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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疑是故人来 ...

  •   方翰没有想到他那一喊,居然将唐戎轩引了来。邱夫人由小鬟扶下,而唐戎轩根本未将他放在眼里,一招一式抢得尚急,破绽早已露出了十几处,似乎是料定了他全无还手之力。方翰心下有气,增施了几层内力,对方的招招式式皆被挡下。哪知那唐戎轩一意要胜过他,气势愈盛、招式愈快愈凌厉,破绽几乎让人察觉不到。方翰此时心里才有了危机,知晓自己已处于劣势。
      蓦地一股凉意旋至身边,如同空中有雪粒纷扬。清绝剑在前,蜓儿覆着面纱的脸并未回头,低语道:“小捕快,看我用九华剑法来对付他。”
      待方翰退避已远,蜓儿的剑从左侧划到右侧,又从右侧回至左侧,步法也随剑意挪动,唐戎轩便觉眼前有无数重影,明知接下来招式便要发出,却偏偏辨不清真身在何处。他提气后跃,而蜓儿的剑招方出,一圈一圈急速的剑气直罩向他。他见识过这招,故有应招的经验,于是身子向后一仰,顺势抽出身边兵器架上的长矛。他以长矛拄地,平躺着沿矛身快速上翻。剑气纷纷击中了长矛,矛身顿时裂成四五截,向各个方向飞出。而唐戎轩正好缩手,再缓缓落下,并未伤到半点。他并不自喜,而是露出惊怒的表情:“你究竟是谁?”
      就连门主夫人也是脸色瞬变。只要是九华门的人就知道,此招乃九华剑法之第五招“风耸云动”。九华剑法共九招,这一招已算得上九华剑之上乘功夫。九华剑谱失踪不足数日,若是外人,短短时日哪能有此成就?难道洛水早暗暗教会了妍儿剑法?妍儿平时三脚猫的功夫,原来都是装出来哄骗自己的?
      蜓儿不答,长剑竖立,已是第六招的起手式。门主夫人已在惊呼:“妍儿、快住手!”她也充耳不闻。待圆弧方划过一半,人群中有人大喊:“少门主,用第七招对付他!”
      是妍儿二叔的声音。看来、知道真相的人倒是不少,只不过各有各的用意。蜓儿面纱后的嘴角不易察觉地轻咧,她的剑变划为指,向前刺出,唐戎轩忙起掌去推,剑招却收于右侧。这一收又是下一招的开始,变招极快,呈弧形上挑。待对方应付第二招之时,第三招又接续第二招之末而起始。这便是九华剑法之第七式“逆转乾坤”。此式又分为四招,每一招的开始接续上一招的末尾,虽是四招重复使出,教人看来却是源源不绝、无止无境,这又类似于兵法中的车轮战,直至对方招架到无力再招架。
      蜓儿知道自己用对了剑法,因为门主夫人的声音已变调:“快住手啊!”她却一剑剑刺出,直迫得对方退至大堂的门上,再无可退。
      “我父亲是不是你杀的?再不说实话,我一剑刺穿你的喉咙!”蜓儿沉声道,清绝剑尖已抵住唐戎轩的脖颈。
      唐戎轩冷哼一声不说话。他的右手抵住门板,将要握拢,蜓儿眼疾手快地切下,他的手筋已断,“啊”地一声惨叫。蜓儿笑道:“再想耍什么花样的话,我将你另一只手也废了。”
      “快住手!门主是我杀的,要报仇的话冲我来吧!”门主夫人似乎全已忘却自己的身份以及脸覆白纱、持剑之人的身份,当着场中的数百名素服九华门弟子之面,软倒于地、极力哀求。人群中有不信和不屑的声音交互传递着。施晨将要看不下去,叫道:“够了,妍儿!”只有二叔在人群中微笑。
