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败美人》蹦蹦跳跳糖

2、第 2 章

　　不过一会的功夫，沈长风就被请进了二楼包厢。
　　他撩开垂地的碧玉珠帘，袅袅的白烟从香炉里慢慢飘散开来，清新淡雅的香气充盈了整个房间，其中又隐约夹杂着一丝烟草的味道。
　　李乐清正支着胳膊倚在桌案上，漫不经心的拨弄着茶杯，带着一种慵懒又高贵的感觉。她换掉了她那条舞裙，只穿了一件寻常样式的红衣，却依然美的惊心动魄。眼尾处那只没有擦掉的金丝凤尾蝶，衬的她眼波流转，美目盼兮。
　　这样妖娆鲜亮的颜色，真的很适合她。
　　沈长风故意避开了她探究的眼神，径直走过去坐在了她的对面。
　　她坐直了身子抬眼瞧他，红唇轻启道，“陈公子？”她的声音大概是因为抽烟的缘故有些沙哑，并不像这个年纪的少女那般清脆，反而添了一丝勾人的性感。
　　沈长风抬手给自己倒了杯茶，坦诚道，“不，我姓沈。说自己姓陈，不过是为了早日见到姑娘而已。”
　　李乐清本来一怔，又看着他淡然自若的样子嗤笑一声，“你怎么知道你说姓陈我就会见你？”
　　沈长风道，“姓陈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说我姓陈，而且是姑娘旧识。”
　　李乐清低笑一声，似是不屑，重新恢复了她懒散的姿态，随手抓了一缕头发在手中把玩。
　　“我的旧识多了，对于公子你，似乎并没有什么印象。”
　　沈长风看着她的眼睛说，“我的确不是姑娘的旧识，但我确确实实认识陈年陈大人。”
　　李乐清面无表情道，“陈大人？我不认识。”
　　沈长风沉默良久，微微一笑道，“是我唐突了。”
　　两人相对无言，沈长风开口解释道，“我最近在查一些旧案，姑娘如果真的对这件事情有所了解的话……”
　　“喂！”李乐清打断了他的话，丝毫不想听他继续的样子，趴在桌子上一脸认真的凑过来道，“那你到底叫什么？”
　　“……沈长风。”
　　“沈长风啊……”她托着腮，漂亮的眼睛湿漉漉的，“沈长风，你觉得我好看吗？”
　　沈长风一愣，随即白净的脸上难得起了一抹红晕。他看着她略带笑意的眼神，轻轻点了点头说，“姑娘实乃天人之姿。”
　　“是吗？”李乐清凑近，歪头看着他，吐气如兰，“我也这么觉得。既然我这么好看，就不要说我不开心的事情了。来，喝杯酒？”
　　沈长风忽然觉得有些热，那双细嫩白净的手执了酒杯送到他的眼前，悠悠酒香在空气中飘散开来，眼前这个女孩的漂亮眼睛幽不可测，轻轻笑着冲他举杯示意，然后干脆利落的一饮而尽。

