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小别墅》小别墅

3、第3章

　　第3章 醉酒
　　时值深秋，连日阴雨连绵。病房里温暖如春，外面却是秋风瑟瑟。手术后的第五天，嫂嫂出院了。我上班的时候，似乎很不放心哥哥开车把嫂嫂接回家。电话里再三提醒哥哥，开车慢一点，让嫂嫂多穿一点厚衣服，外面冷，千万不要感冒了，感冒一咳嗽就会刀疤疼。我总是啰哩啰嗦的，似乎我是姐姐，哥哥才是不懂事的弟弟。下班后，照例是去哥哥家。不用再去医院送晚饭了，嫂嫂身体虚弱，但是她仍然坚持和大家一起，坐在餐桌上吃晚饭。在医院里躺了快一个星期，她开始慢慢地在家里走动走动。
　　吃饭的时候，哥哥嘀咕着，也没有什么亲戚来看望嫂嫂。妈妈忙着解释:“你们不是说不要告诉亲戚吗？”我也接上话茬:“又不是爸爸妈妈动手术，爸爸妈妈身边的亲戚们肯定不会来看嫂嫂的呀。”哥哥原本黑沉沉的脸，更难看了。他数落着亲戚们没有人情味，还提起侄女牙齿动手术的时候，只有我来看望侄女，其他亲戚都装聋作哑。嫂嫂也细声细气地说着父母每年花出去看病人的钱也不少。我心里想，你们自己交代不要跟亲戚们说，谁会知道侄女和嫂嫂住院的事情呢？一会儿交代不要说，一会儿责备亲戚不来探望，真的很不讲理。
　　妈妈可能是赞同我的说法吧，我们都不再言语了，静静地吃饭。只剩下哥哥自言自语。每当这个时候，我的心里便会觉得压抑，感觉自己的内心距离哥嫂很遥远。
　　日子一天一天地溜走。
　　半个月后，嫂嫂的身体逐渐恢复。她是个闲不住的人，有时，拿着小扫帚扫地。哥哥休息的时候，妈妈回了老家。我和孩子也长久时间没有回老家看望公公。周六，我起了个大早去菜场买菜、买水果，然后带着孩子回老家。
　　似乎，每次回老家都是这样的行程安排。先把公公的脏衣服扔到洗衣机里洗涤，然后做中饭。吃完洗完，简单地打扫一下家里的卫生，紧接着睡一个小时的午觉，下午三点左右出发去爸爸妈妈家。爷爷奶奶跟爸爸妈妈住得很近，我也每次回来都要去探望他们。
　　妈妈做几个好菜，爸爸总是会塞给外甥几百元钱，交代他在学校里买夜点心吃，不要饿着肚子。吃了晚饭，开车回县城里自己的家。
　　这次，我们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原来住的旧房子的楼下理发店。孩子的头发实在看不下去，我逼着他一定要把头发理精神了。
　　每次来的时候，理发店总是那么忙。我们坐在里面吃理发店里的小点心，刚打开手机，就收到嫂嫂发来的一张照片。当时，我被惊吓了。当我看清这张照片的时候，我的内心感到有些疼痛。哥哥喝醉了酒，躺在地上。我连忙打电话给嫂嫂，她声音里的绝望，我似乎都感受到了。哥哥烧好了晚饭，大家开始吃。最后，剩下他一个人在餐桌上自斟自饮。吃了很久，只听见一声响声，哥哥从最靠门的餐桌椅子上翻倒在门前的地上。家里的进门处摆满了一家人的鞋子，他就躺在这些鞋子上失去了知觉。嫂嫂18岁的侄儿也在那里，从来没有看到过这种情景，吓得哭了，不知所措。侄女却淡定地安慰她的哥哥:“我是见得多了，我就是看着这些长大的。”
　　从小时候生更半夜被父母吵架惊醒，缩在棉被里的惊恐大哭，到长大后的冷漠，对父亲的嘲讽，侄女小小的年纪，经历了很多痛苦。她最担心的就是爸爸出去应酬，她歇斯底里地打电话叫爸爸不要喝酒，最后爸爸不省人事地被人送回家。如果每一次都做记录，想必也是不小的数字了。
　　现在，他自己在家里，也会喝得酩酊大醉。
　　手术后才调养了半个月的嫂嫂，带着两个孩子，从躺在门前的哥哥身上跨过，逃离了这个满屋子酒气的家，在瑟瑟的秋风里游荡。嫂嫂说，她带着孩子们，拖着沉重的身体，慢慢地走着，不知该去哪儿。我的眼眶里布满了泪水，每当我回忆起这个情景的时候，依然会湿润了双眼。哥哥，我已经不能理解你的内心了。是你贪爱酒，还是有太多的苦衷埋在心里，要借酒消愁？
