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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信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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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宓棠正在逐渐适应他的行事作风,前生的她是失败的,虽看着薛家人遭了报应,却把自己的一生搭了进去。
但白宗沛不同,前生他杀尽薛家余孽,据说刑场的血流了十八条的街,雍安城内满眼的猩红狼藉。
他是平反的功臣,封延待他如手足,权利名威,荣华富贵摆在眼前,他却说厌倦了金银缭乱的生活,毅然决然地带领二十万定北军驻守北境。
功成名就,退身朝堂,赤诚之心报答国家,回归简单纯粹的生活。
他所努力的,所求的,都是林宓棠渴望的,所以她分外信任白宗沛,这一次亦然。
慈寿宫内燃着檀香,她闻到这股熟悉的味道,眼眶微微泛红,强忍着泪意踏进长廊。
内殿外有人迎接,是太皇太后身边的瑞禾姑姑,见着她便屈膝行礼见安,满眼的欢喜与期待,又道:“太皇太后等候郡主多时了,郡主随着奴婢来罢。”
林宓棠颔首点头,只做寻常的问候:“外祖母身子可见好?瑞禾姑姑一切可好?”
“奴婢一切都好,太皇太后的身子......”瑞禾叹了口气,愁容满面道:“时好时坏,太医署的人来了一拨又一拨,查不出病因就无从下药,只得对症解表里,却除不了病根。”
林宓棠心下愈发肯定白宗沛的猜测了,否则人才济济的太医署,竟无一人诊断出病因?未免太滑稽了。
进了内殿,檀香味被浓郁的药味覆盖,她看见珠帘后方的榻上坐着一人,有些消瘦的身影歪在一侧。
端着药的宫婢掀了帘子走出来,青翠的小碗里盛满了褐色的汤汁,显然是没用过的。
瑞禾看着原封不动端出来的药碗,摇头道:“郡主好生劝劝太皇太后罢,这些日子病情不见好转,太皇太后便不肯服药,从一日三次改成一日一次,如今是一次都不喝了。”
“姑姑放心,我会劝着外祖母的。”林宓棠其实是迟疑的,太医署的药究竟要不要喝,能不能喝,她不敢确定。
诚如白宗沛所言,宫里的人都靠不住,只能等她明日出宫请郎中查验。
“嘉荣到了么?”太皇太后捏了捏眉心,不适的动了动身子,似乎等得有些心焦。
瑞禾姑姑紧忙应声道:“到了到了。”而后一路疾走上前伺候太皇太后半躺在榻上。
林宓棠迈了几步靠近床榻,跪在宫婢备好的蒲团上行了个大礼。
“到我跟前来,让我仔细看看你。”太皇太后露出和蔼的笑容,偏过身子朝她伸手,指间的翡翠戒指甚是宽松的晃了晃。
枯瘦的手指不似过往保养得体,但却一如从前那般温暖,林宓棠把手递过去的那一刻,泪水夺眶而出,喉咙里梗着一股酸楚:“外祖母,嘉荣不孝。”
翡翠戒指硌得她肉疼,可这肉疼却比不过她的心疼,泪水模糊了视线,她循着温暖靠近,伏在她臂弯啜泣道:“嘉荣对不起您,这么久了才进宫看您,您一定要健健康康的长命百岁。”
太皇太后轻轻地抚摸她的头发,语气轻缓的安慰道:“傻孩子,外祖母只是病了而已,是不是把你吓坏了?我的小嘉荣不要怕。”
眼眶又酸又疼,从前外祖母就喜欢叫她小嘉荣,称呼前面加上“小”字,满是喜爱宠溺之意。
她未来得及擦干眼泪,抬起婆娑泪眼,楚楚可怜道:“嘉荣已经不小了,今年都及笄了。”
太皇太后虚弱地笑了,细细打量数年未见的外孙女,依稀可见故去女儿的影子,血脉的延续,让她这个经历了丧女之痛的老人得到些许安慰。
她摩挲着林宓棠的手,沉沉的吁了口气:“是啊,小嘉荣长大了,如今都定亲了。”
“是呀。”她索性脱了鞋,与太皇太后挤在一张榻上,依偎在温暖的怀抱里,尽情的撒娇道:“外祖母可要好好的看着嘉荣出嫁,将来嘉荣生了孩子就送进宫给您解闷。”
太皇太后又被逗笑了,有气无力的笑声断断续续,良久才道:“我的小嘉荣还是个孩子,若是白家那孩子听见你的话,定会被你吓跑了。”
“不会的,他这人胆子极大,天底下就没他怕的事。”林宓棠想象不到白宗沛会怕什么,杀人如麻的定北王,过惯了刀口舔血的日子,连生死都全然不在意。
她又滔滔不绝的讲了些轻松好笑的事,慈寿宫内传出阵阵笑声,待她讲得口干舌燥时,身边的太皇太后发出轻轻的鼾声。
“思芸,外面是下雨了吗?”她隐约听见雨滴敲打窗棂发出闷闷的声响,动作轻缓的掀开被子坐起身。
思芸立在珠帘外,见主子坐起身忙上前给她穿鞋,小声回:“是呢,飘来一朵云就下了雨,等乌云过去就会停了。”
林宓棠放轻了脚步,绣花鞋踩在杏色的地板上毫无声音,她走出内殿,然后顺着廊下的路来到慈寿宫的厨房。
三四个宫人正忙着午膳,她只匆匆瞥了眼就离开,外祖母平日的饮食都是这间厨房出来的,并不经过慈寿宫以外的人手。
她用了半个时辰把慈寿宫的大致情况摸清,除了厨房还有一间茶水房,茶水房出入的都是外祖母身边信任的人。
这两处是慈寿宫所有饭食茶点的源处,再经由宫人之手送上饭桌。
倘若是饭食出了问题,又该如何揪出下毒之人?
成片的乌云正聚集在雍安城上空,一道闪电劈开阴沉的天,紧随一阵剧烈的轰雷声。
林宓棠的裙角被雨水打湿,她转动着手里的团扇,咬起下唇思量眼下的情形。
若是依着她的性子,必定将此事告知外祖母,集结心腹揪出幕后凶手,彻底铲除慈寿宫的祸患。
潜伏在暗处的未知危险,不知何时会扑出来威胁外祖母的性命。
但白宗沛要她保存些饭食,显然是不想打草惊蛇,上辈子她就折损在一时冲动,所以这辈子要耐住性子。
午膳和晚膳的饭食各取了些裹在帕子里,思芸将帕子收好,连倒了三四盏茶给她漱口。
“要不您吐出来罢?奴婢还是担心。”
林宓棠摇了摇头,探着头把茶水吐了,擦了擦唇角道:“无妨,若是真有人下毒,外祖母病了这些时日,可见不会一朝要人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