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漂流记》陈留王

61、去水寨

　　教训了那个药店伙计，王也行刚才使的那一招也耗费了许多体力，她调转了毛驴往城里走，刚进城没几步，就觉得浑身发冷，头晕目眩。

　　王也行慢慢地下了毛驴，靠着墙边坐下，不远处有几个妇人坐在一起做刺绣，她把脸埋在膝盖上，只觉身上汗水瀑布似的哗啦啦掉下来。

　　过了一会儿几个妇人察觉出不对劲儿，过来问她怎么样，王也行一动也不动。人家微微一碰她，她咕咚一声载倒在地上，倒把众人吓了一跳。

　　几个妇人把她搀扶到旁边的院子里，给她倒了一碗汤水喝。王也行睁开眼睛一瞧，见周围是五六个面容慈善的老妇人，略放了心，喝了半碗水，才觉得身上好了一点。

　　众人就问她从哪里来？是来这里寻亲的吗？亲戚住在哪里？

　　王也行面容白惨惨的，没有力气说话，众人都以为她是落难的孤女，深为叹息。这院子的主人也是个老妇，就说：“谁还没遇到过难事？我家院子还算宽敞，就我一个老太婆住，正好留这个女娃子做个伴。”

　　众人都说：“夏婆婆，这是行善积德的好事呀。”

　　大家又说起一些因果循环、善恶有报的话。王也行模模糊糊地听到了一些，但是很快又昏睡过去了。

　　王也行在夏婆婆这里住了五六日，身体渐渐好了起来。那夏婆婆六十多岁，是个孀居的寡妇，没儿没女，在乡下有几亩薄田，在城里给富裕人家做点女红刺绣，靠着这些倒也能勉强度日。

　　这夏婆婆跟街上几户人家的婆婆关系都很好，平日坐在一起浆洗缝补，闲暇时候一起去城外上香，日子过得虽然琐碎但也很知足。

　　这天王也行吃了早饭，搬了个小板凳坐在院子里摆弄花盆，她在这里白吃白住也觉得很不好意思，所以在身体允许的时候就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家务活儿。

　　那几个婆子照例坐在门口刺绣，谈论家庭琐事，其中一个婆婆说，自己上个月给富人家做事，管家一时眼花，多给了一吊钱。自己还以为得了便宜，谁知上个月出门弄丢了一个手镯，正好值一吊钱。可见因果循环，上天的安排是一点不会错的。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又讲到了各自对宿命和人生的见解。

　　王也行觉得她们有统一的信仰，似乎属于某个团体，然而个个秉性和善，讲究行善积德，应该是佛教的某个分支吧。这几个妇人大多不识字，讲的话虽然浅显通俗，倒也有趣。

　　王也行听得入了迷，也搬个小板凳过去，其中一个婆婆说：“大姑娘，我看你是个有慧根的，不如也随我们去听讲吧。”

　　王也行笑道：“听谁讲？你们也有教书先生吗？”

　　众人笑道：“是教书先生，不过讲的不是四书五经，讲的都是前世今生的大道理。”

　　王也行心想，寺庙里也有一些得道的高僧，每逢初一十五在庙宇里开坛讲授佛法，引得附近的信徒去听课。那位教书先生也许是一个寺庙里的和尚。当下也不好驳众人的面子，敷衍了几句。

　　这时候外面忽然吵吵嚷嚷，说是有人去城南医馆闹事。这些老太太们怕事，听见打架并不去看热闹，反而躲得远远的。

　　王也行忽然想起来自己放言要灭了那家医馆，谁知自己中途发病，就忘了这茬。这可太尴尬了。王也行匆匆跑回屋里，拿出自己随身带的鱼肠剑，一面往外面走一面对夏婆婆说：“我出去一趟。”

　　王也行掂量着自己身体恢复了七八成，跟医馆里几个武力平平的人干仗是不成问题的。自己说了要灭掉医馆，要是被别人抢先了可就没面子了。

　　王也行一路疾行来到医馆，还没走近，就听见哭天抢地的声音，五六个彪形大汉叉手站在街边，里面传来摔摔打打的声音。

　　王也行暂时把剑收起来，大步迈进去，高声说：“你们是什么人，干什么的。”她打算先收拾了这些外来人，再收拾医馆大夫。

　　那大夫抱着头蹲在柜台下面，头巾也掉了，铜钱大的墨镜眼睛也歪在一边。看见王也行进来，他忙爬出来，连连磕头，嘴里喊着：“姑奶奶，你可算回来了。”然后朝那些□□的人说：“众位爷爷，你们要的人回来了。”

　　王也行心里纳闷，这些人找我的吗？

　　正在屋子里摔摔打打的人都出来了，领头的是一个雪白干净的美少年，带着蓝头巾，一身白衣服，眉眼娇俏可爱，原来是扮成女装的单九妹。

　　王也行心里咯噔一下，有一瞬间她以为是顾宗茂回来找她了，但并不是。

　　单九妹扑过来揽着王也行的肩膀，亲热道：“姐姐，我听说你生病了，专程来找你的。”

　　王也行笑道：“多谢，我确实病了一段时间，你怎么知道的。”

　　单九妹指着地上的医馆大夫说：“前几日我家里伙计来买药，见着你在后院养病，回来告诉我了。我跟哥哥都急的不行，说要来看你。偏偏这几日起了大风，河面上不能行船，所以今日才来。可恨这老头儿硬说没有见过你，这不是扯谎吗？我想他一定是把你藏起来了，所以才砸了医馆。”

　　说罢笑眯眯地看着大夫说：“不好意思，我误会你了。”

　　王也行说：“倒也不算误会，这老头儿见我孤零零一人，又生着重病，把我卖了。”

　　单九妹吃了一惊，继而怒视着医馆大夫：“太可恶了，我替姐姐宰了他。”掣出手里的长剑，一剑刺过去，那老头身子一歪，扎在了大腿上，顿时鲜血直流。

　　王也行心想若是闹出了人命，自己孤家寡人无所谓，恐怕要连累单家，便说：“留他一命吧。”

　　于是众人把医馆上下内外都砸得粉碎，不准那大夫再在此地行医，然后才高高兴兴地走了。

　　单九妹力邀王也行去水寨住几日，两个人散散心，王也行就叫人去夏婆婆那里打了个招呼，然后才和单九妹一起离开。

　　单九妹是很机灵的人，见王也行孤零零的一个人，就猜想她跟顾宗茂一定是分道扬镳了。如今王也行正在伤情的时刻，自己也不好提。

　　回到水寨里，单九妹还提前跟几个哥哥嫂嫂打招呼，叫他们不要提顾宗茂这人。

　　众人听了，也都叹气惋惜，很为王也行感到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