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衷园小公主的初恋》手抓饼卷大葱

2、第 2 章

　　杨孝真如今红透了半边天，身上依然兼着十一队队长的职，园里大小事务他都得过问一二，累得跟狗一样，偏偏杨怀月不允许他辞职。
　　这回把表哥拉过去正好也能帮他分担一点杂事
　　叶诗诗木木地说：“哦。”
　　杨孝真早习惯了表哥这副死德行，“就说‘窦公训女’吧，腿子活不容易出错。”
　　“哦。”
　　“你放心，南京那边和天津不一样，那边都是些几哇乱叫的小姑娘，不会轰你——不会喝倒彩的。”
　　叶诗诗心气郁结，狠狠地瞅了一眼杨孝真，“我知道，不用你操心！师父说了，那些小姑娘看的根本不是相声，师父说你再这样下去他就后继无人了!”
　　杨孝真嘿嘿一乐，祭出哄哥大法，给叶诗诗戴高帽子说：“我不行没关系，那不是还有你吗，我们这么多师兄弟，也就你跟我爸跟得最久，学的最久，其他人十一二岁就登台，唯独你，十八岁才让你上台演出，说明什么，说明我爸看重你，拿你当攒底儿的宝贝呢。”
　　这话以前屡试不爽，今天被观众轰下来，就算再煞笔再自信叶诗诗也知道杨孝真是在哄他了，他翻了个白眼，不想再搭理杨孝真。
　　杨孝真叹了口气，“你是第一次登台嘛，有失误在所难免，别气了，乖。”
　　叶诗诗顶讨厌杨孝真这种哄孩子的语气，他没好气的说：“就你好，看你演出的那些小姑娘，只要你和陆怀清相互瞅一眼，说两句闲话她们就哈哈大乐，你知道你这叫什么，你这叫卖腐，哼哼。”说着叶诗诗从后视镜里偷偷瞅了一眼杨孝真，生怕这好脾气的小表弟真的恼了。
　　听到陆怀清这三个字，杨孝真果然面色沉了三分。
　　叶诗诗暗骂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表兄弟俩一路无言地回了半山别墅。
　　陆怀清是杨怀月前任搭档陆茂贞的独子，陆茂贞早逝，陆怀清从小是在在杨家长大的，他和杨家的关系太复杂，一时半会说不清，叶诗诗曾经因为这事儿触过杨孝真的霉头，差点挨了表弟一顿揍。
　　时值深夜，陆怀清依然在偌大的客厅里等着，看到一同进门的表兄弟，他连忙迎上来，给杨孝真拿衣服拿拖鞋，旁边的叶诗诗跟透明人似的。
　　叶诗诗早习惯了，自己把衣服鞋子换好，便上楼休息了。
　　杨孝真沉声吩咐陆怀清，“别忙活了，明天我哥和我们一起回南京，你去帮他收拾点东西，我们天亮就走。”
　　陆怀清的脸刷一下白了，“他？他去南京做什么？”
　　“你管那么多，他以后常驻南京了，你们俩多互相照应。”
　　杨孝真这语气可真是太无耻太可气了，跟吩咐自家两位姨太太要和平共处似的。
　　陆怀清不死心地追问，“他今天不是演砸了吗，听说还被我师哥打了两巴掌——是不是师哥让你带带他？”
　　陆怀清只比杨孝真大了六岁，却是和杨孝真的老子杨怀月一同拜的师，连字辈都一样，所以两个年龄相差三十多岁的人一直是以师兄弟相称。
　　“不是，是我要把他带去南京的，他这场演砸了，在家里我爸肯定也不给他好脸子看，他什么性子你不知道吗，能自个憋出病来，我这个当弟弟都不管谁管？你甭想那么多了——还有，下周我给他捧一场‘窦公训女’，你安排一下场子，记住别走漏风声啊，让韩义松那个狗奴才知道，他指不定把票倒出去多少。”
　　陆怀清咬着牙，“知道了。”
　　说着陆怀清便转身进了厨房，给他忙活夜宵。
　　看着陆怀清清瘦乖顺的背影，杨孝真心中隐隐地生起一股子烦躁。
　　楼上的叶诗诗，洗漱完躺床上，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没忍住，拿出手机在微博上搜了2018年杨怀月六十寿辰专场。
　　如今怀衷园堪比中国相声界的杰尼斯，走到哪都一帮小姑娘小迷妹又喊又叫的捧着，小园子里演出是，商演也是，唯独每年的杨怀月生日专场，因为不对外售票且场地不大的缘故，现场刨活接话搭茬的观众少，能好好地听一场相声。
　　这个时候也是怀衷园老粉丝的盛会，微博上到处都是高清私录，也不知道这帮小姑娘怎么混进去的。
　　只是今年的高清私录里，有一个不过几十秒的小片段被转发上万次，明晃晃地在怀衷园超话首页挂着。
　　叶诗诗心里咯噔一下，他伸出颤抖的手指点进去。
　　画面里一个个头高挑，面色惨白的小男孩，先是哆嗦着打了一下御子，镜头拉近，连小男孩鼻尖上的青春痘都照得一清二楚，他睫毛很长，眼睛很大，茫然无措地看着台下，张嘴便是极小的声音通过话筒飘忽出来，“今儿我请您吃饭，有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烧、烧……”
　　“下切——”
　　“吁————”
　　不看不知道，亲眼看了自己当时的糟糕表现，叶诗诗嘴巴一撇又冒出了两滴眼泪。