　　沈长风从房间出来的时候，轻轻带上房门，疲惫的揉了揉眉心，眼睛一瞥就看见顾云生刚好从旁边的房间出来，后边还跟了一个绿衣服的娇小女子。
　　绿衣姑娘看到他似乎有一点害羞，悄悄地挪了两步，隐在了云生身后。沈长风没能看清她的脸，隐约只瞧见一双干净清澈的眼睛。
　　顾云生喝醉了，连路都走不稳了还一脸八卦的说，“怎么？这么快就得到美人青睐了？”
　　沈长风碍于外人在场，只能说了句“不要胡言乱语”就扶着烂醉如泥的顾云生下楼打算回去了。
　　出了舞凤楼才回想起来他是被手里这个醉鬼硬拽过来的，小厮马夫一个都没带。天色已晚，马上就到了宵禁的时间了，路上更是几乎一个人都没有。沈长风忍住暴打顾云生的冲动，认命的把他往自己府上拖。
　　夜色微凉，沈长风回想起来他和顾云生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这个风流倜傥的小公子也是喝醉了酒，倒在路边不省人事，才被路过的沈长风捡回家。
　　那个晚上真是不堪回想，沈长风没有带小厮的习惯，硬生生扛着他走了半个晚上，结果他最后躺到了沈长风的床上还拽着他死活不撒手，小声哭着冲他喊阿娘。
　　沈长风脸黑的堪比锅底，啪的一下打开了他的手，却猝不及防的又被他吐了一身。第二天这货醒了之后死性不改，非要拉着他结拜。
　　沈长风后来才知道他竟是京城第一富商被称为笑面狐狸顾江的小儿子，只是生母早逝又父亲又忙于赚钱，才会整天放荡不羁无人看管。
　　今天晚上的顾云生更加惹人厌烦，他被凉风一吹，酒便醒了不少，于是就开始拉着沈长风罗里吧嗦婆婆妈妈的唠嗑。
　　他说，“长风你不知道，我喜欢上一个天底下最好的姑娘。”
　　沈长风正色说，“你既已有了心上女子，就不要天天逛花楼了，要收心。”
　　顾云生说，“你不懂……唉，你这种木头怎么可能会懂……你有喜欢过一个人吗？”
　　沈长风不由自主的想起了李乐清跳舞时莞尔一笑的瞬间。那一刻红裙绽放春心萌动，星星点点滴落在古潭深井从未波动过的水面上，涟漪荡开倒影凌乱，于是多年不动的那颗心就忽地不知从哪里蹦了出来，雀跃跳动。
　　沈长风清咳一声淡然道，“我不是很清楚……”
　　顾云生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哭丧着脸道，“我真是喝醉了才会来问你……她说她不想嫁给我。”
　　沈长风点点头说，“你这浪荡名声京城都传遍了，谁愿意嫁给你？”
　　顾云生说，“……才不是因为这个！那她为什么不愿意呢？我那么喜欢她啊！她是除了阿娘以外对我最好的人。”他忽然不走了，委屈的站在那里说，“但是她就是不愿意嫁给我。你说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沈长风强忍住拍他的冲动，敷衍的哄他说，“行行行，她其实骗你的，她最愿意嫁给你了。”
　　顾云生歪头看他，严肃认真的问道，“真的吗？”
　　沈长风烦躁道，“真的真的！别废话了赶紧回家吧我明日还要早起上朝呢！”
　　顾云生这才乖乖的跟他走，走着走着又停了，又开始前言不搭后语的问他，“你喜不喜欢乐清姑娘啊？”
　　沈长风毫不犹疑的拍了他一巴掌，看着晕死过去的顾云生长舒一口气，世界终于清净了。

　　当沈长风得知舞凤楼有个姑娘出事了的时候，心忽然跳漏了一拍。匆忙赶过去的时候，一向热闹的舞凤楼冷冷清清，清夫人黑着脸坐在大堂中间，四周凌乱。
　　他一问才知道，原来是戚远的心腹侍卫戚宁看上了楼里的一个姑娘非要替她赎身让她嫁给他，姑娘不愿，他就仗着戚家人身份给姑娘下药强要了人家。姑娘醒后觉得屈辱万分，连一句遗言都没留就用他随身带的剑自刎了。
　　清夫人报了官，衙门的人看见戚家的人，问都没问就把人放走了。老板娘气的跟他们理论说我们的姑娘人都死了，证据确凿凭什么放他走？衙门的人嗤笑一声道她不过是个不干不净戏子，还想拉戚家的大人下水？
　　两拨人在楼下争执起来，却最后还是无能为力的放走了人。

　　沈长风问清楚了情况，了解了死去的那个姑娘名唤流光，是李乐清来了舞凤楼之后最要好的人。
　　沈长风上楼去寻她，房门虚掩着，他轻轻推开门进去，看见李乐清正把流光已经冰冷的尸体轻轻扶到床上，用纱巾沾了温水，仔细的把她身上的血迹擦净，替她穿好衣服，理了理头发。
　　这个漂亮的姑娘还是一副小小的样子，清秀的鹅蛋脸上还有些许婴儿肥，长长的睫毛静静的在脸上留下淡淡阴影，看上去就像是睡着了。
　　沈长风静静地站在她身后，没有说话。
　　李乐清看着流光的安静睡颜，忽然蹲下蜷成一团，哭了。
　　她还记得流光前两天还跟在她后面甜甜的喊她乐清姐姐，每天晚上都会泡好喝的茶给大家分，让她教她弹琴的时候学的一脸认真，偶尔弹错了还会害羞又抱歉的冲她笑，漂亮的小梨涡忽隐忽现，纯粹干净的不像样子。
　　初秋的阳光明媚热烈，暖洋洋的透过窗纸渗进来，泼洒在沈长风修长的身上，他却完全感觉不到温暖。
　　他看着眼前背影羸弱的女孩子，她哭的一点声音都没有，挺直的背脊却在不住的颤抖。
　　他大概已经知道了什么，可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现在却只能委身这里为身边人的离去而无能为力的她。她看起来那么单薄那么无助，却只能孤独的在自己的世界里无声哭泣。
　　“或许我可以保护她。”沈长风想。