      蜓儿抬高了剑身,唐戎轩的颈中已出现一道血痕。她平稳地说道:“娘、你不必庇护他,这是他罪有应得。”手握紧了剑柄,手下的纹路摩挲着掌心的皮肤发出轻响。她将剑退后半尺,鼓足了劲。唐戎轩依旧用仿若洞穿她的眼神瞧着她。
      “她、她这是在逼供!”方翰站在施晨的身边,脱口道。
      “门主薨逝的当晚,在场的人,就目前所知的,只有邱夫人、唐戎轩和那个下人三人。现在那个下人被灭口,线索只能从剩下的两人身上找了。看来唐戎轩就是邱夫人的弱点,不过……”施晨轻轻皱了皱眉、没有继续说下去。
      方翰忍不住转脸看着六哥。
      “是我、都是我!”门主夫人已是泣不成声,但是一字一句说来却是极为清晰:“是洛水走火入魔制住了表兄,我为救他不惜与自己的丈夫刀刃相对、并伤了他……他因我的背叛伤了心,气脉逆冲、吐血而亡……我是九华门的罪人,是害死你父亲的凶手,我甘愿一死!”说罢横剑便向颈中抹去。
      这一下来得突然,唐戎轩急欲发招相救,奈何身体被制动弹不得,他望向蜓儿,那眼底仿佛腾起了无数激切的火焰。此时“当啷”一声剑被击下,方翰看着摊在地面、神情落寞的白衣妇人:“放心,妍儿不会枉杀人命的,何必寻死呢?”
      “我的确没有想过杀他啊。我答应过师父不伤人命的。不过、”蜓儿接过方翰的话头,却陡然一转:“看在你用‘笞心’害死妍儿的份上,手筋脚筋是皆免不了的。”
      “……你说什么?!”
      “住口!”
      邱夫人哀痛不信的声音和唐戎轩大声的喝止声几乎是同时发出,那种哀伤和凌厉的声线相互穿透,听得施晨也是眉间一紧:“……够了、应该够了!”
      “你是说妍儿已经……而且是你……”邱夫人已是跌跌撞撞地走上前来,直视唐戎轩,语气已变得大声:“你知不知道妍儿是……”
      “对不起,婉心。”唐戎轩打断了她,道:“我不能不听从师父的吩咐,派弟子去劫九华剑谱。但是我的确没有用‘笞心’来对付妍儿。我在唐门一日,必得守着唐门的门规不可逾矩。”
      “不是你、是谁?难道这样巧,还有其他唐门的人要对妍儿下手?”蜓儿不信地问道。
      “你、枉有这样高的武学天分,却笨得自甘作别人手中的棋,”唐戎轩鄙薄地看着蜓儿,丝毫不理她脸上的愠怒,“不过你能看到这一点,也算还没有笨到家——还多亏你看出了‘笞心’,才让我居然在九华门中找到了我派早先下落不明的师叔,也就是前任唐门掌门——唐魁的下落。”
      唐魁,研制出笞心的唐魁?!他不是早死了么?众人皆是一惊。
      “不错。你现在应该猜出是谁了吧?把你扮成少门主的人,客栈那夜在妍儿身边的人。”
      “就算是那样,你也不能将你自己撇得一干二净!我明明将剑谱还给了你的弟子,为何还要追到客栈赶尽杀绝?难道你敢说不是你授意的?”妍儿剑下的力道半分未松。
      “的确不是我授意的。你前脚进了客栈,后脚唐门的弟子就赶到,恰恰还是你不在的时候与妍儿动起手,时间配合得这样好,难道你就不曾怀疑是你们中间的人与我的弟子互通消息?”
