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嫁》吃瓜人

25、第 25 章

　　一句话掐住钱氏脖子，她像是一只跳到半空的斗鸡凶狠泼辣却被定格。僵硬半天终于反应过来收回脖子放下脚，伸出的手也假做整理发髻收回来。

　　“侄儿媳妇你也别怪伯娘失了体统实在是家里日子过不下去了，快饿死了。”

　　柳子君平静如常：“伯娘不必把当年骗我婆婆那套再拿出来，我也不想翻你们谋害主家的罪过……”

　　钱氏想要反驳只是才抬嘴，柳子君冷淡阻止：“不中途插话这最基本的教养，伯娘也没有吗？”

　　钱氏噎了一下最后到底忍下来，她倒要看看柳子君到底什么来路。

　　温万两人从钱氏挨嘴巴子开始，从震惊到互相眼神示意，再到如今看一向凶横的钱氏被柳子君牵着鼻子走，心里隐隐有了感觉，她们微微挪动身体变成恭敬侧坐。

　　二姨娘并不像面上那样胡搅蛮缠，实际上相当有眼色，否则也不会以四十多岁的无色无宠妾室身份稳居大房内掌柜。这会儿鹌鹑似的躲在腮无肉后边，还悄悄扯住见钱眼开的儿媳妇往后缩，这小姑娘厉害着呢，将来到底刮什么风，要看看再说。

　　柳子君看钱氏安静下来继续语气平淡：“你们所求不是家族庇护，而是到手真金白银，你们不在乎家族前途，只要不如意就要闹个天昏地暗。反正对你们而言，大不了一拍两散也没什么损失。”

　　钱氏嘴角鄙夷的向上扯动，那意思很明显，就算你知道能耐我何？

　　柳子君没有怒气没有对她未来的怜悯，语气依然平淡：“你以为真拿你们没办法？”

　　钱氏扯个白眼斜往上翻，有办法还不早使？

　　“你们总拿捏着公公舍不得名声官位，但是如果他舍得呢？想想你们在濮南做过什么，先说族人会怎么对你们。”

　　做过什么？钱氏忽然头皮发麻浑身冒出鸡皮疙瘩，她打的主意是傅博渊舍不得!

　　“怎么对？让族人一口一口咬死你们!”万氏先咬牙切齿。

　　温氏冷笑：“真到那一天，老娘一天三顿去砸你们家，要不过大家都别过。”

　　钱氏怕了，给傅博渊下药没怕，给大肚子段金珠脚底扔黄豆没怕，这会儿却怕了，真要那样傅氏一族能饶了她？

　　不对，不是这样的，钱氏眼珠子乱转，忽然想起来：“不会，三老爷不会舍得官职，大姐儿还在宫里呢。”

　　对于钱氏的急智，柳子君根本不为所动：“先别说大小姐，你们大概忘了一件事，老夫人是嫡母如果不是为公爹，你以为要收拾你们难吗？”名正言顺好吗，更何况他们恶名在外。

　　“再说大小姐，公爹完全可以主动辞官成全名声不牵连大小姐，理由就是你们闹的满城笑话，他作为家主当然先要齐家，收拾你们简直易如反掌。”

　　钱氏以前没仔细想过傅博渊丢官，他们会怎么样，潜意识觉得傅博渊舍不得，所以放心打主意你丢官我也没什么损失。可今天被柳子君这么一说，万一他们闹的太过，傅博渊真的辞官……傅老夫人的强硬傅氏一族的怒火，他们真扛不住!

