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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   在晚饭之前几人就赶到了今天住的地方,是在深山中的一座寺庙,人还不少,都是和他们一样徒步上山的。

      又是大房,四人间,大通铺。

      寺庙吃的全是素,看着就没食欲,廖临宇带着他们去了寺庙外的一家小饭馆,说是饭馆,其实是当地的一家山民用塑料板搭起来的小棚子,门口还堆着柴火。

      里面只有几张桌子,都是农村常见的那种木头八仙桌,极其老旧,只有几个食客。

      拿到菜单之后夏自南明白了为什么很多人愿意吃寺庙的斋饭,或者是泡面零食。

      土豆丝,40。

      青椒肉丝,85。

      番茄鸡蛋汤,35。

      他有点心疼自己打工挣来的那点零花钱。

      又是风卷残云,连剩的油汤都被于一舟拿馒头解决干净了。

      夏自南吃完闲不住,跑到门口逗那只趴在柴火堆上的胖猫。

      “咪咪,咪咪。”

      世界上所有猫通用的名字。

      他蹲在地上想摸又怕被挠,只能凑近和它大眼瞪小眼。

      咔嚓。

      胖猫被突然的声响吓跑,几步就顺着小路跑的没影儿了。

      “你怎么吃饭还带相机?”

      周同载不置可否,“走走?”

      两个人又走回了寺庙里,天慢慢开始黑了,四周都是高山,云气在附近忽远忽近,空气湿润到似乎可以摸到其中的水珠。

      寺庙院子里的角落,有几丛绣球花,现在本不是花开的季节,托山里温度低的福,现在也能看到花盛开。

      紫绿色掺杂在绿色的叶子中,有几朵凋零腐烂了。

      还挺好看,夏自南心想。

      一安静下来,他脑子里很容易不受控制出现些不太好的念头。

      他弯腰用指头戳着绣球花上的水珠。

      怎么说呢。

      虽然每次面对父母的时候夏自南都竭力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其实偶尔自己想想还是有些难过。

      谁不想家庭和睦呢。

      这么难过,要是死了就好了。

      又是这样的念头。

      就跟今天自己坐在山崖边时一样,脑子不受他控制,想死的念头在他的潜意识里一直徘徊。

      “你不开心?”

      周同载脖子上挂在相机,手揣在卫衣兜里看着他弯腰时的单薄身影。

      “我有什么不开心?这还是我第一次出来旅游呢。”

      夏自南起身有些不解地歪头看着他。

      山中露重,过多的水汽把夏自南黑色的头发还有黑色的瞳孔衬的更加浓墨重彩,几乎没有血色的脸颊也更加白皙。

      “没什么,我瞎说的,”周同载走到他身边,“给你看看我这两天拍的照片。”

      夏自南又回到了平时的样子,笑着把脑袋伸到周同载面前,翻看相机里的照片。

      周同载微微低头就能看着他头顶的发旋,藏在柔软的黑发之间。

      他有点出神。

      夏自南给他的感觉很奇怪。他老是笑眯眯的,在班上也是一个老好人,谁都能过来和他聊两句。
      可是自己有时能捕捉到他一丝极其细微、不被人注意的低落或者是暴戾情绪。

      大概是自己想多了吧。

      周同载低头看着夏自南露出来的那一颗尖尖的虎牙想到。

      寺庙里只有公共澡堂,夏自南极其不习惯,接受不了和陌生男性在一间屋子里赤身裸体,他磨磨蹭蹭,等到晚上没人的时候才跑过去洗澡。

      山里夜深露重,夏自南穿着宽松的睡衣,刚一出来就打了个响亮的喷嚏,在四下无人的回廊里格外明显。

      他赶紧捂住嘴,在心里默念道:各位菩萨我错了,不是有意惊扰你们睡觉的。

      “干嘛呢你?”

      夏自南被人从后面一拍肩,吓得又是一嚎。

      廖临宇出来倒热水,看到夏自南一个人脖子上挂条毛巾,在回廊上站着念念有词。

      “你大爷的,吓死我了,佛门净地,别吵吵啊。”

      “赶紧回去吧舍花同志,你不冷吗?回房间我拿件厚衣服给你。”

      “不要,我年轻体壮不怕冷!”

