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影城》归与期

27、偷药

　　万幸的是，训练时他们曾模拟过现下的情境：被敌人掳去另一陌生地点，期间无法定位，只能等待离开干扰源后重新搜寻。

　　雨季当时告诉他们：“第一，要冷静；第二，要慎重。冷静判断，慎重选择。”

　　“如果有任何性命攸关的事情发生，就用你们学过的搏斗术来应对。”

　　“氯化银应该不会主动伤害你们，毕竟是任务对象，需要原装送到，不然他就会命不久矣。你们只管注意他有无使用药品，‘铁钩’内各种各样的药实在太多了，防不胜防，大半带你们认过，应该没事。”

　　“假设他们强行喂药，或者试图下药，主动表示自己是‘货物’。”雨季树起一根手指，“为了保证货物的质量，他们会有所顾虑，而不是对你们为所欲为。谁都没办法保证后果，这就是优势。”

　　“最后，在周旋的同时，也要记得我们一直在盯着通讯器。就算中途信号中断，也没必要担心，只要有一瞬间离开了屏蔽范围，我们就可以找到你们的所在地。除非发信器被他们发现弄坏，这一点一般不用担心。”

　　“而且你们一旦信号中断，我们就会紧急启动全球部署，无论什么时候、你们的信号出现在哪里，都能在十分钟以内集结人手赶到现场。”卢灯笑嘻嘻地补充道。

　　想起他们的话，斐斐心中顿时安定不少，鄢择也对她笑笑，虽然两人现在都还是易容后的模样，但看着总是十分可亲，就算身处虎穴也没有什么畏惧感。

　　夜里氯化银是要睡觉的。

　　你要偷药？

　　对，我想试试。

　　我来吧，我离他那个口袋近一点。

　　最好看情况，也不知道他警觉性如何。

　　两人短暂地无声交流完毕，各自闭目养神休息了一会，他们下午开始一路奔波，这时夜色已浓，正好趁敌人不注意恢复些精力。

　　氯化银一开始还撑着不肯睡，后来也开始鸡啄米似的犯起了困，大概是岁数到了，抗不过生物钟——布莱恩偷偷扭身冲人质们做鬼脸，他也完全没发现。

　　“有空叫我们，不如偷看一下他到底要去哪。”鄢择无语道。他可没兴趣看别人在那翻眼皮抠鼻孔。

　　斐斐没被吵醒，眼皮轻轻颤了几下，大约累得厉害了。鄢择凑过去看了看她的睡颜，犹豫半晌，还是无声地握住了她的一根手指。

　　“不行，”布莱恩从驾驶座前空隙转过身来，“他上锁了，我怕强行尝试会有警报，还是别动它的好。”

　　鄢择摇了摇头，似乎不想再多说。斐斐的呼吸声顿了一顿，他以为把人吵醒了，立刻松开了她的手，结果这个动作有点太大了，斐斐指尖一动，眼睛随即睁开来，茫然地盯着前方发呆。

　　刚刚睡醒，眼睛还没聚焦，小姑娘抬手揉了揉，才看清是鄢择的动作，困惑地比了个疑惑的表情，便又合上眼了。鄢择总算松了口气，慢慢转过身来，不防布莱恩伸出爪子，在她眼前比了个粗俗至极的手势，桀桀怪笑道：“王八看绿豆……”

　　他没能说完。鄢择闪电般伸出一手，露出指间明晃晃的刀片。

　　“别乱说话。”鄢择的声音压得极低，斐斐垂眸看去，他的另一只手就搭在自己旁边。刚才，虽然很模糊，可她确实感觉到了指尖轻触的温热。

　　“王八不是甲鱼么？和绿豆有什么关系？”

　　听了斐斐的疑问，两名少年都是一脸复杂。须知斐斐只懂生物，不懂俗语，生长环境十分无聊，什么俏皮话也没听过，鄢择正头疼怎么和她解释，布莱恩晃晃手指道：“Nonono……没听过这个，总听过绿豆眼吧？”

　　“嗯……算是吧。”大概就是眼睛比较小的意思？斐斐暗中揣测道。

　　布莱恩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起来。“你看王八眼睛多小，和绿豆差不多大，所以这句话意思是说，王八看两粒绿豆，也就啥都看不到，等于瞎了的意思。”

　　“……”鄢择无语凝噎了半天，斐斐睁圆了眼，似懂非懂地记下了，竟然真的一点没怀疑。布莱恩得逞似的扯开嘴角，正在吃吃憋笑。只有在这时候，他才真正像个十五岁的少年了，开点幼稚无聊的小玩笑，占几句口头的小便宜，就跟拿到了最稀罕的宝贝一样。

　　斐斐却是根本没注意他们男生这些小心思。她全神贯注地观察了一会氯化银的反应，确认这家伙睡熟以后，轻声向鄢择道：“现在动手？”

　　布莱恩警觉道：“你想干嘛？”

　　“偷药。”鄢择用眼神示意，指了指氯化银藏“棉花珍珠”的口袋。布莱恩耸耸鼻子，赞道：“好胆量。我之前可从来没想过偷药，万一被发现，那就是一百条命也不够了。”

　　“这么夸张？”斐斐不禁咋舌。

　　“不是我胡说。”布莱恩忽然严肃起来，“‘铁钩’能作乱这么久可不是瞎胡闹，或者警方太脓包。纯粹是制度严格。不是那个层级，却去肖想那一级的东西，是要被凯拉亲自处刑的。凯拉有多狠，你们都知道了。下午，就为没检查到我们藏了炸弹这事，不是杀了好几个人吗？”