　　“不会的，傅博渊舍不得，傅家世代为官，他前程正好。”钱氏恶狠狠瞪着柳子君，虚张声势下是无法掩饰的惶恐，她不断找理由，想让自己有底气。

　　柳子君依旧淡然“傅家世代为官公爹就是为了全族利益也不会轻易放弃。”

　　钱氏舒一口气，发现浑身肌肉都绷疼了。

　　“所以咱们都有所需，也有拿捏对方的法子，不如各自衡量取舍等认亲后三日坐下谈判。”柳子君终于给自己争取到砝码，不在任由他们宰割。

　　钱氏再没想到山重水复柳子君能转回来给个准信，这都是白花花银子!就像发现腐肉的豺狗，既想扑上去又怕有陷阱，拳头不由自主握紧：“你能做主？”

　　“自然，不过濮南这个地界上，我不想听到你们又做出什么有辱门楣的事情来。”

　　“你……”钱氏三角眼里闻到腥味的兴奋，怀疑交杂在一起“不是想用缓兵之计吧。”

　　“你怕了？”柳子君用轻蔑的目光把钱氏从头看到脚

　　“我怕什么!你要做不到这傅氏主母也就成了笑话。”钱氏被刺激，脱口而出。

　　有急智，豁得出去，算个厉害角色。柳子君平静端茶：“脑子清楚就好，你们走吧。”

　　事情就这么简单解决了？她们闹了许久的银钱快到手了？

　　钱氏一时反应不过来，二姨娘却巴上来献媚：“再没想到侄儿媳妇小小年纪，竟如此有决断，伯娘真是白活许多岁数”

　　柳子君端茶的手一停，黑白分明的眼睛看向缩肩弓腰一脸谄媚的二姨娘，目光冰冷。

　　二姨娘在那眼光里瑟瑟一下，明白过来抬手拍自己脸颊一下：“瞧这脸大的忘了规矩，三少奶奶别和姨娘计较。”

　　一个妾室也敢妄称伯娘。

　　柳子君没说话只是低头轻轻饮了一口，钱氏得了准信觉得这趟不亏。想着得了钱还是要和柳子君搞好关系，竟然也做出一番和睦样子卖好。

　　“侄儿媳妇是个成大事的，伯娘也不能不支持，你今儿打伯娘两巴掌伯娘一准儿不出去说嘴。”

　　柳子君放下茶盏，淡然：“你来找我是因为我的身份是未来宗妇，当面污蔑一族主母清白，扇两个耳光已经是因为我成亲在即不想见血。”言下之意搁平常能扇的你满嘴血。

　　……卖好卖到坡里去，钱氏有些拿不定主意是翻脸还是为了钱忍一忍过后再翻旧账。

　　“你们计划让柳老太太指证老夫人勾引老太爷……”

　　温万二人听到这里简直不可思议，惊愕的瞪大眼睛看向钱氏，这是不要命了!

　　“以子告母杖责五十”柳子君清冷的看向钱氏惊讶不信的脸“你们大概忘了老夫人身负朝廷诰命是正五品宜人，以民告官杖责六十，两责并罚……”

　　二姨娘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三少奶奶这不关我们大房事儿，我们什么都不知道!”慌张说完发现儿媳妇还傻站着，立刻拽她跪下。因为慌张太过用力竟然掐到儿媳大腿，疼的鞋拔子‘啊’的一声两眼冒泪。

　　不过二姨娘没主意，她是爱钱可她更爱命!“三少奶奶明察，贱妾什么都不知道。”

　　“这事儿是二房和老柳家合谋的，你们仗着公爹一定舍不得官位定下这样毒计……”

　　温万二人在柳子君平静的声音里慢慢跪下，她们跪的是傅氏主母，跪的是自己失察。这么大的事儿，她们在濮南竟然一点不知道，真真罪该万死。

　　钱氏原想狡辩，可是看到柳子君洞若观火的清明眼光，不由觉得膝盖发软：“三侄儿媳妇，我们没敢声张，原是打算私底下吓吓傅博……”渊字出口又咽回去“吓吓三老爷多得点好处，真没敢往外说。”

　　“知道公爹知道这件事有多震怒吗？他当下就派人往襄县取证过往，老夫人当年媒公张老爷子还健在。此外……”

　　襄县是傅老太爷做知县的地方，钱氏就是那里人，当时她爹辞官归故里她跟着回去。

　　柳子君停下用眼光再一次，从头到脚看钱氏：“钱六小姐还记得带催情香的红绸帕子吗？绣着一对鸳鸯。”

