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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章九十四 龙门遇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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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心有一座小岛,草木葱盛,上置六角亭,方正圆规,长廊绵延。
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已经能够听见断断续续传来的欢笑声。船夫驾船缓慢靠了过去,青袍方士捻了捻须髯,突然道:“来了。”
与此同时,湖中水波翻涌,深沉的暗色迅速向湖面奔来,好似有什么骇人听闻的庞然大物。
刘辩脚步一顿,仰头看着四处迸溅的水花。
一尾银鱼跃出水面,被方士收紧竹竿,拽到船上。
日光下,它圆头圆脑,鳞片光彩照人,纵使已落入船中还灵活地动来动去,刘辩打眼一看,可不正是松江盛产的鲈鱼。
方士将其捧起,手脚麻利地取下鱼钩,塞入竹篓中,边动作边笑道:“郎君可看清此是何鱼?”
刘辩惊叹道:“先生神道非凡。”
“敢问先生高名?”
方士眼尾下垂,盯着他腰间坠着的锦鲤玉佩咧了咧嘴,高深莫测道:“老夫乃修道之人。乌白头,马生角,道号乌角。”
刘辩拱手长拜,意欲再问。
船夫却忽然拔高声音:“先生、郎君,到岸了。”
扁舟晃了晃船身,稳稳靠到码头边,那里已经停了不少小舟。船夫将竹篙平放在船舱内,然后纵身一跃至码头,勒紧纤绳拴到木桩上。
刘辩谦恭让至侧边,青袍方士略一点头,先行上了岸,然后站在岸边朝他伸出手。
他的眼睛深如寒潭,在日光照射下折射出不可名状的色彩,刘辩与他视线相对,顿时觉察出不对劲。
将手伸出去的同时,他本能地将目光下移,也正是这凑巧的下移,让他发现,有一抹寒光斜刺里袭来,将他的锦鲤玉佩齐线劈断。
“噗通!”
玉佩落入湖水,溅起几寸水花。
可比起四周上涌的水浪,这顶多算是一丝小小波澜。
水浪之中,潜伏在码头四周的刺客尽数冲出水面,他们身手矫捷、训练有素,在平静的湖面上掀起几丈高的水花。
澎湃的水汽凝结在刘辩周身,他翻转腰身,一边暗中记着刺客的数量和身位,一边熟练地从腰间拔出定均。
系统不合时宜地“滋滋”出声,回归本元的魂体气急败坏道:【我就吃个桂花糕的工夫,这帮人又开始搞事情了?】
刘辩脚步未乱,在他喋喋不休的念叨声中,矮身躲过夹击的利刃。
在将他拽上岸后,方士袍子一甩,飘然开溜了。而那船夫,却目光凛冽,从腰间抽出短刀,极速奔了过来。
方士说他命中有此一劫,刘辩倒也有了些许心理准备。
可这船夫却是他千算万算的例外。
“奉应天命,诛庸帝,迎袁公!”
适才还为天子担忧的櫂船郎,如今面容冷漠,眸中似有风雪潇潇,刘辩横剑格挡住他的攻势,将寒芒尽数避在身后。
船上一番话仍环绕在刘辩耳边,此时再回味,却只觉得讽刺。
“刺客!有刺客!”
许是被巨大的动静吸引,湖心亭爆发出震天响的呼喊声。
船夫身子陡然一顿,刘辩当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果断转身,然后奔跑着一头栽进湖中。
一系列动作如行云流水般顺畅,围绕的刺客们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愣在岸边面面相觑。
伴随着清晰的落水声,系统也在此时“叮咚”上线。
【亲爱的宿主,恭喜您,触发第五个任务:劫后余生,掸除藓疾。】
冰冷的湖水挤压着涌入肺腑间,刘辩伸出头呼了口气,脑海里紧接着传来魂体紧张的吐息声。
他有些好笑地再度潜入湖中。
疯狂跳动的心脏得到安抚,慢慢沉静下来,而刘辩也好像有点明白乌角道士所颂歌谣的深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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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蓬饵、蜜饯、饧渍果干……”
重九和月旦评凑巧撞在一块,本就深得游人喜爱的龙门山上更是人流如织,半山腰上甚至形成了一条布满走卒摊贩的街道,各色人等在其中穿梭,吆喝声谈笑声不断。
司马朗擦了擦额头沁出的汗水,领着两个弟弟跟随着人流前进。许是在温县生活太久,弟弟们对各式各样的摊铺好奇心十足。
“大兄,你看这个!”司马孚指着摊铺上横列的一把弯刀,双眼发光地转向他。
司马朗无奈地扯了扯嘴角,但看到他兴奋的眼神,还是垂眸摸了摸他束起的髮揪,柔声道:“这是胡人部落惯用的弯刀,不易折断,但是沉重无比,不适合你。”
司马孚当即撇撇嘴,轻哼一声转身而去。
司马朗摇了摇头,习惯性唤道:“二弟,我们也走吧。”
然而,一向尊重他的司马懿却没有回应。
“二弟?”他又唤了一声,回头张望,却没有发现司马懿的身影,心里当即咯噔一下。
眼看着司马孚在不远处的摊边驻足,他慌忙拨开人群,在摩肩接踵的人海中四处找寻司马懿的身影。
相比较淘气的三弟,二弟司马懿格外让人省心,不过他也会有固执顽佞的时候。每到那时候,就是父亲在,也奈何不了他。
“二弟,二弟!”
