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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今日有雨 ...

  •   水珠牵连起天与地,涂抹出忧郁模糊的街景,并留下一种冷而潮湿的味道。
      学校方向飘来悠扬的钟声,表示着晚自习的开始。余斐斐蹲在一盏橘黄色的路灯下,她没有撑伞,也没有披雨衣,身体上方除了光溜溜的灯杆,什么建筑物也没有。
      路人们对她视而不见,少女也不对他们瞅一眼,只是眨着她那双眼睛紧盯脚边冒着泡的水洼。
      泡泡很有规律,每隔三四秒出现一个,斐斐看得很清楚,泥土间没有任何气孔,泡泡凭空出现,倒映着路灯、雨点和她自己,危险而静谧。
      雨丝打湿了斐斐的外套,她打了个寒颤,犹豫不决地抬起头。路灯下没有小飞虫,只有湿暖的光辉,光映照在湿淋淋的马路上,洒在神秘安静的水洼里,像虚假的无温度的太阳,又像破碎的岩浆。
      她想着,只是玩个水而已,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水泡沉默地浮出、破碎、浮出、破碎,它并不说话,只是重复自己短暂的生与死的循环。
      斐斐伸出了手。
      雨夜开车的老周打了个哈欠,他不敢开太快,只能百无聊赖地盯着路面,开过路灯时他眨了一下眼,那里仿佛蹲着个女孩,车驶过之后再看后视镜,马路边分明又是没有人的。
      “奇了怪了,我老得都眼花了?”老周摇了摇头,已远远落在后边的路灯失却了特征,再也找不到了。
      斐斐的手指碰到泡泡时,它没有立即破碎,而是亲昵地蹭过她的指尖,随即消失。而斐斐似乎蹲麻了腿,眼前一黑,只能分辨出淅淅沥沥的雨声离自己越来越远,冰冷的身体越来越干燥。黑暗仿佛母腹温柔的保护层,让她逐渐闭上了眼睛。
      再醒来时,她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圆形的床铺上。床垫不同于普通的纺织品,更像是一张软硬适中的饼皮,斐斐试着摸了摸,它机灵地在手指所及之处热了起来。
      被子被斐斐蹬歪了,但床垫凹下去两个小窝,脚一点也不冷。
      “怎么回事……”斐斐困惑起来,“我是被拐卖了吗?”
      可拐卖不至于无人看管吧,还提供这种智能产品……
      她四处打量起来。这是一个球状的小房间,地面上有平整的白色方块,看不出建筑材料。房间里除了这张床,还有一些原色的家具,看起来都很干净,但没有摆放任何私人用品。
      门嵌在不远处的墙壁上,离斐斐大约只有十米。
      左右无事,斐斐的好奇心促使她起来看一看。在床边,她找到了自己的鞋,鞋尖朝外,想来是别人帮她脱的,正系鞋带时,房门伴随着轻微的摩擦声缩进了墙内。
      斐斐抬起头,刚好看到一个陌生女子从门外走了进来。她看起来约莫二十五六岁,上半身一件白衬衫,底端系起露出柔韧的腰肢,下身则穿着长至脚背的黑色喇叭裤,裤管随着她的走动缓慢地荡起波澜。
      她的脸上挂着的微笑很客气。“你醒了?看来你安全了。”女子说着,在距离她几步之处停住了脚步。
      “这是哪儿?”斐斐问。
      那女子答道:“这是镜影城。”
      “镜影城?我只知道北京市、河北省、各种自治区,没听过这个,”斐斐提着一口气,问道,“是拍电影用的影城吗?”
      “不是,”女子笑笑,将发丝撩到耳后,“镜影城,顾名思义,是你那个世界的倒影。”
      镜花水月,皆是虚无。
      斐斐莫名一怔,悄悄用右手捏了一下大腿。
      “你饿吗?叫什么名字?”女子说着打了个响指,床头柜上出现了一个洞口,食物和日用品被盘子装着升了上来。
      斐斐的心跳猛然加快到每秒三次。
      “我叫雨季,是法律援助律师。目前镜影城管理委员会委托我来照顾你,你有任何问题都可以请求我的帮助。”女子自顾自地说着,也不管别人回不回答。
      斐斐点了点头,她在努力克制自己。“谢谢你,能不能请你告诉我,我是怎么来到这个房间的?”
      名叫雨季的女子眨了眨眼,抱起胳膊埋怨似的说:“昨天晚上我散步时路过镜湖,看到你睡在湖边,本想把你叫醒,谁知竟然摸不到你,只能通知了管委会的人来帮忙,把你送到了闲置的果房。”
      斐斐发出不由自主的吸气声。“摸不到我?”
