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章三十五 涑水埋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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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水顺着刘辩的面颊蓄积到下颚，他暗中数着于扶罗的箭数，一边骑着奔霄闪躲。
然而，天公不作美，迷蒙的雨丝飘到他面前，遮住本就模糊不清的视线。他贴伏下身躯，打量着奔行的路线，恰在此时，奔霄发出一声哀鸣，前腿曲折，将马上的人摔了下来。
于扶□□比风快，刘辩刚转身躲过一块冰冻石头嶙峋的棱角，就被那支羽箭错着绒麾的兜帽钉在了地上。阿九顺势滚到一边帮他弄开了箭矢，刘辩握着定均剑，借力再度爬起来。
于扶□□壶里的箭已经见了底，也不跟他废话，从腰后摸出一把宽刀就向他砍来。淅淅沥沥的小雨打湿在发顶上，奔霄从雪地里跃起重新返回到他身边，刘辩“噌”得一声拔剑挡住了于扶罗的攻势。
那是一把卷了刃的宽刀，不知已经使用了多少年岁，也不知已经杀过多少牲畜和人命，暗红色的刀身闪着寒芒，向他迎头劈下。
定均的剑身被雨水冲刷得通透明亮，与刀刃摩擦的火光炙热得足够灼烧双方的眼睛。刘辩拼尽全力挡下这一击，奔霄已经赶到了附近，他忙勾着马镫一个纵身上了马，可惜身形不稳，被于扶罗的刀划伤了左腿。
能清楚地感受到护甲撕裂的声音，以及血肉慢慢嗡张的绞动声。咬紧后槽牙将左腿送上马背，刘辩呼喝了一声。
奔霄仿佛通灵性一般往涑水冰封的河体那块跑。阿九已经消失不见，脑海里偶尔传来担忧的询问，刘辩咬紧牙关，勒紧牵绳稳住重心。
涑水冰封的河体尚在冻中，可随着今日的动荡，以及雨水的冲洗，下方的冻层竟然隐隐有些松垮。
于扶罗本还有些犹豫，可见他头也不回地踏上了河体，便也跟随着奔宵的脚步直冲过来。
【你想做什么？！】
系统的声音有些尖利，像是受惊的雏鸟，刘辩大致和它分享了一下自己的想法，却得来一句严厉的呵斥。
【你疯啦！】
许是觉得自己的语气有些重，它轻吁了一口气，继而恢复了安静。
风呼啸着拍打在刘辩的脸颊上，形成了几道细小的冻痕。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近得刘辩都能听到刘豹的惊吓声。然后，他勒紧了牵绳，奔宵顺势停下。
于扶罗也勒停了马匹，与他面对面静立。
“赌一把。”
“敢不敢？”
他有些惊讶于刘辩的疯狂，无论是独往会面还是水淹猗氏，至他亲征始，一切事件仿佛都是那么突然，瞬息万变，但又是那么合乎情理。
“涑水也会护佑你吗？”
匈奴骑兵几近覆灭在猗氏城中，于扶罗知道自己已经失去了最后的根基。可是，他丝毫不想再做违心的事，他待在中原太久了，久到无时无刻不在怀念草原一望无际的绿野。
“朕是大汉的天子，涑水护佑河东子民，自然也会护佑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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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扶罗厌倦了刘辩眼中辽阔的雪原，冰冷得没有半点烟火气，因而放下怀里的刘豹，就握着宽刀迎了上去。
这一次的交锋够狠也够果断，只是随着他们的动作，可以明显听见冻层碎裂的咔嚓咔嚓声。定均抗压的能力不错，可是以刘辩如今的臂力却难以和于扶罗抗衡。
马上的打击压缩了他们之间的差距，可是马蹄的猛烈动静却加剧了冰层的破裂。
“盐监的地牢里关着你的皇后，”大幅度动作让刘辩原本结痂的伤口又崩开了，于扶罗肆意地咧开了厚唇，手上的宽刀夹杂着湿润的水汽。
闻言，刘辩动作一顿，被他趁机踹中腹部，一骨碌从马上滚了下来。
然后，他拉住马的牵绳，卷着刀就倾身向刘辩砍去。刘辩磕在了冰凉的雪地里，还未看清目前的情形，只能被动翻滚着躲避刀刃，抹了一脸污雪。
雪水尚未融化，和着碎冰咯在肌肤上，刘辩半眯起眼，凌空一脚勾住于扶罗身下的老马，使力让他趔趄着，也一并栽进雪地里。
冻层的碎裂声由远及近，肉眼已经可以窥见冰面下的裂缝，刘辩握着定均借势而起，先发制人。
于扶罗异色瞳孔内映着剑的凌厉寒光，捡起宽刀就迎面抵挡住来势汹汹的剑气。
缠斗还在继续，不过二人都清楚，再这样打下去，刘辩并不是于扶罗的对手。
“你好像并不在意？”于扶罗游刃有余地将他踹倒在雪地里，宽刀错着他的腋下插进雪地里，深入冻层。刘辩躺在刺骨的冰面上，突然感觉到身下的律动，冻霜已经慢慢充盈到表面。