      打脸总是来的很快。

      他们的房间在一楼,不仅阴冷,而且潮湿,揉着南方的水汽,一点一点的寒意几乎要渗进夏自南骨头缝里,他出门只拿了几件T恤和卫衣,连件外套也没有,缩在被子里只感觉像是身上盖了一床湿棉絮,偏偏床上还有电热毯,一冷一热把人夹在中间,浑身难受。

      夏自南半梦半醒睡得迷迷糊糊,只觉得身边暖融融的有个大火炉,下意识的就往旁边靠去。

      虽然给与了吉祥物革命春风般的温暖和呵护,可是管不了他自己作死,不出所料,昨晚穿件薄睡衣嚷嚷着年轻体壮火气足的吉祥物感冒了。

      直到已经日上三竿,九点过了几个人才慢吞吞的出门继续赶路。

      不能欺负吉祥物,更不能欺负生病的吉祥物。

      四人脚步拖沓地再走了差不多两个小时,终于坐上了夏自南心心念念的大巴车。

      这不是大巴车,是菩萨派来拯救他灵魂的圣物。

      一上车夏自南立马就不是路上焉了吧唧的样子,掏出零食吃得两腮鼓鼓囊囊的。

      “吃吗?”他因为感冒说话还有点瓮声瓮气。

      “谢谢。”周同载接过夏自南手上的薯片,说话也有点鼻音。

      “你也生病啦?不会是我传染你的吧?”

      周同载很仔细的端详着夏自南认真吃东西的样子,没看出他到底是不是装的。

      有些人可能是真睡傻了,忘了昨晚在睡觉的时候像树袋熊一样,把两手两脚往别人身上缠,扯都扯不动。

      他无奈的笑了下,揉揉眉心说:“没有,可能是昨晚踢了被子。”

      廖临宇家的别墅在向阳的山坡上,既凉爽又不潮湿,中式复古的建筑风格,完美的融入了山野之间。

      “你丫跟古代的皇帝一样,还有避暑山庄,万恶的资本主义。”

      于一舟在一楼沙发上吃着新鲜水果,打量了屋子半天,最终得出了一个精准的结论。

      周夏二人点头表示强烈的赞同。

      于一舟还打算再调侃他几句,话音未落就看到手机上班群显示的新消息。

      【高一十月月考考试成绩汇总】

      “……操”

      三个毛茸茸的脑袋紧挨在一起,屏息凝神的等待二黑的黑手点开那个文件——这种愚蠢的活动周同载是不会参与的,他坐在院子里的竹椅上,漫不经心地画着远山。

      “我我我……21名,年级231,还好还好。”

      “46!我他妈竟然不是倒数,太感人了。” 于一舟终于逃脱了万年倒数的魔咒,足以证明自己不是四肢发达而头脑简单的体育生,十分欣喜,准备回去找父母领赏。

      “34,谢天谢地。”

      “看看冯安源和金洧。”

      “都不是倒数!我们宿舍太了不起了!”

      “快看看年级第一是谁。”

      “你说些废话,你觉得会是谁?”

      夏自南剥着橘子,沾满了甜腻汁水的手指指向门外的周同载。

      “……果然,简直是碾压第二。不过肖凌那小子可以啊,天天悄无声息的,年级第十;还有你舍花,语文比周同载还高。”

      “承让承让。”

      夏自南把剥好的橘子全装在白瓷碗里,慢悠悠走出去找周同载了。

      “喏,给你,谢谢你帮我们宿舍补课。”

      周同载接过碗搁在一边,手上没停继续画画,“没事,都是同学,应该的。”

      “你怎么这么厉害啊,什么都会。”

      夏自南蹲在他旁边看他画画,只是简单的钢笔和白纸,寥寥几笔就勾勒出远山苍茫的轮廓。
      手指修长,骨节分明,连指甲边缘都整整齐齐,打磨得光滑圆润。

      “你也很厉害,语文。”

      被周同载夸了两句,夏自南有点心虚的脸红,摸了摸鼻梁说:“这次运气比较好。”

      周同载想起什么,停下笔把速写本往前翻了几页,扯下一张,“这个送给你。”

      “啥?”