      这事在蜓儿心底早有怀疑,只是怎么也不会想到销声匿迹近三年的前任唐门掌门唐魁身上。她接着听下去,脸上的表情也有些信了。
      “前任掌门唐魁醉心于炼制毒药,除了‘笞心’之外,还有甚多剧毒剧烈之药,师伯们怕此药一旦由弟子们使用,会使武林陷入惶惶,同时也毁了唐门的名声,便禁止师叔炼药。师叔不服,遂被软禁起来,对外只是宣称他死了。直到三年前、他逃出唐门,自此音信全无。师伯们派我暗访,却由于武林上从未有过任何有关奇毒致命之事,三年来寻访之事未有任何进展。”
      “直到这一次听属下禀告,九华门少门主因‘笞心’而亡,他们都以为是我从旁协助,而我并未挑明,只因我知道这一定与失踪的唐魁师叔有关。抢了剑谱却暴露了身份,然后便是堵杀邱妍,这一步步已离我的授意相当远了。加上一切居然进行地很顺利,我便开始怀疑弟子中有人一直和唐魁师叔保持着联系。果然,经查实,当日偷偷放走唐魁的也是他,他就是唐魁的私生子、也是当日追堵妍儿的唐门二弟子——唐颀。”
      人群中有人的脸色变得惨白。唐戎轩提高了声音道:“邱二爷,你不跟我回唐门看看你的宝贝儿子么?”
      “你、你们将颀儿怎样了?”二叔终于拨开素服的九华门弟子出来,声音却已是极不自然。
      “自是用一贯对付叛徒的法子。”唐戎轩淡淡道。
      “笞心、笞心……”二叔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笞心’不是你发,会是谁……我躲藏这些年,就是怕有朝一日、唐门的人用‘笞心’来对付我,我怎会这样笨地用‘笞心’暴露自己的身份……”他一声惨笑:“哈、哈!究竟是谁要陷害我!”
      他充血而又浑浊的眼球直射向蜓儿,如同地狱里的罗刹。蜓儿心下也有一丝害怕,应道:“就算是我看错了,也不用做出这般吃人的表情来吧?”
      “看错了?!看错了……你!”他的声音听上去极是怨怒又极是哀伤,脸上红红白白的神情如同中了蛊,“……不可能、不可能……我隐匿三年,怎能就此栽在一个黄毛丫头身上?难道是天要亡我……”
      他失神地呓语着,在场中跌跌撞撞,身侧的九华门弟子纷纷避让,却又各各持剑相对于半丈之外。他忽地向蜓儿奔出,急问道:“姑娘你也精通医理,怎么会看错呢?妍儿究竟是什么症状,你一口咬定就是中了‘笞心’呢?”
      “那得问问你们、都给妍儿下了什么药!”蜓儿怒道。
      “我所看到的,有七淬钉、芒蝎针、五毒散……”唐魁竟然认真地掰手指算起来:“这几种药的成分有……”蜓儿一听此言,居然又比自己发现的毒物又多出三五种,难怪当日妍儿宁可自绝、是因为疼得再也捱不上片刻。她再次握紧了清绝剑,要不是因为还挟持着唐戎轩,登时便想一剑去了结了这个嗜毒如命的疯子。
      “原来你就是唐魁!”白衣的门主夫人此刻恨恨道,“难怪我丈夫三年来武功精进奇快,但却心脉损伤也甚重,每次勉力压制后,月余不可再动用真气,而最后越来越遏制不住……一定是你、一定是你给我丈夫用了什么药……而且你还害死了妍儿……我跟你拼了!”她欲抢上前,却教依然受制于蜓儿之剑的唐戎轩一把握住了手臂:“不可涉险。”
      残泪未干的妇人素净的脸庞缓缓转过来,唐戎轩为截住她向前略一倾,已触上了剑锋,又有一注新血划过剑背。邱夫人一颤、一滴清泪也随之从眼角划下。不知为何此时蜓儿又忆起妍儿临终前的模样,有千百个念头一齐涌上心头,但手中的清绝剑却始终不曾放下。
