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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3章 小镇无秘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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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镇无秘密!
三少不育的秘密不胫而走,很快人尽皆知。
如此一来,别说良家女不愿嫁他,就是寒门女也别指望肯嫁。三少娶妻一事,就此搁浅。
许太心酸,从此愈发偏袒怜爱这不幸小儿。
许太不惜一切想治愈三少不育,正好时局见稳就送他往上海求医。
那时交通不便,为方便不时复诊,三少在上海租了间小宅暂住下来,阿芬随伺陪医。
重返上海这花花世界,三少快活似神仙,就是手头依旧紧紧巴巴。
阿芬很喜欢新环境,开了眼界,多了自在。
她瞅准时机,建议三少问母亲要点本钱,在上海盘个店做点生意。
三少心领神会,二人一唱一和,从许太手上弄到了一笔不菲巨款。
时间转眼又一年.......
三少久赌山空,巨款散尽不见踪,他之难言之患亦不见好转迹象。
小儿一句亏光了,让许太有苦难言。
许太虽然糊涂,对自己小儿的德性多少还是有数的。她失望之余,觉其在外更难管束,便以掐断供给威胁,勒令他返家。
阿芬随三少在上海逍遥玩乐惯了,回到镇上大宅里就觉得无趣拘束起来。
无所事事下,阿芬的斗志又给唤起,她先开始排挤桂兰。
再木的木头人也是有血有肉有心肠的。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传统理念重如山。
无后的难堪现况,责任虽不在于桂兰,却能拖累她一并难堪。
桂兰备受冷落,又知三少憾疾难愈。如此境况,教她怎么快活得出。于她而言,生活是日复一日的苦闷岁月。
小美人楚楚哀怨的模样总是容易惹人怜的,自然有人善意关怀,有人叵测勾逗。
然而,她的男人三少从来喜人笑脸相迎甜言哄捧。一个不懂伪装情绪的桂兰,总拿愁闷脸色对着他,显然很不讨喜。
再加阿芬时常在背后,跟三少别有用心的说起桂兰。
在明褒暗贬,蓄意挑拨下,三少对桂兰更加生厌,甚至动粗打了几次。
刚好,傻人还有点傻福。
桂兰在许家的境况,她娘家知晓后,又传到青年小李耳中。
小李和桂兰家在一个村里,在桂兰还未卖给许家当丫环前就喜欢上了她。
只是,小李自幼父母双亡,家徒四壁,靠着舅舅接济才长大。他自知出不起聘礼娶亲,所以从前根本不敢跟桂兰和她家启齿。
小李是个勤劳的农村青年,打渔种田都是个好把式。靠这几年辛勤努力的成果,刚刚新修了瓦房。听说桂兰如今的境遇,他倒胆大起来。
他跟桂兰父母商议,只要许家肯放人,桂兰父母不强求多少聘礼,他就愿娶桂兰,一定不嫌她改嫁二婚。
桂兰父母冷静想了想,觉得小李同村,女儿嫁他彼此都好照应。小李家底虽然薄,但勤奋务实家累少。女儿跟个败子受气,不如和小李过日子更实惠。何况那败子还有不能生养的毛病,让女儿贪现在这点安逸,将来日子肯定更难过。女儿现还年轻的很,早点改嫁生几个子女,好好过日子是正经。
桂兰父母把小李的想法告诉桂兰,征询她意见。
桂兰对小李印象也不错,她也宁愿回乡下务农当个村妇,也不要跟着个从不干一件正经事的猥琐公子哥,待在富贵家里,虚度寂寞光阴。
许太是个好说话的善心人,这点街坊乡亲都知道。所以,桂兰父母直接找到许太,提出想带女儿回家。
起先,许太对亲家劝解了一通,但三少闻讯赶来,到场二话不说先爆粗,又怒叫桂兰滚。
为人父母,自家的孩子都是个宝。许太虽然竭力想护短当和事佬,但人家父母更加坚定要带女离开。
三少都不屑留,许太更不忍强求。之后,桂兰离开了许家,不久后改嫁同村小李。
