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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明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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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氏听秋姑如此说,料到老夫人那边应下了,总归是嫁林家的姑娘,只要攀上这门亲,无所谓是哪个孙女。
“谁想得到他要娶一个瞎子。”乌氏攥紧了椅子扶手,深沉的目光盯着门口,似乎在思量着什么,又问:“这个林宓棠,装瞎躲过一劫,如今又让她捞了这么大的便宜,真是叫人咽不下这口气!”
林宜瑜这厢哭得更凶了,乌氏不胜其烦的转头朝她吼了声:“哭什么!你不是说堂会那日白宗沛替你教训了林宓棠吗?这还没一个月,怎么人家就要娶她了?”
“我、我哪儿知道啊。”她只顾着低头抹泪,精致的妆容被眼泪冲花,既委屈又憋屈的道:“怎么办?人人都知道他要娶我,如今他定了四姐,传出去我哪还有脸出门,平日里交好的小姐妹必定在私下里笑话我.......”
“我不是特意交代你,不准对外人提起白宗沛有意娶你的事吗?只要咱们没说过,外面的人就抓不到咱们的把柄。”乌氏气得头发晕,靠在椅背上捋顺胸口的闷气。
秋姑知意的上前替主子揉着太阳穴,帮着宽慰道:“五小姐,白家中意你的消息是城中人以讹传讹,和咱们侯府没半分关系。”
“我、我......”林宜瑜抬起泪汪汪的眼睛,嗓子眼里梗了一团子话,上不来下不去,欲言又止的咬了咬下唇。
乌氏一瞥便洞察了女儿的心思,瞪起眼睛厉声问:“你同别人说过了?”
“就、就平日里交好的小姐妹,并、并没对外人提过。”
“蠢货!我怎么生了你这个猪脑子女儿,女儿家的终身大事,即便是白家来提亲了,你都该遮住瞒住,让她们自个儿猜去,人家勤往府里跑了几趟,你就敢对外宣扬,莫不是疯了!?”
林宜瑜羞愤交加,眼泪似断了线的珠子扑簌扑簌地往下掉,全靠婢女搀扶才回到自己的院里,方一进门就浑身软绵绵扑在床榻上抽泣。
一双丹凤眼肿成核桃大小,红彤彤的惹人怜,她终于知道了,定是那日堂会让白宗沛和林宓棠勾搭在一处了。
都是林宓棠抢走了她的锦绣前程。
将来白家若是得了泼天的富贵,她就只能眼睁睁看着林宓棠风光无限,她不甘心,不甘心!
林宓棠坐在盛烈的阳光里打了个喷嚏,用帕子遮住了口鼻,抬眸瞄了眼对面的白宗沛,笑道:“被你这么一折腾,林家三房对我的怨气怕是更深了。”
“本就如万丈深渊似的,怎会差这一寸。”他抬手摘了颗泛青的葡萄,迎着阳光观察它晶莹剔透的果肉,眼梢儿的笑意浓得化不开。
贫,她对他的印象又多了一个字。
白宗沛扔起葡萄用嘴接住,眉眼舒展的道:“婚事虽仓促些,但我不会委屈你的。”
他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自从卿卿答应嫁给他,日子忽然就明媚起来。
按道理,活了两辈子的人该心如沉水,波澜不惊才是,但他竟像个愣头青似的激动,连着好几日睡不着觉,只要想到卿卿的模样,心头如同抹了蜜,甜得他直齁。
林宓棠娟懒地靠在栏杆上,以团扇遮住骄阳,漫不经心道:“无妨,你便是用乌蓬小油车来迎我,我也会跟你走的。”
“我请人合了庚帖,咱们是上上等婚,我已命人筹办婚事了,过些日子我会正式下聘,再让人找个吉日娶你过门。”
“不可。”她敛了笑,颇为严肃的直起身,昏昏欲睡的双眼又添了些许晶润的光亮。
白宗沛微微皱眉,不可下聘?还是不可迎她过门?他揣着一颗悬起的心,故作风轻云淡的问:“是日子太仓促了么?或者你选个恰当的时机,我再定吉时。”
只要她肯嫁给他,万事好商量。
“不是。”林宓棠偏头笑了笑,轻轻摇着团扇道:“你若下聘给侯府,我这心里便不甚痛快,容我想个法子,叫他们半个铜子儿都赚不到。”
他几不可察地松了口气,笑着点了点头:“不如拿来做善事?”
“以咱们的名义捐出去!”她杏眸清澈,缀着点点笑意,稍稍思虑又道:“前些日子南方洪涝,许多百姓流离失所,背井离乡,不如设个善堂,每日发放些免费米粮。”
白宗沛目光灼灼的盯着她的一举一动,连蹙眉眨眼都不忍错过,觉察她询问的视线望着自己,他偏过头移开视线:“甚好。”
卿卿所言,皆是甚好。
嘉荣郡主与定北少将军的婚事传遍了雍安城,众人皆夸白宗沛有胆量,连八字不祥的嘉荣郡主都敢娶。
更有甚至调侃道,白家上无高堂,下无子嗣,即便嘉荣郡主命格不祥,总不至连累旁人。
八月,蝉鸣扰的人不得安生,林宓棠褪下道姑袍,换上一身簇新的空色齐胸襦裙,如蝉翼般轻薄的外衫绣着小巧玲珑的海棠花。
素日里梳得道姑发髻换成世家贵女中最普遍的高髻,两枚金钗坠玲珑,镂空的顶簪镶嵌大小不一的宝石。
今日属思芸最雀跃,往常要给主子打扮,总是碰一鼻子灰,如今可算得偿所愿了。
她沾了些胭脂,指腹轻轻点在林宓棠的脸颊上,笑眯眯道:“自从您对外称眼疾痊愈,外面的人都在讨论定北少将军的命格呢,据说是最旺的命格,不仅把您镇住了,反而给您冲了喜。”
“胡说八道。”林宓棠端看着镜中的自己,果然是如花似玉的年纪,怎么打扮怎么好看。
她有数年不曾这般打扮过了,前生她入住承香殿之后,便极少出门,花在梳妆打扮上的时间寥寥无几,况且她一个瞽人,打扮得再好只是取悦别人。
“外面的人眼红郡主的福气。”思芸擦了擦手指,又从匣子里掏出两枚垂金叶的耳坠,动作轻缓的替她戴上,又笑道:“不止外面的人,咱们侯府里就有一个最眼红的。”
林宜瑜怕是需要些时日缓解,煮熟的鸭子飞了,谁会不心疼。
怪只怪白宗沛是个风流公子罢,还没提亲就对林宜瑜厌倦了。
林宓棠想到这儿忍不住笑了笑,没准儿白宗沛会在成亲前厌倦自己,彻底结束这场荒唐的“合作”。
要她亲手推开那些诱人的好处,她着实办不到,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
她拿起桌上的淡青色团扇,冰凉的玉柄攥在手里有股寒意,抬眼看了看思芸:“今日进宫,这些话不要讲给太皇太后听,你只管夸赞白宗沛,让外祖母放心这桩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