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想》寄山海

21、第 21 章

　　傅蕴芝就算没有经商天赋，毕竟是个浸淫生意场多年的聪明人，她听出傅青颂的言外之音：“你是最近听说了什么？还是和秦程相处的时候，发生过什么不愉快的事？”

　　“扶峻”走到这一步，不可能没了解过秦程的背景和业绩，他若是个步步为营的人，在事业上升期就更会更加谨慎，同以前一样为自己立好合适的人设。可傅青颂相信，一个人若不是表里如一，总有一天会露出马脚。

　　上次回家时爷爷的神情和他对公司的执念更是深深印在傅青颂脑海里，老人奋斗一辈子打拼下来的事业，就算最后的结果是破产，也绝对不能被不怀好意的人利用。

　　但未雨绸缪的事不能拿来给人定罪。

　　傅青颂犹豫再三，还是说出了真实想法：“我觉得秦程可能靠不住，合作这事可以再往后放一放。您应该也和姑父商量过，肯定不止这一个方案。”

　　傅蕴芝叹气：“一个方案风险也太大了，只是这确实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可秦程只是秦程，他只是益扬的高层，不能代表益扬。”

　　“益扬的高层不能代表益扬？你是说……”傅蕴芝也想到一个可能，但不敢确定，“这样吧，等你姑父回来，我会再和他商量一下。”

　　傅青颂点点头，问：“您那里有没有拟邀请名单？能不能给我也看看，如果有我认识的人，说不定我能帮上忙。”

　　“好啊，在我手机上，我找一找。”

　　傅青颂等她把名单找到，一面扫视着，一面听傅蕴芝话锋一转：“但是话又说回来，感情是感情，生意是生意，哪怕生意谈不成，也不妨碍你们发展啊。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反正你现在也没有男朋友，如果你真有意愿，这几天趁着待在平州，不如多和他见一见。”

　　傅青颂没说，她在平州落地当天刚拒绝了秦程的邀约。不出意外的话，等这次生日宴过后，有些事就可以说开了。

　　“这几天太忙，总之过几天也会在家见到，到时候再说吧。”傅青颂把话题绕开了。

　　她把拟邀请名单看了一遍，那里面有许多都是同赵伯峻关系好的老朋友，还有几位她也见过一两面，都是公司从前的旧交，其中也包括秦程。

　　傅青颂私心不愿让秦程知道自家的具体住址，虽然现在她只是偶尔回到姑姑家来住，但也正是因为如此，这让她愈发心有惴惴。商场上的事不好说，明争暗斗起来什么样的事都有可能发生，赵氏夫妇秉承着傅老爷子真诚待人的行事风格，同秦程并不是一路人。

　　只是现在的局面，赵氏夫妇也只能是用得上的法子都试一遍，傅青颂只能安慰自己两个长辈在商场上游弋大半辈子，形形色色的人都交过手，肯定比她这个门外汉有经验，应该用不着她来担心。

　　剩下的一些对象中，但凡能谈合作的，会不会来要看心情，毕竟在此之前扶峻肯定已经找所有能谈的公司都谈过一轮了，如果人家铁了心要置身事外，大概率也不会选择这个时候来维系人情。比如，这个出现在名单上的樊时欢樊公子。

　　“我们要请樊时欢吗？”傅青颂有些意外地确认道，“他是平大毕业的，去年刚留学回来，现在才开始接手业务，应该拿不了大主意。”

　　“樊家是家大业大的，他父亲我们应该是请不动，而且听说他住院有一段时间了，估计顾不上别的。请他家小辈过来，可以探一探态度，若是人家不来，那长辈的意思也就能明白了。”

　　“既然这样我倒有个想法。”傅青颂说，“慧卿姐到时候来吗？”

　　“她可是谈业务的一把好手，当然得来。她就算不想来，我也得请她来。到时候前来赴宴的人不会太少，万一有好的机会，我们得抓住。”一提到周慧卿，傅蕴芝眉眼都笑开了，可见对这个一手培养起来的副手十分得意。

　　傅青颂也很高兴：“有人打头阵，那就好办了。除此以外，我还想多请一个人来。”

　　“你说的是谁？”

　　“陆尹珩。”

　　“陆尹珩？你说的是陆焕的独子陆尹珩？”傅蕴芝微讶，思虑道，“以往我们和他也没有交集，再说平陆现在是风生水起，项目接到手软了吧，他能来吗？我让你姑父亲自请一下试试？”

　　“不用麻烦姑父。这位陆公子，我来请。”傅青颂眨眨眼，转而问道，“姑姑，你知道林诗怡的联系方式吗？”

　　“这丫头……前些年我们还一起吃过饭，这两年没见过了。”傅蕴芝有点犹豫，“你不会是想邀请她来吧？听说她这两年身体不好，一直养着，她父母我倒是联系过，很愿意帮忙，不过我们两家业务往来不多，他们能帮上的有限，再加上诗怡的情况，我和你姑父就也不好意思过多开口了。青颂，你也别再去麻烦他们，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傅青颂预想过这种状况，只是没想到她的猜测是真的。

　　“既然这样，我不会因为公司的事去麻烦他们，但是我想去看看她，可以吗？”

　　“你这几天要是有空，去上门拜访一下也没什么不妥，只是诗怡已经很长时间不愿意见人了，以前明明是个挺开朗的丫头。”傅蕴芝说到一半，明白了她的用意，“你不会是觉得她的病和秦程……要真是这样，我和你姑父撮合你跟他可是大错特错了。而且要是这样，合作的事肯定要重新考虑了，只是眼下又能有什么更好的出路呢……”

　　“我也只是猜测。正好我开完会能空几天，我还是去拜访一下吧。”傅青颂说道，“其他的，之后再说。”