桂兰离开,在许家只能算是个小事;
三少时不时欠些赌帐,惹是生非,算是不大不小的事;
已经生了许家长孙的大少奶奶出声要跟大少爷离婚,还要带走长孙,这就不得不算是件大事了。
大少爷跟层出不穷的女学生、女老师间的纠缠,终于让大少奶奶忍无可忍,出声要求离婚。许太努力安抚劝慰,从中调解,效果甚微。这对夫妻还是三日一吵,五日一闹。
那年,大少奶奶和大少爷的离婚大战,累得许太心力交瘁,大病一场。
大少奶奶是个直性子,对一位总为儿子风流辩解说好话的婆婆,即便她病了,这位大少奶奶也没兴致陪她唠嗑,顶多比平时多问候几遍;
二少奶奶那时正怀了第二胎,孕妇自然不便和病人多接触;
恰恰,阿芬擅长人情投资之道,在许太生病那段期间,她理所当然的成了三房媳妇中最孝顺的那个。天天递茶端药,忙前忙后,抢了丫头不少活。又主动讨得许太同意,积极帮忙代管起家中杂务。
许太格外欣慰,觉得病中见真情,认定阿芬懂事孝顺,大大的可靠。
适时,阿芬暗示许太,她一个妾代出头,有时对下人说话似乎份量不够。
许太想想自己小儿的隐疾,另娶高枝怕是有难。阿芬孝顺又还算能管住小儿些,不如就扶阿芬做正室。
许太病愈后,主动跟三少提议把阿芬扶正。在这问题上,三少没所谓,老娘说了,他便允了。
阿芬终于靠己之力得到了名分,不仅于此,许太这位迷糊婆婆已被她彻底收服,当她如亲生女般的疼爱,偏听偏信,言听计从。阿芬那时起,俨然还是许家的隐形当家人。
阿芬的父母兄弟在阿芬嫁进许家后,跟阿芬恢复了往来,不时会来镇上许家探亲。
不过,阿芬一直对她被父母卖身为奴一事耿耿于怀,所以,对父母兄弟讨要接济补给反应冷淡,即使她暗握许家财权扬眉吐气后,也不肯帮衬娘家。
曾经,阿芬弟弟结婚时,她娘家找她提供赞助。她封了个二块大洋的红包,交予父母后,二话不说赶人出门。从此,阿芬和娘家交恶,几乎断去往来。
名分财富到手后,阿芬并没停止她对生活质量追求。
与她而言,守着三少这样的男人,这人生肯定是有不称心之处的。
因此,名利双全后的阿芬自然而然开始追求起精神上的富足。
环顾许家内部,大少风流,却不惹窝边草。再说,他为人师表,多得是女学生女老师绕他转。大少奶奶已是揭竿斗争姿态,她也不便再搅和,惹祸上身。
二少为人本份又爱妻如命,对娇妻一往情深,千依百顺。
况且,这二位少爷对阿芬,一惯无视,甚至还双双有那么点点蔑视。
阿芬只得将目光放在了外头.......
今时不同往日,从前人挑她,如今她挑人。何况也要顾忌名声,许家三少奶奶的名衔她还是非常在意的。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阿芬寻来觅去,喜欢上了一个木匠的儿子小陈。
小陈那时还在读中学,还是成绩非常好的聪明人,青春俊朗充满激情。
勾搭上这样的相好,阿芬满心欢喜,彻底沦陷。
小陈学业优异,有能力上大学,可惜家境微寒供不起他读大学。
阿芬很会雁过拔毛,私房钱老早攒了不少,她有足够能力供小陈上大学。
但是,她害怕他翅膀硬了会翻脸不认。
小陈允诺,只要她供他学成毕业,他就一定会回来娶她。
约定之后,小陈去了南京上大学,只在寒暑假期才难得回来。
阿芬勾搭小陈的事,三少有点数,但阿芬从来不管他在外寻欢撒野,相反还是他的提款机。因此,他虽不高兴,但被阿芬讥讽后,睁只眼闭只眼不去管束她难得的作乐了。
而许太听说时,小陈已经去了外地读书,她更麻痹,认为是街坊邻居捕风捉影,无稽之谈。
小陈很少回来,阿芬渐渐有点疑心。
她是当真为他动了心的,所以不惜一切,冒险怀上了他的孩子。
她以为,为他生个孩子,有了孩子的维系后,他就一定会回来。
在许太跟前,阿芬从来是低眉顺眼、柔声慢语,贤淑模样掩饰的滴水不漏。
直到她的怀孕,终于打破平静,戳穿伪装。
然而,阿芬自有她用心良苦的解释——
三少眼下无后,与其领养,不如她借个聪明的种来生一个!
