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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少年锐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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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的天,夜里还微微有些凉意。
刚从机场出来的陈正耶缩了缩脖子,拎着行李加快了脚步。
阔别五年再次踏上家乡的土地,一切早已物是人非。想当初自己离开得那样决绝,现在听到一丁点关于她的消息反而马不停蹄地赶回来,用刘大成的话说“就是犯贱”。
犯贱?这个词听起来讽刺冰冷,倒也非常切合目前的非常理行为。这几年来主动屏蔽有关她的一切消息,可真要去面对的时候依然抑制不住地心跳加速,甚至每滴血液都在沸腾、燃烧。
真是太不争气了,但,用心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哪能克制得住那么多,庆幸都还来不及,又怎会谈理智。有些时候不得不承认,苦苦探究问题的答案,终究是没有结果的。
“明天中午12:00,盛华酒店。”看着昔日同桌发来的简讯,内心紧绷的最后一根弦倏然断裂,无力地靠在出租车的座椅上,任眼泪肆无忌惮地淌过脸颊。
往事排山倒海般袭来。
冗长的上课铃声在持续了一段时间后,升入高中的陈正耶才不慌不忙地踱步到教室跟前。
此时此刻,大家早已坐姿整齐、聚精会神地盯着讲台上的班主任眉飞色舞地作着自我介绍。
眼瞅着教室后门大开,陈同学慢慢走近,寻得教室最后一排的某个空位,一屁股喂上去,不料因动作太大震得凳子“咯吱”作响,刺耳声音引得全班的注意力都聚集到自己这儿。
“我去??”她心下懊恼地吐槽了这个学校硬件设施,全然未注意到讲台上老师流露出的厌恶神色。只见那位老师停顿片刻再度开腔,语气满是冰冷与嫌恶:“这位同学,你叫什么名字,今天第一天报道你迟到了知道吗?”老师又故意将声音提高了几个分贝,有几个人忍不住窃窃私语甚至朝这边丢了几个白眼。
“陈正耶”,找好座位的女生懒洋洋回答,丝毫不理会老师愈渐阴沉的脸。昨天又通宵打游戏,本来想请个假,无奈高中第一天开学,被警告必须到校。讲台上的老师皱了皱眉头翻了翻学生名册,发现没有陈正耶的名字,又确认了几遍才肯定地说:“这位同学,你真的是我们班上的吗?为什么我手上名单上没有你名字?”
“不可能啊,学校通知我说高一4班啊!”陈正耶一脸懵地说。
“哈哈哈哈!”班上顿时传来一阵哄笑,“你个傻子,这是高一14班。”不知道是哪个好事的人插了句嘴,语气里尽是嘲讽。
不可能啊,陈正耶猛地站起来,退到教室门口,努力睁大眼睛看了看悬挂在正上方的牌子,赫然写着“高一14班”,
“哦不好意思我走错了,可以告诉我高一4班在哪吗?”讲台上的那位老师终于忍无可忍,指着教室外咆哮:“普通班在下面,这可是火箭精英班。”
“哦,谢谢,我可不想坐火箭上月球。”陈正耶面无表情地离开教室,身后又传来一阵哄笑。待看到高一4班的牌子,又是条件反射般走到后门,却发现门被关了,没办法只好走到前面了。
“你迟到了。”一个温柔的女声贯穿耳膜,陈正耶只觉得耳朵快要怀孕了,连困意都消减了一大半。抬起头正撞上一双清亮的眸子和娟秀的面容,正笑眯眯地望过来。
这个老师不错,陈正耶对她好感倍增,想着毕竟自己迟到在先,只好道歉“我走错教室了”,见老师没有发难的意思,用手指了指教室,“快进去吧”,女老师扫了扫面前的学生,也不多言,转身板书,陈正耶环视了下四周,径直朝最后一排走去,有个男生看见有人坐自己身边,赶紧热情起身让位。
“这位同学,这里还有个位置,不要坐那么靠后。”刚刚在最后一排找到个空位坐下来,就发现讲台上的女老师指着教室前排座位示意自己上前。
“我坐这里挺好的,不耽误你们上课。”陈正耶摆摆手,普通班的学生还坐啥前排,以后天天上课被老师盯着的滋味可不好受,她才没那么傻。
讲台上的女老师看陈正耶果断拒绝了自己,当即收敛了笑容,语气稍稍顿了一顿,“那位迟到的同学,你叫什么名字?”