　　钱氏腿一软差点跪倒地上，幸好及时撑住案几，当年她就是用这个勾搭傅二成就好事。钱氏胸口起伏喘气如牛，像是被围困的豺狗，从眼里射出凶光。

　　真是凶狠被捏住痛脚还不服软，想做困兽之斗，但柳子君不想这会儿把她逼到绝境：“过往的事我不想追究，说出来不过一件风流事，与傅家有什么好处？”

　　钱氏像是遇到大赦身上一轻，才发现出了一身冷汗，有些期期艾艾讨好：“三侄儿媳妇。”

　　“我乏了你们回吧，安安稳稳在家里想到底要什么，该要什么，能要什么，七日后来回我。”

　　“是是是”二姨娘一边点头一边爬起来拉着儿媳妇迫不及待倒退出去。

　　腮无肉也是全无主意，眼巴巴看着自家婆婆。钱氏瞪了她一眼，似乎怪她没眼色一样转身就走，刚走到屋门槛听到柳子君声音。

　　“听说伯娘有一个庶出孙女叫珍儿的今年七岁，长的神似伯娘……”

　　“你想做什么？”钱氏回身阴沉沉盯着柳子君，像是母兽要拼尽一切护住幼兽。

　　你有在意的就好，柳子君神色不变：“子君知道伯娘对珍儿爱若珍宝，也知道伯娘为何会这样。”

　　“哼，你知道什么!”

　　“子君知道伯娘幼年怎么在瓦栏街泥淖打滚挣扎；知道伯娘少年在知县后衙怎么忍气吞声，卑贱的不如一个通房丫头。知道伯娘伯娘宠爱珍儿，是希望同人不同命，希望珍儿活的像个真正的大家闺秀知书达礼受人尊敬，而不是像你一样，一生没人庇护被人践踏，只能丢掉女子矜贵自己抢。”

　　一生没人庇护，短短几个字谁知道其中心酸，钱氏眼一酸差点落泪。到底要了一辈子强，她扭头急匆匆走了。

　　柳子君起身扶温万二人起身：“两位婶娘何苦呢。”桔子桃儿也急忙上前帮忙。

　　温氏苦笑：“一是我们妯娌失职，二也是替姑娘立威。”她们说是婶娘其实都快出五服了，说是管家娘子更贴切，所以她们一开始就称呼的是姑娘，而不是柳姑娘。

　　两人知道柳子君刚才斗智斗勇很费心里，也没再停留告辞出去。柳子君这一场先上鞭子又给枣儿，最后等钱氏安顺了，趁其不备攻入内心柔软。步步计算，说实话柳子君真的累，目送温万两人出去，便坐下手撑额头闭目养神。

　　再说温万两人在院子里互视一眼，都明白彼此意思。三哥找的这个儿媳妇真厉害，实在是傅氏之福。就是可惜‘打老鼠怕伤了玉瓶儿’到底还是要分些好处给那些腌臜东西。

　　两个人刚出垂花门，傅晟辛着急的带着一波家丁进了大门：“两位婶娘子君好吗？”

　　都是从年轻时过来温万两人能体会傅晟辛焦急担忧：“好着呢，姑娘稳稳妥妥。”

　　傅晟辛还是不能放心揖手道：“烦请两位婶娘作陪，晟辛隔门跟子君说两句话。”成亲前男女不宜见面，温氏进去请柳子君出来，两人隔着垂花门。

　　柳子君垂眸在门里，傅晟辛忧心在门外：“子君一路辛苦还没休息就遇到这种事，是文会考虑不周，对不起。”

　　“考虑周到又怎样，该来的还是要来不用自责。”而且亏他详实记录，才能攻入钱氏内心，当然还有另一个人……柳子君收回心思，不许自己再想。

　　清和的声音抚平傅晟辛忧急的心，他定定神不在意周围有人隔着垂花门再次郑重许诺：“子君，我会一生对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