      “哼,九华门之事,你们一个都脱不了干系!”许久未开言的杜长庚站在素服的唐门弟子中央,捂着胸前的伤口,大声说道,“有我和门中一干弟子在,你们谁也休想走出这个门口!”“他的身后,有“刷刷”的剑林闻声而起。
      “哼,自己没本事,倒会教唆门下弟子。”唐戎轩冷冷道,“我唐门也有内务要处理,识相的话就别在一旁添乱。否则的话刀剑无眼,到时我可不会跟你讲什么交情。”
      “——呵呵,好大的口气!师侄,你不尊重长辈,我都不跟你计较,难道你真以为我就怕了你么!”唐魁忽然信心满满,一扫方才的躲闪退避,“我只不过是怕我亲手研制出来的‘笞心’!也多亏这个乱说话的臭丫头,使我悟到了‘笞心’解药的制法。哈哈!天意、真是天意!杜长庚!你以为有几个笨弟子听命于你就本事了么?哼,我要使毒,五千人照样撂倒!啧啧、你始终是没脑啊,倒戈得那样快,那、你就跟他们一起下黄泉吧!”说罢手已伸入胸前的口袋。
      蜓儿一怔,可就在她手上力度松懈的半刻,一路气流顺着剑身淌来,重重切中了她的手腕。她不忍弃剑,任着那股力道直贯入了自己的天泉穴。好在唐戎轩并未继续针对她,而是越过她飘向了前院中央。唐魁手中的药粉正要扬洒,却被唐戎轩手中的木棒适时的挥到,大半袋药粉悉数泼向了杜长庚及其身边的唐门弟子。棒尖上犹挂着包药的牛皮纸袋,便是重重的一击打在唐魁的右肩,直打得他的半个身子矮下去。
      人群中一声声传来九华门弟子的惨呼。施晨兄弟奔至蜓儿身边,方翰看她微倾着身子,关切地问道:“你要不要紧?”她未抬脸,只是轻轻摆了摆头。这时又听到施晨淡淡的声音:“姑娘,你如此逼迫邱夫人,怕是九泉之下的妍儿姑娘、也不会认同你这种做法。”
      “咣当”一声清绝剑落在地面。蜓儿冷冷地扬起脸朝向施晨,汗粒折射出白光一片:“我怎样做,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我!”
      “你们……”两人无端地对峙,最不解最抓狂的也只有小捕快方翰了。
      “啊!”‘砰’地一声是木棒砸落于地面的声音,同时伴随着一个人吃痛的大叫,最先扑过去的是带孝的门主夫人——“表兄,你怎样?”
      唐戎轩用手紧捂着双眼,脚下的步子早已不辨方向,唐魁的肩在淌血,他却发出胜利的大笑:“任你们谁、也走不出这个门口……”袍袖轻甩,一排圆头状的蜂针齐列在邱夫人雪白的颈子上,登时她便悄无声息地倒下。唐戎轩的手依然在空中乱抓,唤道:“婉心……婉心?”
      “啊……啊!”哀绝的声音不间断地鼓入耳膜,呛鼻的血腥味和药味弥散在空中,施晨握剑站立,眼望着模糊的景物中唐魁一步步欺近——世上竟有这般歹毒之人,为藏匿自己的身份,竟生生将这偌大的九华门染成了一座修罗场!
      “把他的手切下来,让他不能使毒!”蜓儿一直摁着胸口,可见伤势仍未缓解,她定定地瞧着唐魁道。
      “臭丫头!死到临头还挺嘴硬!”唐魁狠狠道,腰间佩刀“刷“地亮出,晃得施晨不由地一偏头,而他已对准了蜓儿的脑袋劈下。
      “铛!”施晨的反应也奇快,清绝剑及时地一格,如同空中有烟雾炸开,清绝剑身已铺满薄薄的一层细灰。那细灰却如小虫,倏地钻入剑背。原本光滑如水的剑面登时不再平整。
      ——这究竟是怎样的毒?竟能噬穿用世间一流玄铁铸就的清绝剑?