说辞荒诞不经,却效果出奇的好,许太和三少居然都默了。
那时候,阿芬另还发誓,今后将再不和小陈往来。
话这么说,誓那么发,直到小陈大学毕业前,阿芬还是跟小陈偶有往来的。
不过,小陈多半是要学费生活费才跟她见面,除此以外,他们间来往的少之又少。
小陈也有他用心良苦的说法——
他劝诫阿芬要顾忌影响,眼光要放长远,现下收敛是为了将来,也是为了孩子的幸福安康。
阿芬信他,生下孩子,不急不躁的等着她心中的良人毕业归来。
那个孩子出生后,取名阿良。
就在那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了。
许家的商铺房产田地基本尽数充公,家仆离开。曾经的大富之家黯然败落,所余资产除却金银古董,仅剩自居的三进家宅和家私。
阿良快二岁时,小陈毕业了。但他迟迟没有归来,只是托父亲转告阿芬,他工作落实了,稳定一下就回来找她。
阿芬欣喜,便想着在许家再捞一笔后走人。
她跟许太进言,家中境况大变,三房关系也不热络,各房还有各房的难处,不如分家单过,各不拖累。又劝,分家后,婆婆就跟着三少和她,让她继续对婆婆尽孝。
许太想想也是,这个家一直当的力不从心,仆众散去,家财所余有限。如今世道已大变,不如就此分家,让各房去过各房自己的日子。婆婆就跟着她和三少。
阿芬进门后的几年里,婆婆明知三房乌烟瘴气烧钱无度也总偏袒护短。
许太的糊涂不公让其他二房的儿子媳妇不免有怨,跟她疏寞。
所以,分家的计划一提出,无人有异议,只有人强调要分的公平。
分家时,许太暗暗给自己藏了一大笔,
她一是想防老防万一;二是放心不下小儿。
大儿子,二儿子都在教书,有个稳定职业,可靠收入的。只有小儿从来不曾工作,花钱倒是大方,不给他多留一块怕是来日有难。
再有,大媳妇和大儿子的冷战状态,说不准会拆伙,眼下把老底分全数出去了,弄不好到头来是肥了别家。
分家,表面看来公平,其实二少一房吃了大亏。
那些年里,战况二度波及小镇,鬼子来过,国共战过。
二度战事,二度全家逃亡。
逃亡时,除了轻便细软带上,其他统统都只能抛下不管了。
大少也是个有心人。
他知道家迟早会分,趁逃亡制造的混乱,家中古董能得手的,大部分都给他偷藏了。
三少靠着阿芬,也一早私匿下不少家财。
只有二少一房措手不及,仅得了份内的一份。
分过家后,阿芬知道许太手头的金银细软还不少,花言巧语以代管名义弄到一半。
万事俱备,只欠良人归!
可是,阿芬终究还是失望了。
她左等右等,迟迟不见他归来......
小陈为了躲避见她,毕业后,再也没有回过家乡小镇。
直到数年后,他已经在外地结婚生子。陈家家人过世,他才独自回来了一趟。
阿芬带了阿良去找他,他才见了她和儿子一面,从此一去再不通音讯。
内战数年后,大少奶奶和大少爷的婚姻最终还是以离婚告终。
大少奶奶离开时分文未带,只带走了儿子。从此,和许家分道扬镳。
许太气到病倒,而且一病不起,她之所蓄尽数落入阿芬之手。
大少自从少了管束,愈加风流,没有再婚。
后来到了□□,他是成分不好的黑五类,吃了些苦头。
年长以后,他没了卖相,古董也卖尽,晚年潦倒,孤独过世。
二少夫妇一直是相濡以沫,同甘共苦。
只可怜这房之后很长岁月都苦于资产微薄,家境艰难。
二少奶奶生了五个孩子,在最艰难最饥饿的六零年代,不得不送掉了第三个儿子。
好不容易等境况转好后,却再也找不到送走的那个孩子。
此系子女孝顺,二少和二少奶奶如今,已高龄,颐养天年中。
阿芬等不回小陈,也没离开三少。
她紧握财权,后来的艰难岁月,她一直过的不坏。
她和三少各自为政,新中国后的三少不得不灭了从前的喜好,不过也还是干不出个正事。
阿芬后来又生了个儿子,是镇上一铜匠的孩子。
在不同时期,她和不同的男人来往从密,有造反派头头,单位领导,同事邻居等等......
三少的孩子都是野种,这在小镇上,不是秘密。
三少的绿帽子是镇上最大的一顶,也不是秘密。
如今的阿芬也已是年近八十的老太,三少早已过世,她独自寡居中。
近年,她信了耶稣,吃上了“耶素”,家中不时来一群“兄弟姐妹”,热闹喧嚣......
PS:国民党撤往台湾时,王家老爷可以逃往台湾。但他不忍抛妻别子,选择了留下。
后来□□时,他被抓入狱。只是,王太太在他坐牢期间过世。
后来,他的长女嫁了解放军高官,他随长女住在北京,但晚年时,王老先生坚持叶落归根,回到镇上独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