　　这回丢人真的丢大了。
　　去南京也好，去南京就不用面对天津这群牲口一样的师弟们了，他们现在指定凑在一起抽烟喝酒顺便拿他的糗事下饭呢。
　　其实叶诗诗的基本功很好，甚至可以说在‘学’‘唱’这两门功课上，怀衷园没有比他更好的，他就是怯场，平日里给师弟们唱唱还行，人一多他就哆嗦，杨怀月看出了他的怂，拗了几年也没拗过来，本打算干脆就让这个便宜亲戚在怀衷园当一辈子的教习算了，偏偏他老婆不乐意，说自己的小表侄儿长得漂亮唱得又好，不登台太浪费人才。
　　可真的一登台，居然就闹了大笑话。
　　不过，就评论来看，这个大笑话有点跑偏了……
　　今年的杨怀月专场在微博上引起了一阵小小的轰动，轰动的原因不是杨孝真唱了以前没唱过的谭派《打渔杀家》，也不是杨怀月和已经过世二十年的前搭档陆茂贞通过3D虚拟舞台合唱了《三节拜花巷》，而是名不见经传的怀衷园六师哥叶诗诗扔掉御子板提着大褂下摆哭着跑回后台的狼狈背影。
　　叶诗诗以为评论会把他骂个狗血淋头来着。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这就是杨班主说的六师兄！！长得也太犯规了吧！！”
　　“卧槽这大长睫毛大眼睛的，杨怀月这老不死的居然在家里养了这么个美少年是想干嘛！！”
　　“给你们少班主当二姨奶奶呗，报菜名都能说成这个鬼样子，居然还是怀衷园的六师兄，怀衷园真是越来越没眼看。”
　　“天哪提着小裙子哭着跑下台什么的——”
　　“我靠带头让出去的那个老头谁啊，太狠了吧，你们相声圈儿的老粉都这么彪的？”
　　“列位不知，这老头是我们京城剧院的老熟人了，当年少班主都差点让他撵下去。”
　　“把他撵出去啊！”
　　“不能撵！小道消息说京城剧院这块地儿就是老头家的，可横呢这主儿！”
　　“老板怎么了老板也不能砸租户场子呀！”
　　评论里说什么的都有，花痴女夸他长得好看，黑子骂怀衷园一年不如一年，怀衷园粉骂京城剧院老毒唯，总之每年一度的杨怀月生日专场是热闹而平稳地过了。
　　叶诗诗被撵下台这种事在京城剧院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发生，除了一些不明真相的花痴女轮了两万转发，让他在圈外露了个小脸以外，叶诗诗想象中的被怀衷园黑粉骂得狗血淋头的景象并没有发生。
　　说到底他对于圈里圈外的人来说，都不过是个长得好看却从未露过脸的相声演员而已。
　　叶诗诗刷了会微博便郁卒地睡着了。
　　天光大亮，他是被杨怀月踹醒的。
　　杨怀月年纪大了，觉少，昨天晚上凌晨回来，早上七八点也就醒了，这老家伙的自己睡不着就喜欢折腾小辈儿，叶诗诗从小到大基本就没睡过懒觉。
　　叶诗诗顶着一头乱毛，吊了嗓子，然后字正腔圆毫无卡顿地背了三遍‘报菜名’唱了一遍‘武家坡’。
　　杨怀月又纳闷又生气，这不挺好么，怎么到了台上就跟被人毒哑了似的。
　　楼下其他几位师哥早已端坐整齐，等待开饭，看到木沉沉的叶诗诗走过来，厚道的大师兄连忙拉开椅子让他坐，二师兄呼噜呼噜他的乱毛，三师兄给他把煎饼大葱卷好，沾了酱送到手里。
　　几个师兄弟朝夕相处了十年，要说起来那可比爹妈处的时间都长，叶诗诗也习惯了被当成弱智儿童照顾，他吸吸发酸的鼻子，看向坐在对面的杨孝真，“我们几点走呀。”
　　“吃完早饭就走，到了南京我得给你安置妥了再出去录节目。还有，你演出时间都定好了，下周五，《窦公训女》，本子我也会让人准备，你多看看，周四我会回来，咱俩先好好对对，放心，有我在，不会让人欺负你。”
　　说着他瞅了一眼杨怀月，杨怀月啪摔了筷子，指着在座的几个儿徒开骂，“这兔崽子都叫你们这群小混蛋给惯坏了！” 处在风暴中心的叶诗诗一口一口地吃着没啥滋味的煎饼卷大葱，连吃了七个。
　　白白为他挨了顿骂的师兄们见小师弟连饭量都下去了，顿时心疼得不行，几个人一商量，决定一齐把叶诗诗送到南京，然后在南京说上几场，给小师弟扬腕儿。
　　如今几位师兄都是在其他城市的怀衷园独当一面的角儿，挂出水牌子粉丝能把票房顶盖儿掀了的那种，为了叶诗诗也是豁出去了。
　　当晚，大师兄就带着南京怀衷园的一个小演员在台上说了《卖吊票》。
　　“说到这个名角儿，我有一个师弟，名叫叶诗诗——”
　　“这是你师弟吗，这名字听着怎么这么肉透。”
　　“没说相声前他在怡红院门口卖艺！”
　　“门口也能卖！？”
　　“卖艺——你、你想哪去了你，卖艺，那个艺——”大师兄抬手在胸口揉了两把，“这个艺！”
　　小演员推了他一把，“这不还是那个吗？”
　　“胸口碎大石！你想什么呢？你以为是那个呢？你可真央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