　　傅青颂的行程太满，就算对林诗怡的境遇充满疑惑，她也得暂时压下来，先忙眼前的工作。

　　“平陆”是平州大学此次跨学科论坛的承办方之一，陆尹珩也在邀请名单上，而且原本名列前三。是他自己说碍于学术会议的性质，应当将他的名字往后放，只在会议议程上按发言顺序排列就好，于是后来他在邀请名单上的次序就向后靠了。

　　大家都要参加同一场会议，傅青颂本想着当面邀请他来家里，谁承想没能找到机会。

　　陆尹珩忙得很，只是在开幕式的时候简短而低调地说了几句话，在十点多合影结束后就直接离开了学校，据说是在公司还有个会。

　　在场大牛不少，熟人也很多，傅青颂即是平大的又是H大的，东道主办会总不好冷落了这些人，合照前后的间隙里，傅青颂要同前来参会的学者谈天，一时顾不上拦住陆尹珩。

　　说来好笑，这次受邀的学者云集，却是派系分明，“码头”众多，有好几拨人明显是有自己的小圈子的。而还有一些人即便是合照的时候都不愿意站在一起，一旦迎面撞上更是互相横眉冷对。也有几个“笑面虎”愿意做一下表面功夫，言语间却是夹枪带棒，根本不给对方留情面。

　　考虑到这种情况，傅青颂在和其他会务老师排住宿安排时，特地提前商量过好几轮。毕竟是跨学科论坛，许多学者他们都并不熟悉，为此他们还将名单拿去请教过几位年长的老师，就是为了避免将圈子里的“死对头”不慎划分到相邻的酒店房间或会议席位中。

　　不过，需要周旋的并不只有傅青颂自己，她用余光看到，陆尹珩走得也不是很顺利。合照是在管院正门口拍的，此刻就在大门边上，好几个研究生将他团团围住，一面吹彩虹屁一面连声喊着“学长”，纷纷要同他交换联系方式，甚至还有问他要签名的。那些学生里，小姑娘占了七八成。

　　傅青颂听得想笑，又仿佛在他们身上看到自己当年天真直率的影子。

　　她暗暗观察陆尹珩的神情，发觉他表面上倒是一副端庄自持的样子，没有因那些吹捧和夸赞就原地飘飘然。不过她将这归结于陆尹珩已经够飘、够狂了，就今天这点小助力，可能很难为他脸皮的厚度添砖加瓦。

　　“陆总，再不走真来不及了。”陆尹珩的助理在旁催促道。看来他下个会议的时间很赶。

　　陆尹珩看上去不想慢待自己的学弟学妹们，仍旧等这场“粉丝见面会”结束才准备离开。临走前，他回身扫视半周，将目光投到傅青颂这里。

　　彼时傅青颂正同平大的老师交接会务工作，两人一边交谈一边往台阶上走去：“我这周末有个ddl要赶，今天下午实在来不了。主要是取咖啡的事得麻烦你盯一下，其他事情我都安排好了。我两个硕士生这两天都在，还麻烦傅老师多关照关照，有事你随时线上找我就行。”

　　说是“随时”，反正人不在现场，到时联不联系得到又是另一说了。

　　傅青颂觉得有些不妥，但她还来不及周旋，方铭就边说边回头寻人：“许楠、晓筱，你们过来和傅老师认识下。”

　　那两个女生正好从陆尹珩那边挤出来，向他们跑来的同时将陆尹珩的视线也牵引过来。傅青颂注意到他的目光，短暂同他对视。

　　陆尹珩眼里漫上淡淡笑意，微垂了下眼帘，似同她打了个招呼，而后转身离开。

　　那两个女生一前一后跑过来，一个迅速自我介绍：“傅老师好，我叫李晓筱！我和许楠都是研一的，请傅老师多多指教！”

　　另一个女生内向些，抿着唇冲她笑笑，说了句“老师好”，便一直跟在他们身后。

　　“叫我学姐就好。”傅青颂说完，还想和方铭交涉几句，但一来他们关系不对等，二来让人放着ddl不管确实有些强人所难，三来对方油滑得很，草草敷衍几句后便找借口遛到其他学者那里去寒暄。

　　无奈之下，就只有再和对方确认好安排，尽量保证每一个步骤无误。回到会议室后学者就开始按顺序发言了，傅青颂只有趁茶歇时去进行确认工作，却发现方铭嘴上交代的是下午离场，却在第一场学者发言过后就不见人影了。

　　傅青颂有些气郁，反倒成了冤大头似的。她叫李晓筱和许楠来交换了联系方式，又询问她们对议程的了解程度。好在这两个女生还算靠得住，提前掐算过流程时间，先前预定会议咖啡和茶点也是她们去联系的。

　　“咱们这次论坛人多，我让咖啡厅提前开始准备，分两批做，先做参会学者的那批，再做会务人员的那批。”李晓筱说道，“中午就开始准备，下午会议开始时第一批准能送到，我到时候再喊其他同学和我们一起过去取。”

　　傅青颂见她安排得井井有条，点点头道：“那辛苦你了。我在下午第一场发言，这里走不开，会务上的事还需要你们两个替方老师组织一下。”

　　学界会议多，但真正能得到权威学者指点的机会不多。这次论坛权威云集，而重量级的学者会在第一天上午发言，下午是否到会都是看心情，这些人能在会场中停留一天就算给面子了。傅青颂这篇等待发表的论文下了一番功夫，她的发言排名也算靠前，因此她打算趁着这个机会崭露头角，既想看看有没有联系工作的机会，也想寻求指点后再将论文修改一下，争取能投中好点的期刊。

　　两个女生连声答应，李晓筱则欲言又止，看着傅青颂问：“学姐，那个……请问陆学长下午或者明天还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