他拉住一位游人的衣袂,心急如焚道:“失礼了,请问您见过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吗?他穿着褐色……”
接连的呼喊声中,周边行人均投来异样的眼神,但也有好心肠的行人停下脚步,听他描述完仔细回忆。
不过很可惜,并没有人有印象。
他从街头问到巷尾,最后还是司马懿听到动静,从阴暗的角落里走出来,唤了声:“大兄。”
司马朗急忙赶过去,却发现他的神色不太对劲。
“发生什么事了?”
望着自家兄长担忧的眼神,司马懿欲言又止,然后攥着他的手来到角落。那里有一块凸出的大石块,能够眺望到龙门湖中的情景。
司马朗顺从地跟了过去,缓了口气,跟着他的目光一望,却只见湖中扁舟相连,琴音缈缈,不禁疑惑道:“龙门湖虽然辽阔,但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船一齐游湖。”
“大兄也看出来了?”司马懿转头看他,神情严肃。
司马朗心下一怵,突然庆幸自己父亲因公务繁忙,婉拒了他举家登山的邀请。
“船上人影虽模糊,但可以看出各个身姿矫健,另外,刻意掩盖成一片祥和之景,”司马朗突然一顿,压下声音,“出事的若非王公贵族,也是重臣贵戚。”
“大兄。”
司马朗敛眸与他对视,然后在他一嗡一阖的双唇中,慢慢睁大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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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九,天子恩令休沐三日。
然,圆月将升,皇苑中突然传出诏令,召诸卿百官入宫。
赵鸿呵了口白气,在狱卒凛然的目光中,踏出阴冷森然的廷尉狱。
岂料,门外已经停了辆朴素的车辇。
马仆恭敬地掀开帷帐,里面传来熟悉的声音:“赵廷尉,既然顺路,何不一起?”
待看清楚里面的人,赵鸿冷然一笑:“吾是不知,太常署衙何时和廷尉狱顺路了?”
车辇上的正是太常田婴,临时受召他却特意绕了弯路来廷尉狱,赵鸿知道他在想什么。
几乎是本能地想要与其擦肩而过,可是田婴气定神闲的视线还是让他停下了脚步。
车辇平稳地向宫门驶去。
田婴开口道:“天子遇刺,原本该由司隶校尉全权负责,然而曹仁此刻正在龙门山搜查,赵廷尉,你以为这事会落到谁的头上?”
赵鸿不自觉捏紧手指,落到谁的头上?曹仁之外,有资格遍察百官的,不是光禄勋刘岱,就是他。
“这便是太常特意来寻吾的用意?”赵鸿嗤笑,接着道,“那王司徒可该伤脑筋了,毕竟遂了你们的心愿。”
田婴神色稍变,忽而扬声道:“是遂了我们的心愿,赵廷尉。”
赵鸿弯了弯唇角,并未搭话,目光却不由转向他。
他出身南阳赵氏,祖上乃是光武帝时的太尉赵熹,手腕豪硬,隐有“酷吏”之称。
田婴也知晓他并非任意拿捏的等闲之辈,因而眸光闪烁,咳嗽一声靠到车璧:“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应该有人提醒过您,勿须吾再多言了。”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端门却排起了长龙。
朝廷并没有刻意隐瞒天子遇刺的事实,只不过世人皆以为天子已经安全回宫,而知情者也不想扩大恐慌,就默许了这种传言。
然而,混迹朝堂多年的老狐狸岂是吃素的?
“诏令说天子受惊,让王司徒暂督朝事,侍郎以为如何?”行往崇德正殿的途中,有朝臣窃窃私语起来。
被问的侍郎环顾下左右,低声囫囵了两句:“其中必有隐情,慎言慎言。”
之后,二人再也无言。
可诸人心中门清,天子遇刺与朝堂之上脱不了干系,而此时召他们入宫,便是要尽快捉出幕后黑手。
殿中,小黄门紧锣密鼓布了席面。群臣逐一落座,私下的眼神交流却不断。
王允立在正中,扫了浩浩荡荡的人群一眼,突然扬声道:“今日乃是重九,天祥吉日,可我大汉天子却在龙门山遇刺受惊。”
“咚——”
酒樽掉落在厚毯上,各色视线一并转向出声处,那可怜的臣工颤颤嗦嗦挺直腰杆。
王允不悦地蹙起眉头,小黄门当即上前,替这位手抖的贵人换了个新的酒樽。
睨了他一眼后,王允接言道:“城中有洛阳令挨家挨户巡查,百官自然也需内外探查。本来此事该由司隶校尉曹仁负责,可是龙门山刺客尚未清了。与司空、令君几人商议后,我们认为光禄勋刘岱和廷尉赵鸿可担此任,诸位同僚以为如何?”
“善。”
“无异议。”
……
用过最后一餐,赵鸿和刘岱辞别众人,出了宫。
光禄勋掌虎贲军和羽林骑,刘岱自领虎贲军,将羽林骑分与赵鸿,二人又以东西而分,各自行事。
直到天光微熹,宫门才被重新扣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