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尽一生》筐豆

14、 0012 秋日离别

　　秋日的萧瑟总是来得那么突然，窗外的树叶一树树的落满院子。早早地就听见蝶儿指挥了众人扫落叶的声音。
　　纪离湮睁开眼，坐起来便看到桌前嘟起嘴的小人。
　　“怎么啦？”
　　“姐姐昨天又赖皮，说了陪连木睡的。可是等我睡着了就又跑了。”鼓着两腮的纪连木看不见一点酒窝。
　　离湮笑着下床，揪揪那个任性装小孩的人的耳朵，梨涡浅现地说：“从小就喜欢摸着我的耳朵入睡。坏毛病到现在都改不了。看，姐姐从来就没机会带耳环。”
　　连木一副龇牙咧嘴的样子，虚张声势地喊着疼疼。然后又转过身看着姐姐笑，两个酒窝深深地显现出来：“这两个耳朵都是我的。以后谁也夺不走。”
　　“只要耳朵，不要姐姐啦？”纪离湮也装出一副很生气的样子。
　　可是看着连木眨着眼睛，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忍不住又笑了出来，两姐弟一个梨涡浅现，一个酒窝深陷的对视而笑。
　　出征的派遣还没有下来，这样的日子，能过多久就努力地开心过吧。
　　连木出门后，离湮啊地想起一件事，连忙整理了些发丝，便往书房赶。
　　“先生你还在啊。”离湮急急推开门，看到里面一个青衣身影正在慢慢地整理着纸笔。
　　连轻袂抬起头对着离湮一笑，作揖说道：“没领薪水，怎么舍得走呢。”
　　“管家！”离湮闻言便急急地出声要唤来管家，询问薪水的事，却被连轻袂上前一步用手遮住嘴。
　　“哎，你真快啊！”连轻袂看着离湮的样子，无可奈何地摇摇头，然后松开手，说道：“郡主你就这么希望我走？”
　　“怎么会呢。先生如若愿意，就留在府上当管家……”离湮看着眼前这青衣长衫的男子微笑。这个男子，面容沉静，但是却给人温暖。
　　教画的这段日子，一直静静陪在她身边，也时常带她去郊外，跟她讲他经历的那些游历生活。离湮买下的每一幅画，他都耐心细致地跟她说了花的品种，和他游历那处时的种种情景。
　　“管家……轻袂这么努力地讨郡主欢心，郡主还是只让轻袂当管家啊？”连轻袂一副潸然欲泣的样子。他双手遮面，却又伸开几根手指，把眼睛露出，然后对着离湮眨巴眨巴眼睛。
　　“先生！”离湮看着这个别扭的神情忍不住上前打落他的手，“先生，你从哪里学到的这些样子。”
　　“郡主忘记了，昨日我们去听戏，那出贵妃舞曲，唱旦角的那个戏子就是用一把扇子遮住脸，然后表现出一副欲说还休的样子。”连轻袂望着离湮戏谑地笑，“而且，那个贵妃就是只露出一双眼睛哦。”
　　说话间，连轻袂又努力瞪大了他那细长的眼睛，眨巴眨巴。
　　“先生！”离湮看着这个振振有词的先生，忍不住提醒道，“可是，先生，那是女子。你是堂堂七尺男儿。再说了，先生，你的眼睛可不如那个贵妃的漂亮。”
　　“郡主……”连轻袂闻言立马收敛了瞪眼，而是低头摆出一副委屈的样子。活生生又在模仿戏中那受虐的小媳妇情状。
　　扑哧——离湮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自从连木进封越骑校尉以后，她日日担心着出征的事情，所以画画也总是心不在焉，永远心里七上八下的不得安宁。
　　只有，只有在这个人身边的时候。他会一遍遍耐心去纠正她下错笔的风景，会安静地听她有的没的说重复的，令她惶恐的那些关于失去的梦境。
　　这个人，还会常常想办法哄她开心。也许正因为连轻袂不是常居许都中的人士，没有那些官僚公子的装腔作势，抑或是处心积虑，让离湮觉得每日学画的时间倍感轻松。
　　在这个人身边，会收起神伤，渐渐有种安宁的感觉。可以纯粹地看着世界，简单地笑笑。
