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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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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入后院,最显眼的是院子一角的梨树,枝干粗壮,看着也有些年纪。花期刚过,大部分梨花都零落入土,有的还结出几个小梨子。少数在花期偷了懒的,形单影只卧在枝头,在风的轻抚下,浅浅弄舞。
梨树下一块大石,周围几个石墩,别有一番逸致。
除了这些,就剩一院子长着稀疏野草的土地了。有些地方的土略显松软,有被挖过的痕迹,有些刚挖出的坑也没来得及填上,部分土地野草茂盛,无人问津。
整个院子弥漫着醇厚的酒香,梨花也染上几分酒意。
“这小女娃就是你说的懂酒的?”苍老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带着几分好奇和明显的不相信。
北辰反应老半天,才意识到那人口中的“小女娃”指的正是她北极星君本尊。
对她来说,还真是一种陌生又神奇的体验。
仙阶仅低于天帝,独掌紫微垣而不受天庭管辖的北极星君,从来都是被人一口一个“星君”尊称着。头一回被一个凡人老头喊了“小女娃”,实在是让她稀罕得很,不觉对那声音生出几丝亲切之感。
槐央一听,毫不客气地笑弯了腰。
“对对,就是这个小女娃。”
他故意把“小女娃”三个字咬得很重,幸灾乐祸看着北辰。
北辰面上全然没有动怒的预兆,反而意味深长看槐央一眼,冲他温柔一笑。
这一笑之下,让槐央寒毛倒竖,大呼不妙。
摸不准她的想法,槐央忐忑地注视她的一举一动。
只看北辰笑吟吟地把目光转向了埋着酒的地面,神色狡黠。
“这院子,倒是不错。”
用仅能两个人听到的声音,北辰准确地把这几个字传入槐央的耳朵,还点头表示自己的满意。
槐央愣了一瞬,回过味儿来,立马有了一种肉疼兼头疼的感觉,深觉自己交友不慎。
把主意打在了一院子的酒上,这可不是付不付得起酒钱的问题。老酒这人,一向看不上那些身外之物,只是好酒。开个破酒馆,不为钱财,只为交个酒友,随个酒缘罢了。
要是让这个嗜酒如命的老头知道他埋酒的一整块宝地都给北辰惦记上了,以后怕是连门都不给他进了吧。
“别,”槐央深谙大丈夫能屈能伸之道,“星君大人,您何必跟我这小槐树精计较呢?”
北辰挑挑眉,示意他继续。
槐央也是个肯为了口腹之欲厚得下脸皮的。
“星君大人一看就是卓尔不凡之人,高山仰止。放在六界之内,众生也是望尘莫及。能够仰视您,实在是我一个小槐树精莫大的荣幸,您说对吗?”
亏得槐央是草木之属,没多长条尾巴,不然以现在这副狗腿的模样,就差在北辰跟前摇两下尾巴讨她欢心了。
“小木头精。”
北辰继续笑眯眯看着槐央,得寸进尺。
“对对,您说的都对。”
槐央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只得倒霉认栽。
当然北辰也只是小小的威胁一下这个得意忘形笑话她的家伙,动动嘴皮子而已,没可能真去动人家一院子酒。
“一会儿使不得仙术,苦力活就有劳槐树仙了。”
“小事一桩!这些年我连院子里的锄头都混熟了,只要挖着好酒就成。你可是肩负重任啊。”槐央郑重地拍了拍北辰的肩。
前面看着两人嘀嘀咕咕不知道说些什么,这回总算听见了槐央说的内容,老酒顺势接起了话:“你可要瞧仔细了啊小女娃,不管挖到什么酒,老酒我都是按上品酒的价钱算,可不跟你们讲情面哪。”
说话的老头胡子一翘一翘的,说完傲娇地哼了一声,很是可爱。
北辰瞅着院子里的梨树,若有所思。
“树下倒是个埋酒的好地方。”老酒捋着胡子顺着她的目光意味深长道。
“咦?这不公平啊老酒,什么时候挖你的酒还带提点的,倒没见你提点过我。”
槐央话没说完,北辰就拍拍他后背,朝满是荒草的角落努嘴示意:“就这儿吧。”
“好咧。嗯?别,北辰你再仔细想想,哪有这么简单的。虽说越是草多的地方埋酒的时间越长,但那埋的可不一定是上品酒啊。”
“嗯,我晓得。”北辰点头。
槐央一听松了口气,眼巴巴期待着:“那……”
“还是那儿。”
北辰的口气淡定得没有一丝转圜的余地。
槐央委屈巴巴跑去挖酒。
老酒饶有兴趣地打量北辰:“你这小女娃忒有意思,老酒方才就提点了你,梨树下的是好酒,你却偏偏看上那块杂草丛生之地,是个什么道理?”