“陈正耶。”女老师放下手中的粉笔,抽出夹在教案的班级名册从头翻,终于在末端发现了陈正耶的名字——这名学生所有的成绩加起来还不如第一名的某一门课程高,看到这里,女老师的眉头锁得更紧了。
交代完该交代的事情,暂定了班长后报道日便结束了,新学期新环境大家都在高兴地互相认识着,只有陈正耶早在老师快要下课的时候用衣服帽子盖着脑袋,枕着肘弯趴在课桌上呼呼大睡了。
睡梦中突然被一阵推搡惊醒,睡得正酣的陈正耶正欲发作,只见一个小小只女孩正怯生生地看着自己,指了指门外说班主任找你。
“不去!”陈正耶“嗖”地站起来,一米七五的个头让那个小个子的女孩不禁后退了几步赶紧跑开了。
“烦死了。”陈正耶不耐地嘟囔了几句套上帽子又睡下了,待到自己醒来,教室早已空无一人。
这不正常,按照常规,第一天报道,老师们肯定会想尽办法立威,一觉让自己睡到自然醒,这明显不符合逻辑。
“你醒了”,温柔的女声再度传来,陈正耶发现自己并不感到排斥,所以循着声音寻了过去。早上的那位女老师正坐在自己旁边,这架势,怕不是坐在旁边等到自己睡醒。
多年后回想到最初遇到许韵清的这个场景,陈正耶只觉得内心被温柔填满,是善解人意的一个人,却渐渐被自己逼到面目全非,如果两个人从来没有遇见,她会不会过得更好。
“几点了知道吗?”女老师示意陈正耶看挂在墙上的钟,后者才意识到这一觉醒来已经是中午了。
“看你特别辛苦,也就没有叫醒你,今天是最后一次,我希望你以后不要这样。” 一番善解人意的话语藏着说一不二的威严。
想不到这女老师脾气还挺好。“好的老师我去吃饭了你也饿了吧!”陈正耶表面应承着,心里想着怎么脱身。
在瞅准一个间隙她迅速站起身来准备离开,不料却被女老师提前预判行动轨迹一把拦住,“我是你们班主任,你可以叫我许老师。”暖暖的阳光打在许韵清脸上,笑意盈盈的脸挂着两个浅浅酒窝,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瀑布般地垂下来,陈正耶直了直身,发现自己竟高出她小半个头。
“哦老师放心,我不会打扰大家上课的,也请你最好不要管我。”这种拉关系的套路自己太清楚了,经验告诉自己可不能同老师走太近,不然以后会尽是麻烦事儿。
许韵清敛起笑容,一把拉住面前正要抽身离开的学生,“我不管你过去如何,但是在我的课上绝对不会允许你睡觉!”
“疼疼疼!撒手撒手!”这女人看起来柔柔弱弱,力道倒是挺大,陈正耶被捏得生疼,更是激起了自己的反抗欲望,她猛地挣开女老师的钳制,头也不回地撒腿就跑。
“你看耶,那是今天走错教室的差班生。”路过高一14班的时候被人认了出来,也是,学校本来会产生一些八卦,况且那些成绩好的学生向来优越感爆棚,有些精英班竟然开始上课了,想着这好学校的好班级果然与众不同,要不是自己那爹给学校捐了一栋楼,自己这种人肯定是打死也进不来。
打了一个飞车回到家的时候家里早已经被打扫得纤尘不染。“阿耶啊,今天回来得真早,饿不饿,姨给你做吃的。”一名慈眉善目的中年妇人温和地看着这个屋子的主人。
“不用了吴姨,我想睡觉了,等下不要叫我。”这个叫吴姨的清洁阿姨还是陈正耶从一土豪朋友处“接管”过来的。吴姨是土豪朋友家的长期雇工,在一次打扫卫生的时候不小心打碎了那位土豪朋友继母的限量版花瓶,没钱赔险些被送进监狱,幸好陈同学串门的时候目睹了这次事件,心下不忍花了笔钱替对方解了围,吴姨心下感念,便一直照顾着一个人生活的阿耶,这一呆就是三年。
吴姨叹了口气,走到厨房系上了围巾开始做饭,自己伺候了七八年的人家因为一个花瓶差点将自己送进监狱,任自己无论恳求都没有用,要不是碰到素不相识的阿耶,自己和那乡下智障的儿子恐怕都没有活路了。