　　也不知道哥哥现在有没有酒醉醒来？如果不省人事，也许会在地上躺一个晚上吧。嫂嫂不会管他的，她曾说：“如果喝醉酒，我是不会管他的死活。”对于醉酒，嫂嫂对他已经深恶痛疾。
　　“那我晚上要不过来一下吧。”我想，我应该去看看他们。也不知道哥哥是否还躺在地上。“算了，算了，不要来了，随他怎样。”嫂嫂的语气很冷淡。“那我明天早上来吧。”挂了电话，我整个人心情不好，感觉十分沉重。
　　第二天早上，我买了菜，去哥哥家。他们都起床了，刚吃过了早饭。厨房里一片狼藉，放在台面上解冻的猪肉流出了血水，地上的青菜叶子也变黄了。水槽里扔着昨晚的碗筷……幸亏我早有准备，买了些菜带去。嫂嫂在房间里整理床铺，把被哥哥弄脏的床单换下来放到洗衣机里洗。哥哥醉酒醒来，外衣外裤也不脱，直接钻进被窝里睡觉，把床上弄得乱七八糟。她时不时地哭骂着。天气不好，这个冬天一直下雨，哥哥家里的洗衣机还是老式的滚筒，没有烘干功能，这一大堆脏被套，更加让人烦心。我听到她哭骂的声音很伤心绝望。原本，她想好好养养身体，把月子里落下的毛病一起养好，可是，天不尽人意，她当个病人也那么辛苦。
　　我在厨房里忙碌，平时一个人在家，每周只有孩子回来的时候才进厨房，厨艺自然不够长进，做了两荤两素。吃中饭的时候，哥哥自己倒了大半杯白酒，大家朝他看看，也没有人说话阻止他再喝。嫂嫂铁青着脸吃饭，眼睛浮肿，大概她昨晚已经哭过。倒是哥哥开口说话了:“你这包头鱼炖白豆腐太清淡了，得加点盐，放点泡椒调调味。”他起身去拿盐和泡椒。“烧得挺好的！”嫂嫂对我说。她还是很感激我买了菜烧了饭。我心里嘀咕着，要求蛮蛮高，要不是我买菜烧饭，还不知道你中午吃什么。
　　吃好洗好，我在沙发上打个盹，下午用吸尘器搞卫生。傍晚，休息了一天的哥哥似乎恢复了体力，开始自己做晚餐。他的厨艺在我之上，晚饭自然是挺好吃。我吃过晚饭回家的时候，他还在慢悠悠地喝着他心爱的白酒。
　　嫂嫂希望我把哥哥醉酒的事情告诉妈妈，但是我一直不愿意说。妈妈的晚年本该是幸福的，我不忍心把子女不争气的事情告诉她。其实，除去哥嫂在老家和父母一起生活的年份，妈妈在哥哥嫂嫂家里都生活了将近六年，她看到的比我更多。她是一个比较看得开的人，不会过于悲悲切切而已，她默默流下的泪，一定很多了。她曾经对我说:“我生了他的人，生不了他的心，你们兄妹二人，我只是担心你哥哥。”
　　等妈妈来哥哥家里，一切已经恢复了平静，就这样，一周又过去了。
　　妈妈一心一意地照料嫂嫂，希望她把身体养好。妈妈总说，嫂嫂体质这么弱，要好好养，她的身体养好了，全家人都好。一户人家，如果身体不好，那谁都开心不起来。
　　妈妈曾经并不喜欢这个身体瘦小、相貌也不太好看的儿媳，但是十多年的婆媳相处，虽然不像自己的亲生女儿一样亲密，彼此间也有了很多亲情。嫂嫂工作勤奋，节俭顾家，妈妈都看在眼里。这半年来，嫂嫂的身体一会儿免疫力下降，皮肤过敏瘙痒，一会儿囊肿动手术，妈妈都是细心照料她，还给她买阿胶，买土鸡补身体。
　　哥哥之前想要离婚的事情，妈妈也很淡定。她心里不希望这个家散了，但是她似乎也有心理准备。哥哥还没有成家的时候，妈妈去给他算过命，算命先生说哥哥有两次婚姻。如果是命中注定，妈妈也只能认了。虽然，她心里舍不得。她并不是一个十分相信算命的人，而是一个无神论者。
　　嫂嫂在妈妈的照料下，每天安心地养身体。
　　这个家里，唯一让人不安心的人就是哥哥。我做梦也想不到，四十五岁的哥哥越来越不明事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