      雨季伸出一只手玩着发尾,悠悠地说:“没错,精英界现在已经炸开了锅。”
      她说着,松开了头发主动去握斐斐的手。
      在震耳欲聋的心跳声中,斐斐眼睁睁地看到,雨季的指尖穿透了自己的掌心。
      “怎……怎么回事???”斐斐猛地一攥,攥了个空,她缩回双手,不可置信地看看手掌,又看了看雨季完好的身体。难道……她已经死了……变成了鬼魂?
      “我活着,你也活着,不要胡思乱想,”雨季“啧”了一声,很不耐烦,“你先冷静一下,洗把脸,我不想跟一个不讲卫生的小姑娘说话。”
      她一点也没有开玩笑的意思,斐斐只好转身拿起洗漱用品寻找卫生间。
      雨季悄无声息地站到了她的背后,冲墙壁上的一只蝴蝶抬起矜傲的下巴。“记住,镜影城的房间设计是不一样的,睡眠模式下其他房间都对卧室隐藏。所以,你需要找到这样的开关按下去,或者直接说一句‘取消睡眠模式’。”
      雨季的手隔着布料放在斐斐肩上,她能感觉到重量,令人安心的重量。
      蝶腹一动,蝶翼也跟着扑闪几下,附近的几块墙壁随即无声内缩。
      卫生间里有洗手台和浴缸,和现世没什么差别。斐斐走到水池边,情绪不高地放下东西,镜中的少女黑发棕眸,惴惴不安。她忍不住伸出食指,抵在镜子上划了几下。
      不是双向镜。
      斐斐的心情轻松起来。她不但不害怕,甚至还有心情在刷牙时吐了几个泡泡。
      对了,泡泡!昨晚,她是碰到泡泡后昏过去的!
      斐斐立马就想到要跟雨季说,她出去一看,雨季正在床边整理被褥,她的动作一丝不苟,好像不把这床上的褶皱抹平她就不痛快似的。
      准备好的话在喉咙里滚了一滚,又咽下去了。
      “雨季姐姐,我准备好了,”斐斐走到她面前,没再坐下,“你继续说吧。”
      雨季嗯了一声,她单手插兜,另一只手又打了个响指,房间正中的地面应声翻转,露出固定过的桌椅。
      “你去吃吧,我慢慢说给你听。”
      斐斐乖乖端起盘子坐到桌后,脊背挺得笔直。
      “镜影城刚才我们已经解释过了,就是倒影里的世界。”
      “活着的人死后,灵魂便在这里醒来,获得另一种形式的生命。也就是说,□□和灵魂是两种不同的生命形态,而你,目前唯一以肉身进入镜影城的人。”
      斐斐的手顿住了。
      “昨晚我发现我摸不着你的身体,但可以隔着衣服把你抬起来,就联系了管委会调了艘小型飞船,暂时把你送了过来。”
      雨季继续道:“你不必担心,我在管委会工作,镜影城有着绝对的公平正义,你会得到倾尽全力的保护。学界虽说对你的身份有异议,但我想并不会耽误太久。你需要健康检查、公民身份、接受教育,如果你有死去的长辈,我们也会为你找到他们来做监护人。”
      斐斐僵硬地笑了一下,放下了餐具。
      “我吃饱了。”她说。
      “很好,”雨季漫不经心地夸了一句,“接下来我告诉你几条最重要的守则。你能配合我吗?”
      “如果合情合理。”斐斐谨慎地回答道。
      雨季不置可否地耸耸肩,这个女人垂怜起来都像轻蔑。她慢慢地、清楚地说:“首先,最重要的一点:绝对不能告诉别人你和他们不一样。现在知道这事的都是各界精英,他们无法伤害你的生命。”
      “包括我的亲人?”
      “包括你的亲人。”
      斐斐同意了。雨季继续说:“其次,希望你能配合我的保护工作,不要去做惹人注目的事情。”
      “我记住了。”斐斐也答应了。
      “最后,不要相信别人的外表,灵魂和人不一样,完全是相由心生,看起来很年轻的,有可能活了几百岁;看起来很老的,也许只是中年人。以貌取人会害死你自己。引用一句话来说,就是‘心为身外,心是何龄,此身何貌’。”
      斐斐没有立即点头,犹豫着问道:“你也是?”
      雨季不以为意地撩了一把满头青丝,反问她:“你觉得我死了多久?”
      “呃……我想想,”斐斐艰难地在数字堆里挑选着,“三四年?”
      “嗯,很相近,”雨季满意地笑了,“就是少了个零。”
      斐斐的手抖了一下。
      光是作为灵魂活着就有三四十年了?她看起来明明正值青春……
      雨季好像对造成别人的困扰很高兴,笑得也真实了几分。她绕着发尾,颇为满意地道:“还有很多禁忌和习惯要和你说,比如刚才,大部分人都不会说‘死’这个词,而是说‘重生’。”
      “好了,如果你吃饱喝足,我们就得去医院了,我约了十点半的检查,再不出门就得迟到。迟到不是好习惯,地上地下都是这样。”
      说完,雨季便起身离开,斐斐也跳下椅子追过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今日有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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