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漂流记》陈留王

91、峰回路转

　　后来天色渐渐亮了，人们睁开眼睛往台子上看，只见上面站了另一位年轻女子，虽然周身没有华丽点缀，然而神态潇洒，举止从容，倒是比刚才那位圣女更端庄些。

　　王也行朗声道：“诸位，天狗食月只是一种自然现象，即使没有圣女，过一刻钟天也自然会亮的。刮风下雨也都是可以通过经验和天象来判断，并不是真的有人能呼风唤雨。”

　　众人有的听懂了，有的没有听懂，一起呆呆地看着她。

　　正在这时，那个教主忽然走上来，一把抓住王也行的手，高声说：“这是上天赐予我们的圣女。”

　　众人欢呼几声，一起跪倒地上。

　　王也行挣开他，正要继续说话，忽然后面两个年轻的侍卫走上来，一左一右地架着她，带离了祭坛。留下教主一个人在那里宣扬教义。

　　王也行觉得两边胳膊好像被千斤重的钢铁捆住了似的，她想，他们要把我带到哪里去？肯定不是好地方。

　　这时候左边那个侍卫先开口了：“王姑娘，又见面了。”

　　王也行看看他，虽然觉得面善，却想不出来他是谁。

　　这两个侍卫见她毫无反应，也就没有再说什么，把她带到了御驾面前，两个宫人撩起帐幔，王也行迈步进去，一眼看见了皇帝，大吃一惊，连忙跪下磕头。
　　皇帝依然很年轻，只是比从前沉稳了一些，仔仔细细地看了王也行，先叙了旧情：“顾相去世之后，我就很少见到顾家的人了，你和宗茂现在怎么样了？”虽然皇帝是顾守拙的学生，但顾守拙权势滔天，且功高盖主。顾家被抄这事，皇帝是默许的。但见到故人，皇帝多少有些怜悯之心。

　　王也行叹气道：“我跟他也久不联络了。”这时候她看到皇帝身边还坐着一个中年男子，就是前几天遇到的杨异。

　　王也行虽然觉得疑惑，此时也没有想那么多，而是郑重地行礼，又借此机会陈述了金乌教势力之大，发展之快，宣扬的教条十分愚昧，又收敛百姓钱财，残害女性等等。

　　皇帝却并不意外，而是说：“你说的这些事情，有些是我知道的，有些是我不知道的。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剩下的，叫我皇叔跟你谈吧。”

　　说到这里，四周的人都跪下来说：“恭送陛下。”杨异也在仆人的搀扶下站起来，皇帝把手往下一压，说道：“不必了。”

　　然后皇帝出去，等了片刻，众人才把杨异放回椅子上。杨异是从腰部以下都残疾了的，虽然穿着锦衣华服，却依然掩盖不住轮椅上那双过于瘦削的腿。看他的体型，应该是成年后因为意外才残疾的，否则四肢不会生的这样匀称修长。

　　王也行正盯着他看，忽然意识到自己的目光对一个残疾人似乎不大礼貌，尤其是对于一个自尊心很高的男人。

　　旁边的侍卫提醒说：“这位是四海王。”

　　王也行连忙重新跪下行礼，说道：“民女有眼不识泰山，前几日没有认出王爷您，多有失礼之处。”

　　四海王杨异微微一笑，道：“不知者不怪。”说到这里，从旁边侍卫手中拿出一卷黄稠做的文书，说道：“在正式谈话之前，这里有一道给你的圣旨。”

　　王也行忙跪下来，周围的婢女和侍从也都纷纷跪下，杨异把圣旨念了一遍，里面的内容令王也行震惊且意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杨异把圣旨收起来交给身边的人，见王也行还傻傻地跪在地上，遂笑道：“傻丫头，还不起来谢恩啊，皇上册封你为国师，统领钦天监。

　　王也行迟疑地开口说：“我似乎不大能胜任吧。”

　　杨异正色道：“皇帝既然已经下了圣旨，就由不得你推脱了，何况就凭你刚才在祭坛上说的那番话，不推崇盲从迷信，而是以经验和学识研究天象历法，这种思想觉悟足够做一个国师了。”
　　四周的人都跪下来，给她磕头，又说恭喜国师大人。
　　王也行道：“这真是牛不吃水强按头，难道还有上赶着给人官职做的？”

　　此言一出，大家都变了脸色，以为这个女人要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但是王也行话锋一转，从从容容地磕头然后谢了恩，四周的空气才重新轻松起来。

　　这时候外面的教徒都已经退散了，那个教主恭恭敬敬地进来，一眼看见王也行站在那里，就指着她的鼻子骂道：“你是哪里来的野丫头，敢破坏本教盛会，来人哪，给我叉出去乱棍打死。”教主心里想的是，反正今天的局面控制住了，先把这个不听话的弄死，再想办法扶起一个傀儡圣女。

　　教主说完了这些话，周围的人都没有动作，四海王身边的侍卫咳嗽了一声，那教主忙恭恭敬敬地跟四海王跪下请安，回禀道：“这个妖女刚才扰乱祭祀，还险些打死了新圣女。实在是罪恶滔天，请王爷降旨，把这个妖女凌迟处死。”

　　四海王杨异不禁笑了起来，道：“没有这个必要吧。”

　　教主浓眉竖起，气得胡子几乎飘起来：“王爷您刚才没有看见，这妖女忽然冲到台子上，推倒圣女，鸠占鹊巢，还满口胡言乱语，败坏我金乌教的名誉，王爷，她毁坏金乌教的名誉，岂不是在打王爷您的脸吗？毕竟金乌教是您……”

　　这个您字还没有说完，杨异身边的侍卫断喝一声：“张印，你污蔑新国师，还敢拉扯我们家王爷，是何居心？”

　　旁边的侍卫婢女也都纷纷斥责他，说他竟然称呼国师为妖女，真是罪不容诛，应该乱刀砍死。

　　直到这个时候，这位叫张印的教主才意识到局势发生了变化，这个忽然闯进来大闹一通的妖女，竟然获得了皇帝的青睐，并且被加封了国师。

　　国师这个称呼，前朝有过，当朝是没有的，这可是所有研习星象历法的人梦寐获得的最高荣誉，就连张印自己，也从不敢奢望自己有一天会成为国师。

　　张印喃喃道：“国师，国师……”他的脸色由红变白，最后艰难地调转了方向，对王也行跪下磕头道：“国师大人，小的瞎了狗眼，不认识国师大人的金面，请大人恕罪。”

　　王也行到这时候，才体会到身居高位的快乐。她本来打算狠狠杀杀这个教主的威风，但是自己刚做了国师，似乎不宜如此睚眦必报，何况还是当着四海王的面。

　　王也行嗯了一声，说道：“这个就算了，但是金乌教别有几条罪状，却是不可宽恕的。”说到这里，看了看杨异。

　　杨异摆摆手，叫其他闲杂人都出去，只留下身边两个侍卫，还有张印教主和王也行国师。

　　杨异道：“国家宗教类的事务，都是由我主管的，金乌教创始以来，我也常常关注它的发展状态，国师大人若是查出金乌教确有弊病，我们正好可以趁此机会兴利除弊，祛恶扬善。”

　　王也行点点头，赞道：“王爷您真是坦率的人，那么我也就有话直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