　　“郡主。”连轻袂突然收敛了笑容，静静地看着她。
　　离湮对着连轻袂轻轻一笑，梨涡淡淡地现出来：“说过很多次了，先生你不用喊我郡主。喊我名字就好。”
　　“湮儿？”连轻袂嘴角轻勾地笑着。
　　“恩。”离湮看着这个温和如兰的男子，上前说道，“先生真的要走吗？不考虑离湮的建议？要是薪水方面，先生不满意，离湮可以……”
　　连轻袂伸出手轻轻挡住了离湮之后的话，他看着她轻轻地笑：“郡主，可容许在下问一个问题？”
　　“先生，说了不必喊我……”离湮正要纠正，却看到连轻袂的细长手指又要挡上来，便不再说话，只是眉眼轻弯了，梨涡浅现地点点头。
　　“郡主，你与我相处的这一月，是否过得开心？你讨厌我吗？”连轻袂目光如水地看着离湮，嘴角的笑意也悄悄收起了，只有眼中的深意。
　　“恩。我过得很开心。认识先生是我的福气。”离湮便只是嘴角轻轻一扬，梨涡若隐若现地答。
　　“这一物是我给郡主的留念。请待我走后三日，郡主方才打开。”连轻袂转身从书桌上捧起一轴长画卷，递给离湮。
　　离湮接过画卷，觉得有一种熟悉的香味，令人安定。
　　她突然想起什么，便又跑出书房，对着走到门口的连轻袂喊道：“先生！”
　　连轻袂转过身，看着离湮静静地笑。清风在这一刻徐徐吹过，连轻袂的发丝被轻轻扬起，细长的眼角温柔如月，他的面容是这般清秀。
　　“先生不要忘记了，七色堇的故事还只说了第一个。”离湮看着这个温柔如水的男子，轻轻一笑，先生的好我会一直记得。
　　连轻袂轻轻点头，他向前走了几步，走到离湮面前，静静看着她。抬手拔下离湮头上的玉簪：“郡主，这就是我的薪水。”
　　“希望再见之日，郡主依然能记得今日的话，依然觉得认识我是你的福气。”连轻袂的指尖微微碰过离湮的发丝，然后便转身离去。
　　秋风之中，有些瑟瑟的发冷。离湮抱紧了身体，静静地看着连轻袂离去的背影，她眉眼弯弯的一笑，每个人都无法逃离自己的命运吧。
　　纪连木坐在桌前，冷冷地看那一沓的资料。
　　宁期墨要南宫珏儿的怀孕时间，宁期墨要南宫荣、南宫熙这次的想法。他要的东西都那么简单，又那么复杂。简单到可以随意弄到，复杂到可以给得更多。这是在试探吗？
　　纪连木看着梓然送过来的资料，手撑了下颚，浅浅地笑，酒窝微微地显现着。梓然是多年前一起跟着纪连木出纪府，来到宁府服侍，现在跟在太后身边的发小。宁期墨想要知道自己的实力，他不会相信自己几年来什么也没干。
　　你要的，我会给你，因为，我确实什么也做不了。只有你得到了这些，你才可以做到。
　　纪连木翻开这几年来明线暗线搜集来的南宫家关系，嘴角笑意愈浓，眼睛弯起来，跟她姐姐纪离湮笑得时候一样，一脸明媚。
　　宁期墨，你会动作了吗？在看了南宫家的势力分布你会感觉到危机感吧，对那个生了一个儿子还不肯罢休，并且不断塞出南宫家人的那个女人，你会出手了吧？
　　还有，那个逼死他娘亲的男人，终于坐上了皇位，却似乎如同一只太过安逸的老虎，失去了兽性，整日沉浸在美人怀中，所以才会让南宫家的人一个个爬上朝政的巅峰。
　　南宫荣一直在丞相之位不肯退下，南宫熙也是凭借尚书令的职位，对朝廷中的人才一手调剂掌控。唯有那个南宫书，担了个中书舍人的虚职，似乎什么也不在乎。但是，他的女儿却是太子府上的良媛。
　　纪连木的眼前闪现起那个身穿鹅黄色裙裳，柔情绰约，一根金步摇微微插入发髻的女子。宁期墨，你爱的还是她吧。那么就让我来帮你一把。
　　如果，你不爱上其他人，南宫家的内斗要怎么开始呢？
　　连木的嘴角浮起一丝笑意，突然站起身来，理理长衫，便出了郡主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