定均的剑刃锋利又轻疾，他眉头一皱，挺身横刺向于扶罗的眉宇，在他眉骨间留下了一道见血的划痕。脚下的冰面已经支撑不住，开始发出咯吱的晃动破裂声，于扶罗后退几步揩去沿着眉睫滑落的血水，耳朵一竖也感知到异动。
“朕没有皇后。”
刘辩咬辞顿挫，接着就侧翻滚开，于扶罗脚一怔，等反应过来疾走之时，冻霜洞开的窟窿已经蔓延到他的脚下。
“噗通”一声水响太过沉重，刘豹惊慌地从远处跑了过来。冻层已经开始延伸，于扶罗乘的那匹老马也哀鸣一声，两只后蹄陷进了缝中。
刘辩见势不妙，吹了声口哨，将奔宵唤了过来。
“刘辩！……”于扶罗本来还洪亮的嗓音已经慢慢嘶哑，涑水无情地将他卷入冰面之下。刘辩的左腿又隐隐作痛起来，裂缝还在扩大，等奔宵到了眼前，他忙爬了上去。
浩荡的水势将于扶罗整个人都淹没在底下，随着最后一声“汉帝”，终于了无生息。刘辩眉梢一动，回首望去，却见刘豹还趴在窟窿边上，裂缝已经从他身下经过，而他因为身子轻尚箍着一块冰，在摇摇欲坠之中。
无声叹息后，他勒紧牵绳，俯身将刘豹揽到了马上。裂缝扩张的声音越来越大，奔宵也不得不加速行进，而雨又无声地夹杂着雪花开始砸下。
刘豹眼角绷得通红，刘辩看着他仿佛透过铜镜在看不久前的自己。狼崽子本就凶狠，何况他对刘辩的恨意恐怕比涑水还要汹涌，只不过他恶狠狠咬下来的口齿被刘辩用单手制止了。
一路疾驰，雨雪交加，奔宵不免视线模糊撞到石块。刘豹被这么一颠簸，整个人都磕到了刘辩怀里。他的面颊刚才被刘辩掐得通红，这会儿在马上却彻底老实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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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宵一路不停哼哧喷出鼻息，刘辩心中一凛，知道它肯定也受伤了，撑不住多久。然而，等临近安邑，它才受不住屈腿伏下。
刘辩虽有腿伤，但还是忍痛搂着刘豹下了马，然后一眼便瞧见了奔宵四肢上紫青的划痕。贾诩仍旧管理着安邑守军，远远就看见有情况，忙领着人出来。
最终，刘辩被车辇接回了太守府邸，连带着红着眼眶的刘豹。
他的腿伤不算严重，但是疮口既被雨水浸湿又被冰雪冻伤，到了晚上竟然隐隐发起炎来。
吕布命人送来消息，猗氏城清洗完毕，解县也已经夺回，韩暹身死，李乐投降。因为雨雪势大，他们决议在解县驻守一晚，明日再押解降军回来。
杨修知道他受了伤，连夜就从闻喜赶了过来。随行军医给他上了药，说若今晚无事便能好起来，他后半句并未说出来，但大家心中都有数。杨修给他热了暖炉塞到手里，自始至终还是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
刘豹怕生，加上眼神不善，王邑不敢将他怎么样，就把他安置在偏远的院子，令人看管着。然而，说到刘豹，刘辩也犯起难来。
贾诩见他愁眉不展，心中了然，但是他一向不会最先开口，便悠然地等在旁边。
等来等去，最先开口的倒是闻风赶来的牛辅。
他和白波军以及南匈奴的恩怨分明，自然不喜刘豹，但对于刘辩来说，他和刘豹没有什么区别，因而并没有搭理他，囫囵便了事。
董月娥换了身衣裳，倚在他身边，清丽的眉宇紧蹙着，将他上上下下都打量了个遍。
“怎么？”他有些好笑地看着董月娥清冷的目光。
“无事。”她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打量完就重新坐好。刘辩看着她耳垂塞上的黄泥，有些变扭，印象中明艳的她，最亮眼的就当属耳边那对碧透的银坠子。
张辽盔甲还湿着，杨奉也有些瑟缩，更别提杨修冰冷的指尖了。
刘辩捂着手炉，拱进袖口里，眼梢一扬，带起几分笑意。“诸卿冒雨赶来，还是换身衣裳免得发寒，今夜便由朕设宴款待，”说到此，他的目光又转向了王邑，“还请王太守相助。”
“诺。”
此起彼伏的应答声过后，他待着的寝殿内终于恢复静谧。内里的薄衫已经湿透，腿上用的药烈性十足，催发寒气的同时让他的体内也灼热起来，更甚伤口还麻痛交织。
刘辩一手捏着手炉，一手扶着榻边直起身。人散去后，寝殿内慢慢暖和起来，他也在沉思过后，缓慢地躺了回去。
这一日发生的事情太多，他需要点时间来消化。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章三十五 涑水埋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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