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漂流记》陈留王

31、柳树

　　芙蓉太妃和周桐原有些交情，所以见面寒暄之后，说话倒也十分轻松自在。太妃笑道：“你有个珍宝似的妹妹，我怎么从来不知道呢？”
　　周桐故作沮丧地嗨了一声，忽然重新跪了下来。倒把太妃吓了一跳，道：“你这是干什么？咱们的交情，你可别跟我装神弄鬼的。”
　　周桐跪在那里不动，作出凄然的表情：“我这个妹妹，其实可怜得很。”
　　太妃是见过大风大浪的，很知道那种故弄玄虚的把戏，皱着眉说：“你先起来说话。”
　　周桐见她板着个脸，怕把事情说拧了，顺势站起来，弹了弹衣服，重新坐下，朝太妃款款说道：“我这个妹妹，姓王，名字叫做也行。”
　　太妃想了想，说：“这倒是个别致的名字，不过我没有听过。”
　　周桐垂下眼皮，说道：“顾相爷家的长公子幼年在家乡订过一门亲事，女方姓王，闺名叫做也行。就是我这位妹妹。”
　　太妃吃了一惊，从座位上站起来道：“你这话当真吗？顾家可是要跟皇家结亲的，皇帝也已经把明珠公主赐婚给他们家了。倘若果然有这么一个未婚妻，顾家犯的可是欺君之罪。”
　　周桐说：“这件事情千真万确，我怎么敢在太妃面前说谎话。”

　　太妃思索了片儿，慢慢坐下来，上下打量着周桐，半晌冷笑一声：“我想顾丞相是最滴水不漏的一个人，怎么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大概他们家以为王家已经死绝了，那桩亲事自然是作罢的。你也算机关算尽了，难为你竟然能把人找到。”
　　周桐听见她这样说，知道她已经相信了自己的话，胆子也大了起来，说道：“我并不知道顾相是怎么想的，但欺瞒皇上总是事实。”

　　周桐是刑部的一个主事，顾丞相则是内阁的首辅，在朝中的地位仅次于皇帝。两人年龄差了一大截，地位更是悬殊，并不是一个重量级的对手。因为周桐的老师是内阁的另一位丞相，内阁四位丞相以顾相为首，其实都很嫉恨他的专横和霸道，想除掉他而代之。
　　周桐作为自己恩师最得意的门生，自然要效犬马之劳，想尽办法除掉顾丞相。

　　顾丞相性格傲慢，除了皇帝之外，其余人根本不屑于敷衍，因此也得罪了不少权贵。芙蓉太妃曾经因为生活铺张奢靡，被顾丞相讽刺过。她一直怀恨在心，只是没能力报复。

　　芙蓉太妃看着周桐，心想，你要拿我当马前卒，难道我是傻子。姓顾的是块硬骨头，就怕我啃不动，还要崩掉一口牙。想到这里，她笑吟吟地说：“这事不好办，若是办不成，落个没趣，就是办成了，也要大大地得罪人。我如今日子过得好好，何必包揽这个差事。”
　　周桐听出了她怕事的意思，停了一会儿才说：“太妃娘娘素来是豪迈能干的，若是您都说难办，其余人更别提了。我这个妹妹只好自认倒霉，隐姓埋名回老家过一辈子了，这件事情此后不必再提。”
　　芙蓉太妃皱眉道：“你不必拿话来激我，你知道我的性格，比这个更难办的事情，你见我什么时候退缩过，我并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实在是这个女孩子可怜。这样，你叫她来我这里住几天，我考查她一番。”
　　周桐听了满心欢喜，从太妃那里告退出来，就对王也行说，叫她在皇宫里住几天。
　　王也行一听自然是不同意：“我住在这里干什么？”
　　周桐笑道：“自然是太妃格外喜欢你，要留你陪她说话的，你别害怕，我一会儿就派人把你用的东西送来。”
　　王也行还有些犹豫，周桐正了脸色道：“妹妹，这可不是任性的时候，太妃娘娘既然叫你留下，你就必须留下，违抗了太妃娘娘的旨意，就是违抗圣旨，违抗圣旨是要砍头的。”
　　王也行撇了撇嘴：“你不用吓唬我，我的头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被砍的。”
　　周桐说：“那么哥哥的命你也不顾了。”
　　他这样一说，王也行心里一软，自己父母全死了，湖蓝又生死不明，活在这个世界上一个亲人都没有，就这么一个哥哥，待自己还算不错。
　　王也行说：“那么你多给我带几本书来，我在这里无聊得很。”

　　周桐答应了一声，高高兴兴地走了，走出院门时，又被王也行叫住，周桐问她什么事，王也行不说，走近了才放低了声音说：“湖蓝的事情，请尽快带我和胡勇对质核实。”
　　周桐满口答应了：“没问题。”
　　王也行又有点不放心：“你可不要骗我呀。”
　　周桐说：“那哪儿能啊，咱们兄妹间连这点信任都没有吗。”
　　王也行半信半疑，看见旁边一棵手腕粗的柳树，树叶长长地垂落下来，她对周桐喊了一声：“你看。”忽然伸开手掌，朝树身上凌空一击，那树骤然摇晃了一下，从中间咔嚓一声，慢慢折断，露出白森森的树芯。树枝柳叶纷纷扬扬地落下来，铺了一地。
　　王也行说：“我自然相信你不会欺骗我的。”说罢转身走了，留下目瞪口呆的周桐站在原地。

　　到了傍晚，果然周府派人把王也行素日用的胭脂水粉衣服书籍乃至零食小吃都送来了，王也行一一收下，就在芙蓉太妃居所的偏殿住下，当天晚上陪太妃说了一会儿话，然后回屋子睡下。这时她第一次在皇宫里睡觉，又是忐忑又是好奇，这皇宫里比外面安静得多，屋内陈设更是极尽奢华。外面婢女来回走动，一点声音都没有，比府里那些叽叽喳喳的丫鬟规矩得多了。

　　虽然周桐说芙蓉太妃喜欢她，要她留在皇宫作陪，但是王也行并没有感觉到太妃有多么喜欢，除了刚来的时候两人说过一些话，后来几天太妃都出去忙别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