      施晨不再迟疑,以鞘套住剑身,然后再一反转,剑柄便卡在唐魁的腋下,他发力一扭,“咔嚓”声中,对方的右臂已被卸得脱臼。剑还未收回,他便再次横推,剑尖一把拍向了唐魁的左肩,阻得他后退数步。此时若施晨再补一击便能制住他,使七弟、蜓儿等人暂保安全,可是他连前跨半步的力气都没有了,右腿一弯跪在地上。
      “哈哈哈!”唐魁见施晨的身形也一分分地矮下去,狰狞的脸、肆意的笑在白日里听来也如同鬼魅,他的身后,唐戎轩抱着邱夫人的尸体失神地呓语着;杜长庚胸前的衣衫已被抓破,裸露的皮肤上满布着他自己因吃痛而挠出的血痕;场中的百余名九华门弟子,有的因不堪疼痛引剑自绝,有的将手伸向唐魁的背影在哀求,有的一边翻滚一边惨痛地大叫……红色的血点点溅落在孝服上,如同雪地里洒上数千朵红梅花瓣。
      “这个武林败类……!”施晨的胸中犹如钢刀在凌迟,但数度勉强发力也不能再将真气聚拢。
      “我来!”身后的蜓儿扶着门板一步步挪到他身前,右手伸出,扣指平推——唐魁下意识望向胸前,叶形的暗器半截已没入他的身体,露在外的半截上,是他体内的血沿着叶形暗器的纹路丝丝散出,犹如一片用活生生的骨血炼就的红叶。
      叶脉间的血最终汇集到叶尖,每融合一滴,叶的形状就瘪下去半点,暗器仿佛生生地教血熔掉了。唐魁脸上分不出是哭还是笑的神情:“原来你是……哈、哈、真乃天意!我唐魁一生的夙愿便是有朝一日能与神医台慕容氏相询医理,哪怕他只赠我只言半语……却苦于整日藏匿,早绝了希望……没想到、竟然、竟然让这样我遇上了神医的芳邻,偏偏……”
      ……红叶令……神医台……慕容越……遥远得仿若一个传说。
      “为保命,我也顾不得这些了,正因为你的身份,我更要先解决了你……”唐魁左手缓缓举起刀,刀身在白日之下已呈浅紫红——只有世上第一剧毒之物方有这样的色泽。而蜓儿方才的一击因为略偏了方向,未能打中他的穴道,使得他现在的蓄势一击得到了机会。
      刀光映在蜓儿的脸上,使她原本苍白如纸的脸色旋现无数光华。她的瞳仁深不见底,反而让举刀的人生出一丝惊怕。唐魁的刀举在空中惊疑的片刻,耳边响起了幽远的、连他自己都不敢确信是否真的存在的笛音,仿佛如从九天之上传下。但他能清楚地感觉到的,是什么东西弹上了他的刀背,无声无息,却使他全身的力道为之一滞。他忍不住四顾,却连鬼影子都见不到半个。
      场上哀绝的声音还在弥散,就在那半刻、蜓儿已回身握住施晨手中清绝剑的剑柄,用力向上一抽,右手使劲地抹下去,低声道:“黑色的流尽了,红色的能解百毒。我来拖住他。”说罢身子离地而去。
      剑刃上的血一滴一滴地落在施晨的掌心,嗒、嗒。那一瞬间的心情真是难以形容——如果可以选,他宁愿抢攻出去的是他,留下来的是她,虽然也许只是早死或晚死的差别——如今这般、倒像是她在以命相换他这半刻的时光。
      他猛地将掌心的血全咽下去,合掌调息。忽然有扑楞楞的声音响起,接着便是蜓儿的声音:“小旬,你来得正好!”他望过去,唐魁正使劲用刀挥赶一只在他头边旋绕的雪鹰,而蜓儿及时拿住他的手腕,凌空向后便是一整圈的翻跃,唐魁被掼在地上,刀已被夺过,搁上了他的脖颈。
      他蓦地睁大了眼睛。
      ——“排雁飞”?! 这是、青城派的功夫“排雁飞”!
