”

　　明镜话一说完，整个身子往后一仰，人就飘然坠落了下去。

　　他身后竟是那个隔开了铜雀楼与普通校舍的峭壁，上下落差足有三百米，熟练轻功的人也不敢纵身往下跳。凤来鸣今天只是想给明镜一个教训，没真想要他的命，一下子也有些慌神，窜到峭壁边上想捞人回来，不料那自由落体的家伙从袖间摸出一物，一枝钢爪猛然弹出，紧紧咬在峭壁突出的石头上，明镜就如同表演杂技一样惊险地在山崖间荡过。

　　“现在已经是二十一世纪啦，就算是个学渣，也多得是办法让我生存下去。”山谷间回荡着他嘲弄的话语，“不劳学霸费心咯，拜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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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镜意识到他得瑟得太早了。

　　他一早算好用工具快速下山的路线，却漏算了凤来鸣的一记狠招。凤来鸣顶在他腹部的那下劲道不轻，估计跟之前的刀法变招是一套原创连携技，效果极佳，疼得他汗如雨下，手臂抖得厉害，连绳索都快要抓持不住。钩爪绳索的长度不够，需要借轻功辅助数次抓攀才能够顺利上下山，然而他现在力气不够，足尖在山壁上踩错位置，人就轻飘飘地飞离了固定路线。

　　“歹势！”

　　明镜怒骂，猛地将钩爪飞出，试图攀住某块岩石减缓下降的去势。然而手臂一抖，钩爪像是挠痒似的在岩石上抓了个空，绳索就软乎乎地垂落下来，明镜眼睁睁看着救命稻草被老天爷无情地叼走，他在半空中回转无力，哇哇惨叫着倒栽葱一样坠落下去。

　　他甚至能想象出自己摔死在山脚，凄惨尸身被凤来鸣一行人发现的场景……在人家面前大放厥词后形状潇洒地利用器械逃走，转眼间就摔死在峭壁底下，这种剧情是哪个无能编剧强行写出来的be，想想都能笑掉人大牙好吗！

　　师父啊，弟子能力不足，一着不慎，满盘皆输，恐怕再不能尽孝于座前了。明镜紧闭着眼睛，在心里默默地写了遗书。如果还有下辈子的话，祈祷你不要再遇上我这种又败运气又丢人现眼的衰仔了，阿弥陀佛……

　　然而他遗书还没能写完，耳边忽然传来一阵呼啸的风声。有人施展轻功冲至明镜身旁，一把搂过他的腰，带着明镜盘旋而落，风卷了他的衣角轻轻打在明镜脸上，有暗香扑鼻。

　　天啊……居然是尹峈峒。那一刻明镜出神地想。神仙大大，下凡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