北辰叹了一口气:“虽是好酒,但埋的时间不长,也没甚吸引力。倒不如试试那块无人问津之地。就算不是上等酒,埋了这许久,怕也不输刚埋下去的好酒了吧。”
“况且,”北辰歪着脑袋看老酒,调皮地朝他眨眨眼,“您这儿的酒,当真会有下品吗?”
老酒拍手叫好。
“有趣有趣,小女娃颇合我老头子口味啊。冲你这话,老酒拿你当朋友了。酒逢知己,老酒这就亲自挖坛美酒来招待朋友,哈哈哈哈哈!”
提着一坛酒走过来的槐央听了这话啧啧称奇,用眼神表达了对北辰的钦佩。
能让老酒亲自去挖的酒,那必定是上品中的上品。这一趟实在是口福不浅啊。
三人坐在树下,开了酒封。
酒香入鼻,初时缥缈,若隐若现;渐而厚重浓烈,芳香扑鼻;随之平淡无奇、淡然无味,却甘醇清冽、不觉回味。
此情此景,梨香伴月色入酒,未饮,已醉三分。
老酒的好酒后劲极大,三人虽是酒量不浅,喝下大半,却也有些招架不住,都染上了几分醉意。
借着酒兴,老酒讲了传闻发生的一桩诡事。
“具体是真是假我老头子也不清楚,只是听人传言,”老酒神秘地看着北辰和槐央,“二位相信鬼怪之论吗?”
两人拿酒杯的手同时顿了下,不由对视一眼,看到对方眼里都带着些微妙。
该怎么告诉老酒他们刚刚还和妖怪打交道来着,还差点带了个很有地位的妖怪来这儿喝酒。
北辰轻咳一声:“怎么说?”
“城郊近山的几个庄子最近频频有怪事发生,受害的村民都好几来个了,官府却查不出半点蛛丝马迹。说起来这事儿也有些不合常理,所以大伙儿都怀疑是鬼怪作祟。”
“哪儿来的鬼怪这么大胆,跑来人间兴风作浪,真是欠收拾。改明儿我就去叫荒……嗷!”北辰眼疾手快,狠狠地拧了一把这个喝酒上头、口无遮拦的家伙。
也幸亏酒的后劲儿大,半醉的老头儿还没注意到槐央话里的不妥之处,就被北辰及时岔开话。
“不合常理,却是为何?”
“听说受害的这些人,都是失踪了一段时间才找到的,找到的时候,身上受了很重的皮肉伤。很奇怪,找到他们的地方也尽是些艰难险阻之地,平日里鲜少有人涉足。这最奇怪的地方就是,那些皮外伤跟外力无关,大都是他们自己造成的。”
听到这里,北辰眯了眼睛:“你是说,皮外伤都是他们自己弄的?”
“可不是吗?自己害自己,实在是闻所未闻。”老酒又喝掉一口酒,“跑到那些深山老林之处、峭壁悬崖之上,乱石荆棘的,身上又没个护具,也不是钢筋铁骨,能不伤着吗?”
“那十有八九是被邪祟蛊惑了。”北辰声音有些凝重道。
“所以大家才猜测是鬼怪所为。”
“那倒也不尽然,听说南蛮荒夷之地有巫师通晓控蛊之术。那些人伤害自己,也可能是中了蛊术,受人控制。” 被北辰拧得清醒了几分的槐央在一旁道。
北辰摇摇头:“说不通。既然已被控制,又何必让他们被人救回去呢?而且看见一个便控制一个,这么多蛊虫下着玩儿吗?更何况下蛊控制他们做出伤害自己的事,对那些控蛊之人来说毫无意义,实在没有必要大老远跑到中土做这种事。”
槐央一听,觉得在理,点点头又问道:“那些被救回来的受害之人呢?对加害他们的是人是鬼有印象吗?”
北辰有些无奈地看着他:“要是见着了,哪还用像现在这般胡乱猜测。若是人的话,就直接报给官府。若是妖物,也不必去请官府之人,早就去请道士神婆驱妖震鬼了。”
槐央听完,也觉得自己问了句多余的话,默默端起酒杯,不吭声了。
“救回来之后,那些人除了伤,还有其他异样之处吗?”
老酒闭上眼睛仔细想了想:“好像特别虚弱,但除了虚弱,也没什么大碍了,大概这东西也不想害人性命吧。”
北辰没吭声,心里却有些沉重,短暂的时间里自然是看不出来,但这虚弱,绝对没有表面上看起来这么简单。
“阳气衰竭才会显得虚弱,而阳气的兴衰与一个人的寿命有着最直接的关联。”槐央的脸色也沉重了起来。
“你的意思是……减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