      ……
      青城山上的松涛阵阵、崖顶清风直吹到他心上来。树下有两个垂髫儿女在说话。
      “柠儿、我今天教你一招,以自身翻转之力使对方跌倒,转得越快效果越好,这招专用于对付那些体形大过你的敌人,如果他手上有兵器,最好就拿他握兵器的那只手,可趁他被制之时夺过来,喏、就这样。学会了这招,就不怕师兄师姐们再欺负你了。”
      “那晨师兄以后不帮我了吗?”
      “当然不是啦,我不在的时候,柠儿也要学会自己保护自己呀。”
      ……
      难道是她?!怎么会、是她……
      蜓儿摁着刀的手在轻轻颤抖,那似乎在体内安了家的毒虫又开始肆无忌惮,她豆大的汗粒一滴滴敲在刀面,唐魁在刀下暗暗得意的笑容……快要撑不住了、怎么还不援手……
      “啪!”唐魁左臂挥开刀面,蜓儿即刻被力道弹出,雪鹰急剧地在空中扇动着翅膀,咕咕地叫唤。他正欲取刀,一剑飞瀑般斫下,一刀一剑绞缠飞离。施晨在前,左手接住蜓儿,右手成掌便拍在他胸前。他喉头一暖,情知不好,施晨换了个掌面再次拍到。他“哇”地一口鲜血溅在半空,仰面倒下,已成重伤。
      施晨并不追击,只是扶蜓儿缓缓落于地面。正当此时、身后“砰”地一声大门被撞开,锣鼓般的喧响如开闸泄水般涌进来。
      他并未回头。仿佛得到什么指令,身后一下子沉静若水。只有方翰的声音蓦然响起:“四哥、你终于来啦?!”

      益州城门近在眼前。施晨单人一骑,披星戴月地回赶,乍见到这熟悉的门墙,竟然有略略的失神。余晖之下,如同瑶池倾落的琼浆玉液,点点金色浮动在护城河的的水面,安静的不知疲倦地日日守立于城墙外。马儿悠闲的在路边吃草。想到这一程数度徘徊于鬼门关外,也只有这一刻,心情才是格外的平静。
      也许、正因为心中有了挂念的人,才会格外在乎自己的生死吧?
      ……
      “六哥,你真的不去赴约啦?”
      “陈家一案的时限已到,我当先回衙门复命,七弟你代我赴约吧。”
      “我是没问题啦。不过六哥你也知道,蜓儿脾气古怪,她说了要你去,要是看见我,单说打斗一番难免,怕是玉佩、也不肯那么轻易地交出来。”
      “没事的,蜓儿在大事上还是深明大义的,这次她不就开方子救了整个九华门的人么?好好帮我跟她解释一下。”
      ……
      临别那天与七弟的话别又萦绕在耳边。熟悉的朱漆大门,院落盈整,施晨策马居然不知不觉地停在了邢府前。门口拿红缨长枪的侍卫正要上前行礼,他微微摆手,双腿一夹马肚,直奔向了益州府衙。
      府衙前,他将手中缰绳交给迎上来的差吏,刚踏上台阶,有人在身后叫道:“是方捕快的六哥吗?”
      他回头,一个十岁上下衣衫褴褛的少年正向他问道。他点点头,少年将一个白色布包放到他手中:“一个漂亮姐姐让我给你的。”
      他从怀中取出几点碎银给少年,少年不接、兀自跑远了。他小心打开布包,莹绿如春天的新叶,这不正是陈府失窃的玉佩么?他接着检视小袋,却其他什么都没有发现,只有空中传来一缕幽香。混杂着青草的香气,略带一点刺激的药草味,有一丝丝的寒意激出,周遭的空气似乎都被冻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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