      是一幅简单的肖像画,画上的少年身上盖着薄毯,靠在车窗上小憩,像一只无害的动物幼崽。
      是来的路上夏自南在车里打盹的样子。

      夏自南受宠若惊,没想到周同载真给他画了画,可画的又是自己,一大张脸搁在上面,左看右看有点不好意思。

      “你真是的,我在车上开玩笑的,谢谢了啊。”夏自南抬手给他背上一拳,揣着画往卧室去了。

      接下来的几天,他们是真的感受到了万恶的资本主义的快乐,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阿姨会做好每一顿饭,整日吃了玩,玩了睡,廖临宇还给他们表演了一番自己擅长的茶艺。

      “你还会这个,我以为都是妹子才学这个。”

      于一舟把喝酒一口闷的美德也带到了茶杯上,示意廖临宇赶紧再给他满上。

      “你是猪吗,喝茶这么喝,”廖临宇瞪了他一眼,又给他斟满,“还不是我家老爷子喜欢喝茶,强迫我学的。”

      “一饮涤昏寐,再饮清我神,三饮便得道。二黑别这样瞎喝,都是读过书的人。”夏自南很是嫌弃二黑的牛饮,小口喝着茶怼他。

      “瞧瞧咱们舍花,这古诗词一套一套的,厉害。”

      “滚你丫的,那是因为我爱看书。”

      周同载噙着茶看他们三个斗嘴,摇摇头,笑着推了下眼镜。

      少年不识愁滋味。

      一连玩了几天,把骨子里的懒虫都全逗出来了,躺在床上不动都和快乐,脑子陷入了短暂的失灵。在忘记怎么握笔的前一秒,四个人被迫收拾行李打道回府。

      “今晚还要通宵补作业,烦死。”廖临宇不耐烦地抱怨。

      于一舟在副驾驶戴着耳机打游戏,后面两个人翻着照片不置可否。

      “喂喂,怎么没有人理我啊,难不成你们都写完了?”

      周同载听到他的话,带着笑意开口道:“出发之前我就写完了。”

      “我也是。”夏自南举起右手,在廖临宇心头火上浇油。

      “你们两个狗男男!背着我们做出这种事!组织对你们太失望了!命令你们回去立刻上交答案!”

      在楼下的时候夏自南看了下时间,三点过,家里应该没有人。

      幸好。

      他收拾好行李准备赶快坐公交车去学校,免得等会碰见回家的父母败了他们的心情。

      夏自南在关上门之前回头打量了下这间他住了十多年的屋子。

      很小,不到五十平方。

      厨房和厕所紧挨在一起,所谓的客厅这只能堪堪摆下一张桌子,一台冰箱,一台饮水机。

      可能就是因为它太小了,所以自己才是那么的多余吧。

      他还记得小时候门后有一根又细又坚韧的竹棍。

      打在身上很痛,他想起来。

      他有一次趁父母不在家,偷偷把它扔了出去,这可能是不到十岁的小夏自南做过最胆大的事情了。

      他想要是没了竹棍就不会挨打了。

      不过只是换了一种打法而已。

      他带上门走了出去。

      宿舍里也只有夏自南一个人。

      少了室友的吵吵闹闹,他心里一下还觉得不太习惯。

      肖凌会在被子里悄悄看书;金洧的键盘劈里啪啦;廖临宇拿着手机跟不同的女生打电话发消息;冯安源在床上和他们谈天说地;于一舟精力过剩,在阳台打拳。

      夜晚的失眠对于夏自南来说是常态,他在床上翻来覆去,脑子快要炸开。他想起周同载送给他的画还放在包里,起身去拿。

      画被他夹在书里,抽出来才发现山里过多的水汽让纸变得有些皱巴巴的,连线条都有些晕染开了,画中人的眼尾、头发墨迹氤氲,更像是从水墨画中走出来的了。

      画的还挺好,夏自南想到。

      一夜无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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