　　“……”斐斐不由得沉默了。鄢择道：“你不必多说。”

　　眼下，最关键的是把药偷出来。不需要全部都拿走，只要一颗就够了，多了让氯化银发现，反而对他们不利。

　　斐斐缓缓地向前方靠过去。她的位置不好，氯化银将“棉花珍珠”放在内衣袋，若要窃取，别手别脚的甚是不便。但鄢择、布莱恩就可以直直伸手过去，将那小袋子夹取出来。

　　谁来做？

　　布莱恩摇了摇头，并不赞同。他比着口型快速道：“真的没必要！放他口袋，和放我们口袋里没什么差别！凯拉那边也会搜查的！”

　　斐斐却是坚定地摇了摇头。她道：“布莱恩，你不明白。拿了对我们来说，是一项依仗；没拿到，也不会有什么损失；甚至于弄醒了氯化银，他也不敢把我们怎么样。你们组织里的药大多能剥夺行动能力，如果我们被他下了药，那才是真正糟糕至极。”

　　不过，像防止氯化银藏匿、防止他部下用此物害人之类小心思，斐斐就没再赘述了。

　　“不错，所以无论如何我们都要试试。”鄢择说。“你帮不帮忙都是一样。”

　　布莱恩瞪了他们半晌，见他二人眼中神色始终不改，终于放弃，缓缓叹了口气，投降道：“好吧。但是，你们不许动手。”

　　？？斐斐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她已看明白那袋“糖果”缩在何处，正要动手，没想到布莱恩会愿意帮忙，真是奇也怪哉。

　　布莱恩不甚自然地瞪了她一眼，故作恐吓道：“干嘛？没见过贼偷东西想学学？”

　　斐斐还真凑了过来：“可以吗？”

　　布莱恩无语了，当即扭头看鄢择，似乎是想说“你管管她”，结果鄢择视若无睹，意思就是你麻利点的，作茧自缚不可活，就老老实实地秀一把技术吧。

　　无奈，布莱恩只好一脸吃了苍蝇的表情，屏住呼吸凑到了氯化银身边。胖乎乎的市长先生睡得很熟，脊背一起一伏，脖子上套着个环枕，口水在嘴角若隐若现。布莱恩似乎感觉恶心，示意斐斐盯梢，自己伸出两指，小心翼翼地伸入他西装领口。

　　砰砰、砰砰。窄小的机舱内，醒着的三人皆是屏息凝神，不敢有一丝惊扰。氯化银肥腻腻的身子撑满了外套，空隙实在少得可怜，布莱恩试了试，缓缓缩回手指，对斐斐摇了摇头。实在太危险了，那袋子体积虽不大，可拽出来的过程中难免会剐蹭到氯化银，到时候很难确保他不会醒。

　　怎么办？

　　斐斐心中念头急转，她抬起头，忽然眼前一亮。

　　“布莱恩，把底下那把尖嘴钳拿出来。”

　　闻言，布莱恩向脚边望去，只见驾驶台下边的置物架里，杂乱地放着些必备用品，其中便有修理器具。“用这玩意把他领口撑起来？”他问。

　　“没错。”斐斐说。

　　鄢择默默找到座椅调节按钮，将氯化银稍微放平，方便他们操作。那滴将坠欲坠的口水随着角度变化，终于无法撑住，滑出来了。

　　“天呐……”

　　布莱恩、斐斐都一阵本能地作呕，试想，在满面油光、流着口水还呼噜如雷的大叔身上偷东西，不比要农村菜地里解手恶心得多？更勿论这货嘴里还有口气，熏得布莱恩几欲作呕。他强行忍住，胳膊稳稳端着，将氯化银衣领挑起。那小小纱袋露出头部，抽绳耷拉在袋口旁边。

　　“呼……哼……咕噜……”

　　氯化银睡得正熟，浑然不觉。斐斐努了努嘴，示意布莱恩用尖嘴钳的尖头去够抽绳，布莱恩微一点头，动作极轻极缓地勾起那道细细的绳圈，谨慎地试了一试。确认细绳能够承担起重量后，方才胳膊使力，将那小袋子慢慢拽脱衣袋。

　　眼见就要成功，几人大气也不敢出，只见钳嘴慢慢缩回，小袋子轻轻落在布莱恩掌心，大功告成，斐斐动作极快，松开袋口找了张纸巾，将一枚雪白雪白的珍珠丸子取了出来，鄢择又飞速将袋子系好，重又挂到布莱恩的钳嘴上。

　　如此，总算有惊无险地拿到了“棉花珍珠”。斐斐与鄢择托在掌心看了半天，稍稍刮开表面，取了些粉末嗅闻。光润莹白的表层之下，是黑如焦炭的怪异内芯。斐斐又刮了些黑色粉末下来，与白色粉末一混，沿嘴角倒进了氯化银嘴里。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留意他的反应了。

　　飞船一路隐秘行驶，到了后半夜，几人都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氯化银也一夜未动，只是时不时发出猪叫似的呼噜声，吵得几人好生头疼。由于类型不同，这艘飞船驾驶舱内完全看不到外部景色，若不是定位器设置了早晚七点震动提醒，他们真要失去对时间的判断。

　　中午时分，飞船总算降落在一片不知名的城市区域。几人在舱内简单吃了些便携食品，就被氯化银匆匆赶了下来。布莱恩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斐斐也感觉头晕脑胀，大约是长时间飞行的副作用，甚是难受。只有鄢择还是好端端的，毫无变化，大抵还是体质原因。

　　“好了，现在都给我精神点。”氯化银拍了拍手，道：“一不小心丢了性命，可没人会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