面前这孩子说来也是不容易,在最需要父母的年纪家人又不在身边,自己没来之前这孩子过得是怎样的生活呵。吴姨想着想着,内心酸涩至极,把做好的饭菜小心保温起来,以便阿耶醒了能自己取食。虽然陈正耶给的钱已经足够了,吴姨还是认为那份恩情大过天,想到那智障儿子的将来,她的内心又沉重了许多,多挣点钱总是没错的。
吴姨走的时候陈正耶还没醒,夜幕渐渐沉下来,待黑夜完全降临她总算是睡醒一轮了。迷糊地打着赤脚走在地板上,深秋时节竟然不觉得冷,吴姨总是那么贴心,把暖气控制在刚刚好的范围。洗漱完毕已是深夜了,阿耶走进厨房热了热吴姨留下的饭菜,囫囵几口算是骗过了肚子,吃完又走到电脑跟前,准备打开游戏继续酣战一番。
正准备登陆突然电话铃声响起把自己吓得一哆嗦,阿耶抱怨着拿过手机却见一串陌生的号码打了过来,立刻按掉不一会儿又打了过来,心下生疑,接通了电话。
“喂?是陈正耶吗?”电话那边传来了好听女声,这声音怎么觉着耳熟?脑海迅速开启搜索模式,立即确定这柔美的声调就是来自今天早上的女老师。
“有没有搞错?这人不睡觉的吗?”阿耶抬头看了看钟,正是凌晨一点,“这么晚了有事吗?”她觉得这个老师是不是有毛病,凌晨一点还跟学生打电话,“我就觉得你应该没睡,一般早上睡觉的晚上都是精神特别抖擞的夜猫儿。”电话那边的人顿了顿,俏皮地回答,这语气,似乎带着点疲惫。
陈正耶只觉得好笑,“有事说事,没事我挂电话了。”“等等!”电话那边明显滞了一下,“陈正耶同学,希望我明天能够看到你按时到学校,如果上课再被逮着睡觉后果自负!”说罢电话那边传来了一阵忙音。“切,臭屁什么。”陈正耶将手机放在一边继续酣战到了第二天早上,看了看钟发现还早打了个哈欠洗漱完毕提起书包就朝学校奔去准备利用上课时间养精蓄锐。
走进教室,一阵叽叽喳喳闹得人好生心烦,陈正耶走向洗手间准备洗把脸不料却听见紧闭的厕所隔间传来两个尖锐的女声,“哎呀你知道那个新来的学生吗,她爹捐了一栋楼阿,就为了送那败家子来我们学校。”
“是啊送了又如何,垃圾到哪里都是垃圾,呵呵呵呵。”陈正耶盯着那两个厕所间,极力压制想要踹门的冲动。
“咳咳……”厕所又传来简短的咳嗽声。
短暂的沉默。
“哎哟你不知道啊,听说那败家子的父亲可是个亿万富翁,也不知道她妈是她爹的第几个老婆哈哈哈哈。”两个老师继续开始八卦。
陈正耶的脸色变得铁青,忍无可忍地卯起一脚朝着厕所门就是一顿猛踹,巨大的声响惹得正在上厕所的女人们吓得一阵尖叫,赶紧收拾打开了门,待瞧见是陈正耶,脸色风云变幻,两人强行镇定了片刻,换上了一副怒容。“你到底有没有规矩,不知道这是公共场合吗?”两个中年女老师仗着厕所只有三个人,准备以长者的身份先下手为强,好好教训一下陈正耶。
这绝对是自己活了十几年来见过的最厚颜无耻之人,陈正耶不打算给她们留面子。“你们也知道做人要有廉耻啊,背后议论别人很有道德吗?嘴巴这么臭要不要给你们洗洗?”平静的语气下透露出些许威胁。“你也知道我家挺有钱的?”
“你……”两个中年女老师气结,正欲发作不料厕所最里面的门打开了,许韵清踩着高跟鞋款款走出来,似有若无地剜了两个中年女老师几眼,女老师们不知道厕所里面还有其他同事,虽然心有不甘,但还是咬牙切齿灰溜溜地离开了。
“咳咳,陈正耶,这么早啊。”洗完手的许韵清优雅地甩了甩手上的水,朝着陈正耶莞尔一笑翩翩离去,“记得上课不要睡觉阿。”
陈正耶突然觉着,面前的这个老师也没那么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