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漂流记》陈留王

30、芙蓉太妃

　　周桐认了这个义妹之后，颇当作一件正经的事情，常带着王也行出去参加社交活动，跟那些官员家的女眷们介绍说：“这是我妹妹，从小生活在小地方，胆子小的很，大家多包涵。”
　　众人见王也行腼腆文静，岂有不喜欢的，都涌上来问长问短。王也行也不是那种矫揉造作的女孩。无论对方地位高低，她待人都十分谦逊有礼。一番交谈下来，众人对她更喜欢了。
　　过了一段时间，这些贵妇圈子里都流传说刑部主事周大人家有个挺乖巧温柔的妹妹，模样好，性情也好，是个妙人。渐渐的就有门第相当的家族托人来求亲。周桐全部都回绝了，并且含含糊糊地说，舍妹在幼年时已经许过人家了，对不住，对不住。

　　对于外面这些事情，王也行是毫不知情的。周桐愿意带她出门，她就高高兴兴地出去，不带她出门。她也就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看书睡觉。
　　这天早上下起了牛毛小雨，王也行料想今天没什么事情做，就穿着家常的衣服坐在屋子里跟丫鬟们玩牌聊天，又细细套问京城的风土民情，乃至官场百态。
　　丫鬟都喜欢跟她玩，觉得她没有大小姐架子，又大方，打牌的时候无论输赢，最后都把手里剩下的钱散给众人。
　　大家正说的有趣，忽然门帘子一挑，周桐披着蓑衣从外面进来，笑道：“好淘气，大白天在家里赌钱玩。”
　　丫鬟们站起来从他手里接过蓑衣和斗笠，又给他端来热茶。
　　王也行朝外面看了一眼，问道：“雨停了吗？”
　　“还没停，这会儿飘的是毛毛雨，大概下午就停了。”周桐一口气喝干了热水，随手将茶放在桌子上，坐在王也行旁边的位置，说：“下午陪我出去一趟。”
　　王也行打了一个哈欠，手里玩着牌，笑着：“又出门啊，怪没意思的，我跟人家又不熟，翻来覆去就是那几句话。”
　　周桐听了这些话，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两只手摆弄着桌子上的骨牌，一张一张地垒到一起。他不说话，丫鬟们也都垂手侍立在旁边，大气都不敢出。
　　过了一会儿王也行说：“那么我们今天要见的人是谁呢？”
　　周桐这才放下骨牌，脸色略缓和了一些，说道：“我们进皇宫见太妃。”看着王也行一脸震惊的表情，周桐脸上颇有些得意：“这位太妃是很和气的，你去陪她坐一会儿，说说话就行。”
　　王也行却相当踟蹰：“我是小户人家的女孩，什么都不懂，进了那种大地方，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被人笑话还是小事，要是说错话或者走错路，说不定会惹上杀身之祸。”
　　周桐笑道：“这话说的言重了，我每天都进宫上朝，就像吃饭睡觉一样简单。你这么聪明的孩子，难道会不如我吗？”
　　王也行长这么大，连县衙的大门都没有进过，何况是皇宫。她虽然有些惶恐，然而更多的是好奇心。常听人说皇帝有三宫六院七十二个嫔妃，又有一个很大的御花园。里面都是全世界搜罗来的珍奇异宝，飞禽走兽。里面的人物更不必说了，无论宫娥妃子，都穿得鲜艳富贵，貌若天仙。皇帝是真龙天子，长相异于常人。
　　王也行毕竟按捺不住好奇的心思，就说：“你都这么说了，难道我还要推辞吗？何况普通人一辈子也没有进皇宫的机会，你这是抬举我呢。”
　　周桐微微一笑，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王也行把凳子拉近他一些，好像有话要说的样子，略犹豫了一会儿，又没说什么。周桐微微侧过头，作出认真倾听的样子：“还有别的事情吗？”
　　王也行踌躇了片刻，叫周围伺候的丫鬟都出去并且把门带上，然后才说：“我想让你跟胡勇确认一下，到底湖蓝是不是被他杀死的。”
　　周桐毫无困难地点点头：“好啊，不过湖蓝是谁？”
　　“就是花蝴蝶。”
　　周桐诧异道：“花蝴蝶早就死了，难道这件事情还存疑吗？我听说他的尸体都被烧成灰了。”
　　王也行不置可否，依然说：“你就照我说的去做嘛。”

　　周桐低头思索了片刻，神情严肃起来，指着王也行说：“我可是花了好大的力气才把你身份洗白的，如今你也是有身份有名气的千金小姐，绝不能再跟从前三教九流扯上关系了。人活一世，谁不想要力争上游，你可要想清楚。”
　　王也行冷笑一下：“我只是念在以前的情分，多问一句。你就讲出这么一番话来，难道为了我力争上游，连以前的交情都不顾了吗？再说了，大家都是一样的人，谁又比谁高贵些吗？我接触的那些贩夫走卒，江湖侠客，反而比官场上的人更磊落些呢。”

　　周桐气的笑了出来：“你这些简直就是孩子话。也罢，你是重情义的人，我就替你问一问，叫你死心。”
　　王也行又说：“那你能不能当着我的面问他？”
　　周桐皱眉：“怎么你还不相信我。”
　　王也行连连摆手：“没有的事。”

　　到了下午，果然有两个执事太监跑来，传王也行进宫。王也行这边早就妆扮妥当，穿得一身鲜艳衣服，头上插着珠翠首饰，款款上了轿子。她就在轿子里默默记忆周桐教给她的进宫礼仪。
　　今日见的贵人是先皇的妃子，如今的芙蓉太妃，虽然她不是皇帝的亲妈，但她为人亲和，喜欢交际，娘家也很有势力。所以在朝中也颇有些名望。就是在京城的贵妇中也很有人缘，许多公主皇子的亲事也都是她出面牵线搭桥的。

　　王也行被太监们领着过了几重宫门，然后进了后宫妃嫔们的居所，只见一座又一座庭院，门口匾额上都写着某某宫，某某苑，院子里花木繁盛，几个宫装丽人来来去去，一点声音都没有。
　　不多时来到一处安静的院落，太监们站在门口掀开帘子，微微弯腰，请她进去。
　　王也行立住脚步停顿片刻，大步走了进去。进门只见屋内陈设的花团锦簇，地上三寸厚的地毯，踩上去犹如陷在棉花上似的。一个四五十岁的妇人坐在正中央位置上，手里端着茶杯，正含笑看着她。
　　王也行上前行了礼，被旁边的宫女搀扶着起来，就在旁边坐下了。
　　芙蓉太妃拉起她的手，笑道：“果然是个温柔沉静的孩子，不由得我不喜欢。”叫人把准备好的见面礼拿上来。是一串珊瑚手串，一盒香料，一盒拇指大的珍珠，大约有十几颗，个个莹润剔透，价值不菲。
　　王也行表现出一点惶恐的样子，再三地谢过了。然后坐下，陪芙蓉太妃说一些家常的话。
　　这太妃也不过是问她家乡在哪里，父母还在世吗？在这里住的惯吗？喜欢吃什么？听见她说父母都不在了，太妃格外怜爱，叹息了许久。
　　王也行把能回答的都回答了，有些涉及到龙头山或者湖蓝的部分，就都隐去不答。
　　大约坐了一个时辰，那边太监说时辰到了，然后太妃拉着王也行的手，叫她有空常来坐坐说话。王也行连连称是，然后才离开。
　　出了太妃的院子，才看见原来周桐也在外面，好像等待召见似的，他对王也行说：“你先在这里等我一会儿，咱们一起回去，省的再叫马车了。”然后他就随着太监一起进了太妃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